12. 行政總監

林建宙的慘死，讓人扼腕嘆息。當天一開市柒曜集團股票就應聲跌停，媒體、股民等諮詢電話不斷，公司上下也籠罩着悲哀的氣氛。

警察從林建宙身上找到了一封用柒曜集團信箋紙寫的《絕筆信》，信里說，自己患有焦慮抑鬱雙相障礙多年，過去3個多月因為工作壓力過大，自己期望過高，造成病情加重，非常痛苦，終於決定採取這種方式結束自己人生。這是自己的選擇與解脫，與任何人無關。他說，對不起家人，對不起3萬多員工和10餘萬柒曜股東，對不起關心他的朋友。最後說，希望柒曜集團明天更美好，希望每個人都快樂幸福的活着。法醫將其作為物證帶走對其進行鑒定。

當林建宙的妻子宋娟得到消息趕了過來，現場崩潰，泣不成聲，幾次暈倒。想到孩子還在醫院，她才勉強堅持下來。此情此景，生離死別，讓人不忍再多看一眼。

徐雁峰想起了陳道長關於林建宙的兩次點評，沒有想到竟然一語成讖。一次是說，林建宙不要搞政治，好好搞技術。這是針對其性格說的，聰明任性缺乏智慧。如果以命格的角度，是傷官泄秀格。而能搞政治能當領導的應該有官殺才行。另一次是叮囑要帶話給他，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靜之徐生？就是不要瞎折騰。如若不折騰，靜守一段時間，那現在可能是另一種景象。從大運流年的角度，天沖地克，走入農曆八月，必有大災啊！道長心如明鏡，可惜沒有聽進去。

林建宙想起了最後給他打電話說的網盤的事，趕緊上網查閱。上面有林建宙給徐雁峰的一封信，說到，三個事情。

一個是後悔沒有聽他的建議，但自己也不是全然懵逼做一個背鍋俠的，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棋子，但不甘心，要與時間賽跑，如果能搶在大佈局收網前實現互聯網合作和定向增發，那就皆大歡喜，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第二是說，一定有內鬼盜竊了他的技術成果和底層軟件，這個本來是txc公司非常看重的核心機密，之所以中途變卦，一定有人泄密。所以，他讓徐雁峰一定要查出這個人，將他繩之以法，為他報仇。

第三，其實他們泄密的只是少部分，存在公司電腦的部分，更多的框架和內容就在網盤裏，說這是新一代互聯網，隨着網速提升和應用普及，估計會在未來幾年成為主流，希望徐雁峰繼承這份沉甸甸的成果，將南越人的精神發揚光大。

從時間上看，這封信其實是在柏林會國的飛機上寫的。

看到這裏徐雁峰淚眼模糊，不能自已。

經過警察的調查，親筆信是他自己寫的，當天幾個電話也做了調查和比錄，包括接姐夫的電話、徐雁峰電話，打給妻子的電話。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何智全的，何全智在筆錄說，林打電話說給他一個不跳樓的理由，他說找不到，因為根本沒有跳樓的道理。之後就掛了電話。最後，警方確認林建宙是自殺，並予以公告。

就在林建宙後事處理完后的第二天，柒曜集團發了一批任免通知，包括董事會聘任侯以仁為董事長兼ceo，何全智為總裁，其實就是將總裁的部分權力回收到董事長職位，即削減總裁權力。任命周小雅為董事會秘書，免去常務副總裁兼肖雄董事會秘書職務。任命王妙芹為行政總監，免去徐雁峰助理總裁兼行政總監職務。

徐雁峰第一時間給周小雅緻電祝賀，而周小雅卻為他被免職而感到非常憤憤不平。

徐雁峰知道自己被免是遲早的事，但是由王妙芹接任，這就奇了怪了。事情還得從2010年古城說起。

上文提到，徐雁峰第一次見到王妙芹的時候，就是在到任古城經理的五交化大樓下，那個熟悉的背影想起了他初戀女友李美玲，第一次心動的感覺就是如此深刻以至於終身難忘。後來找她談話的時候，還顯得有些不自在，不敢直視其眼睛。確實太像了，只是王妙芹是貴州人，有一半少數民族血統，所以鼻子和眼睛顯得特別和迷人。但是，透過那雙大大的眼睛，多了一些濁氣、幽怨和滄桑，相對李美玲的清純、冷艷和高潔，似乎有着更多的鮮為人知的經歷和故事。

就在徐雁峰接任的第二個星期，從省會來的家電連鎖區域總經理楊靜梟來古城看市場，那是的連鎖渠道壟斷市場，店大欺客，品牌廠商不得不很熱情很賣命的接待，因為連鎖的銷售關係到該地區的市場份額。作為剛到古城的柒曜電器分公司經理自然第一時間得去拜會見面。

聊了一些業務合作上的事情之後，關鍵是每月的回款，你的零售做的好固然重要，渠道商給你錢才是硬道理，扣了多少費用都是談判出來的，也是喝酒喝出來的。這就是那個時候的營商環境。那是，柒曜集團在古城做的非常不好，而徐雁峰又出來咋到，業績提升當然主要靠連鎖渠道，因此雙方都有進一步勾兌的空間。就這樣，晚上開始一場酒局，一切都在酒中。

王妙芹作為辦公室主任，當然安排了高檔酒樓並一起作陪。餐桌上除了徐雁峰和楊靜梟，陪着徐總的有柒曜的連鎖渠道業務主管和財務經理，陪着楊總的有古城的經歷和業務主管。

一開始，徐雁峰就發現，楊靜梟一直盯着王妙芹，但王妙芹刻意迴避着什麼。古城的西鳳酒醬香而甘冽，酒過三巡，已經有點暈頭。這時，楊靜梟藉著酒意，說：「王主任，好像有點面善，咱們在哪見過？」王妙芹說：「哦？是嗎。楊總我敬您酒。」說着就提着酒瓶過去，一起喝了之後，又為楊總滿滿倒了一杯。

隨着下肚的酒精量的增加，氣氛就更加自由和隨意了。「我還是覺得我們見過。」楊總有開始盯着王主任了。「對了，在天上人間夜總會！想起來了。」這時，王妙芹有些尷尬，手一抖，酒抖落了一半在桌子上。

徐雁峰想，那應該是王妙芹不想提起的過去。人就這麼奇怪和不公平，男人去ktv唱歌算是風流瀟灑的事情，而女人在裏面做服務，怎麼就變得不見得人的事了呢？

這時，楊靜梟有主動站起來，說：「王主任，來，再次重逢，喝三杯。」

王妙芹看了徐雁峰一眼，看他的態度。徐雁峰舉起杯，說：「來來，一起一起。」

「敬楊總。」王妙芹振作了一下。

「既然都認識，那以後要楊總多支持柒曜，廠商聯手，合作共贏。」徐雁峰說。

雙方又喝了幾輪，包括業務、財務之間互相敬酒，已經喝掉了3瓶西鳳酒。

「哎呦，王主任，過來喝嘛。」

王妙芹沒有辦法，她坐在楊總的對面，又拿着杯子走到他跟前敬酒。

這時，楊靜梟藉著酒意，伸手摟住了王妙芹的腰，身體靠了過去。「想起來了，你就是amy小姐，歌唱得好，舞跳的艷。嘿嘿。」

王妙芹不好意思的掙脫了一下。這時，徐雁峰趕緊過來圓場，「來來來，咱們喝酒。楊總今天開心，一會咱們去唱歌。王主任還有事情。」楊靜梟才放手。觥籌交錯，又進入新一輪的敬酒。

酒飽飯足，當他們進入下半場喝酒唱歌的時候，徐雁峰讓業務主管安排好，一個是業務主管比他更熟悉當地的娛樂場所，一個是他有點不勝酒力，出來透透風。這時，出了k歌包房，在大堂休息區看見王妙芹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那兒發矇，就過去看看。

看到是徐雁峰過來，王妙芹竟然哭泣起來，「對不起！徐總。」

「怎麼啦？要不你先回去。」

「剛才酒桌上失禮了。」

「哦，是老楊這傢伙過分，我對不起你是真。」

接着，王妙芹藉著上頭的西鳳酒說起了她的往事。

原來，出生在貴州畢節的她，下面還有兩個弟弟，母親是苗族人。父親嗜酒好賭，經常酒後打罵母親。王妙芹從小就一邊幹活一邊帶弟弟，讀書變成了擠時間的業餘事項。還曾經遭到叔叔的性侵，媽媽投訴，他父親居然說這個很正常。後來好不容易考上中北大學，父親死活都不給讀，也沒有錢給他。她向姥姥借了路費到太原讀了大學，4年學費、生活費都靠一點一滴的打工填補的，曾經多少次每天只吃一包快食麵，可想而知生活有多麼的難。也從此再沒有回過貴州的家。在3年級交了個男朋友，可惜是個渣男，佔盡便宜之後就走人。這些經歷給她內心帶來多少的傷痛和屈辱。

經歷這些之後，她開始進入社會，一個二本大學畢業的，找一份文員、前台之類的還是有的，工資當然就是兩三千元的樣子。但是她太渴望錢了，渴望改變社會地位，也想反哺她媽媽、姥姥。在朋友介紹下進入了天上人間夜總會，因為妙齡混血、相貌姣好、身材火辣、歌舞一流，點她的客人自然非常多，成為紅牌小姐，也因此掙到了一筆皮肉錢。有了錢就開始揮霍，甚至投資被騙，渣男小白臉什麼的都經歷過。

好景不長，政府對娛樂事業總是一陣一陣的放鬆又抓緊、抓緊有放鬆。新一輪的整治開始，天上人間的雷老闆被警察帶走，一夜之間又失業了。在此期間，認識了柒曜集團古城分公司前經理歐陽春。因為都是貴州老鄉，在一次k歌中邂逅了她，互相留了電話。當她失業的時候，復業又遙遙無期，想起來歐總曾經說過，「隨時可以到我那兒上班，只要你願意。」於是，就到了古城。也下定決心從事正當工作，將過去的經歷忘記掉。不久，歐陽春又被調離，換了徐雁峰。

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被楊靜梟認出來，因為楊靜梟可是有名的滾王，玩遍整個大西北甚至大中華，但是王妙芹已經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他了，也許是壓根就不想去想。因為社會是不會接受這樣經歷的人的，尤其是國企，如果知道有這麼一段經歷，應該被辭退的。沒想到被這一次又被楊靜梟借酒力喚起了這段往事，幾乎是公開了她的過去，也意味着可能要離開柒曜國企。因此觸景傷情，黯然落淚。

徐雁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王妙芹更加的傷心，直接撲在他肩膀上哭泣起來，梨花帶雨惹人憐。

這讓徐雁峰有些恍惚和難為情，還是以大哥的身份安慰她。

「好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咱們從新開始。」

「柒曜會辭退我嗎？」

「我不會主動辭退你，只要你想留下來。」

「謝謝徐總。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過去。」

「這樣，以你的天賦和能力，除了做辦公室，我建議你做業務，這樣能體現你的價值，更能增加你的收入。」

「謝謝你，我一定好好乾！」抹乾眼淚，一副堅強的樣子更加讓人動心。

事情就告一段落。從此，王妙芹放開手腳，將辦公室是工作做的妥妥的，還負責渠道攻關接待。不久，徐雁峰還通過考核和競聘，將一個渠道的銷售業務交給她管理，工作做的有聲有色，也堵住了很多閑言碎語。徐雁峰把握兩條，一個是業績導向，大家有目共睹。一個是不和下屬發生經濟關係和曖昧關係。王妙芹也從內心上感激、佩服、羨慕徐雁峰。

接下來，在大半年前，當封北辰到古城拜見鄭正源的時候，由徐雁峰接待和安排，就帶上了王妙芹，機緣巧合，鄭正源居然也對王妙芹起了心思。封北辰即刻會意，讓徐雁峰安排王妙芹給鄭副市長陪酒、送文件等等。商場上，對於楊靜梟這樣的人徐雁峰可以做主、攔截和對付；但是官場上，對於鄭副市長、封北辰這樣的上級，徐雁峰只能看王妙芹自己的態度了。

其實，至於王妙芹是什麼心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鄭正源是開心的，封北辰是滿意的，就對了。只要王妙芹說是鄭市長或封總裁的秘書給了電話，徐雁峰就說好，需要派車就叫沈司機去。絕對不問去哪裏、辦什麼事、多長時間的問題。漸漸的，徐雁峰發現，我們的王主任已經脫胎換骨，變成一個有品味有氣質的熟女，甚至判若兩人了。唉，可能和高級權貴的人接觸多了，耳濡目染吧。徐雁峰也懶得去琢磨這些高級的事情。

回到了現實，王妙芹已經成為柒曜集團行政總監！這一次居然要徐雁峰與王妙芹交接工作。徐雁峰知道，這一定是鄭正源的意思，封北辰、侯以仁的善意安排。因為鄭正源已經離開古城，成為柒衡集團的橢圓形辦公室主人了，那麼王妙芹就不能再古城獃著呀，這樣不配套怎麼辦呢？另外，其實王妙芹還負有更重要的使命和任務。這是后話。

在柒曜集團1號會議室，徐雁峰見到了王妙芹。大大的混血眼睛，長長的美妝睫毛，寶格麗鑽石手錶、路易斯登威女包，柒曜最新職業裝，說話都帶着卡地亞香水味，儼然是一位符合百億集團新行政總監的定位和品位。

「徐總好，別來無恙啊！我們已經4個月沒見面了。」

「王主任，不對，王總監好呀！氣場逼人啊！」

「哪裏啊！感謝徐總的栽培，這麼多年共事，感激之情沒齒難忘。這一次真不好意思，也是集團的安排，不知道徐總去哪兒任職呢？」

「是啊，天意弄人吧。我相信你有這個能量做好這個崗位的，何況領導欽點。」

「這邊的工作怎麼搞，您要多多指導，我可是您帶出來的兵哈。」

「工作一定可以做好，我給你一張表，你就可以統攬全局，綱舉目張了。」

「那敢情是好呀！」

「你看，行政中心一共有8個口，每個口的管理內容、跨度、頻率等等都在這裏。」

「哎呦，非常到位，不愧是徐博士。」

「一會將行政中心的人全部叫上來開會，我先說幾句，然後我就走了，你接着開。後面有什麼不清楚的隨時找我。」

「好的。」

這時，有人敲門，門沒有關，他走進了會議室。

「雁峰啊，你在這兒啊！我一直在找你呢！」進來的是何全智。

「何總，您找我？」

「到我辦公室談吧。」徐雁峰跟着何全智走出了一號會議室。

來到在何全智的新總裁辦公室，徐雁峰發現他的師兄學長、職業導師，好像換成了另一個人似的，熟悉而又陌生。

「雁峰，咱們就直說了哈。」

「您說，我聽着。」

「集團這幾個月動蕩很大，包括你剛剛被免職，是有些不能接受，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該將公司的事情發佈出去，造成不好的影響，這點政治覺悟你不應該沒有啊？」

「從何說起呢？師兄。」

「我就直說了吧。第一，在「家電圈」公眾號發佈一個負面新聞，從立場個對公司的了解上看，最有可能是你寫的。第二，有人截獲了給上級國資委的投訴信，涉及的內容也只有少數人知道，包括你，所以也有理由認為是你寫的。你怎麼看？」

「證據呢？該不能以我知道的多就說是我寫的吧。「

」侯董事長在大會說，疑罪從有，你理解這句話吧。你能證明不是你寫的嗎？「

」我不能。「

」那就只能委屈你了。「

簡直是莫須有嘛！何全智以這種正式、簡單、堅定的姿態，讓這位學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迫和委屈。他直盯了何總裁眼睛超過10秒，何總的眼神堅定之餘還是有些歉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