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百日維新

當徐雁峰迴到集團總部報到的時候，已經是小股東逆襲19天，林建宙總裁上任第15天了。他的任命通知上的職務是總理總裁兼行政總監職務，相當於大內總管。

在36層頂層橢圓形辦公室見到了這位南越人總裁，各自不高，深度近視，人雖然顯得有些疲憊，但厚厚的眼鏡後面透出了興奮的神情。

「雁峰啊，你回來就好了，太多事情等着你去做了。」

「嗯，林總吩咐就是了。」

「我們可以大幹一場了，兄弟。」

「林總還是要保重身體哈。小事雜事我來處理。」然後又將雲龍山陳道長托給林總裁的話帶到。出自《道德經》，「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靜之徐生？」

「陳道長有心了，現在沒有心思讀道德經了。我們南越人所崇尚的是，人生難得幾回搏。」

接着，將他接下來對柒曜集團戰略部署框架性與徐雁峰介紹了一下，包括，互聯網戰略發佈、新品發佈、供應商大會、德國國際電子展、互聯網大會等，還要拜訪政府官員、互聯網巨頭、上有國際供應商、下游重點渠道商等等，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安排這麼多的大事，真是難得幾回搏，很不容易。徐雁峰看着這位熟悉有陌生的老同學，心理突然冒出一個字：「瘋了！」

「你還沒有見過董事長吧？我帶你去見他！」林建宙帶他到隔壁辦公室去見黃董事長，這位董事長原來是小股東推薦的獨立董事進入董事會的，因為董事長暫時找不到合適人選而被選上，這在中國獨立董事制度實施以來也屬於首例，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黃董事長是一個50多歲的老人，禿頂遮蓋着幾根白髮，相貌平常，隨和善良之餘顯得底氣不足，缺少一種格局和氣度。徐雁峰馬上就和宋大海、鄭正源、封北城這些人比較，感覺就像一個火頭軍與大將軍之間的差距。其實黃董事長就是一個老會計，臨時被推舉加入這個百億集團董事會的。這個董事會的班子有點不尋常，要麼是臨時組合，要麼是故意安排，以利於撤退。

「聽林總說，你們是同學，你還在董秘處待過，在分公司也做的不錯。」

「是。董事長。」

「你現在可是大內總管，有林總推薦我對你很信任。」

「嗯。黃董有什麼事隨時吩咐。」

「現在兩個事情，一個是之前董監高都有高消費的，比如高爾夫球會會員，要趕緊清理，或者轉到林總名下。還有車隊司機，現在還有17、8個人，必須清理，該辭退的辭退。我們現在是民營企業思路，市場化導向，不能像體制內那種玩在職消費、司機福利等各種消耗。懂我意思嗎？」

「好的。我記錄下來，馬上就落實。」

出來之後，林總裁說：「你將高爾夫球會員轉到黃董事長名下。」

「哦。」

徐雁峰沒有想到的是，一個董事長居然關這心兩個事情。心裏直搖頭。

徐雁峰給行政中心的員工開了個會，要求各個口，有秘書、內宣、保安、物業、黨務、車隊等等，各填寫一個表格，按照表格管理，包括職責事項，發生頻率，關鍵點等，匯總之後，他的管理寬度和深度就一目了然清晰可見了。然後，他開始考慮司機的問題了。

柒曜集團大廈在18層有一個消防平台，原則上是適合辦公的。在平台的角落設有集團車隊司機的休息室。徐雁峰看過司機們的信息，很多都是從柒曜創業早期就加入的，跟老闆們都開過車，現在一下子要全部清理，還是說不過去的。先不說感情上的事，這一點費用也影響不大，更不是當前着急的問題。當徐雁峰到18層平台的時候，看見有不少柒曜人在那裏抽煙聊天。

「我那天端午我值早班，7點不到就看見林總裁提着一個包上班了，還給我打招呼。這樣勤奮的總裁，我們柒曜有希望了。」

「只靠勤奮好像不夠吧？員工講勤奮，老闆們還是要有戰略眼光才性。」兩個老員工相互點煙吐槽。

「哎，柒曜的股票有創新高了，你們都買了嗎？」

「哎呦，我早賣了，才掙了10%不到，留到現在那就翻倍了。」又有一個親年煙槍加入。

「誒，你們中國區營銷總經理從孫總換王總了？才10天不到，剛剛去拜訪部分客戶。」

「是啊，說之前在區域兼分公司經理的時候有竄貨被投訴了。」

「是啊！肖總上來之後，雷霆手段，看來又有人要下課了。」

他們說的正是董事會剛剛任命秘書肖雄兼常務副總裁，主要抓內部整合事項。因為林總裁主抓對外的大事就忙不完了，於是就讓肖總出手了。

「徐總好！抽煙不？「看見徐雁峰走過來，幾個人事的叫了一聲。

「哦，我很少抽，你們注意煙頭哈。」

在這個抽煙透氣的地方，往往聽到的小道消息、坊間傳聞才是最真實的。

徐雁峰在司機室坐了一會，了解大家的工作環境和核心訴求，原來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加薪了，按照公司最新的標準，也該給他們漲工資了，現在主要靠加班補貼來維繫這個相對平衡。這麼多年，這些老司機都認識，有的已經打聽到新來的董事、董事長要先從司機先開刀，心裏很不是滋味。徐雁峰默默聽他們訴說，說會很好考慮和處理好的。他問怎麼沒李俊達司機？「他被肖安排去證監局接待去了，連同他開的奧迪。」「哦，什麼時候開始的？」「兩周了。」「還說要多久？」「大概兩個月吧。」「好的，我知道了。」原來這正是證監局領導，因為十八大之後，他們配車受限，而恰好這位領導腳受傷了，肖總主動安排，並經常請教、彙報柒曜上市公司情況，打造好的監管環境。

晚上，徐雁峰忙完一天，還是有些迷惑不解。他打開交易所網頁，進入柒曜集團的公司頁面，將近期的董事會的公告詳細在讀一遍。未來爭奪控制權，大股東柒衡集團通過其香港投資子公司持續增持了b股，至於為什麼會有兩個董事落選就是因為採用累進投票製造成的。但是仔細核對各個候選人的票數后發現，有一個最後被合計持有3%的兩個小股東提名的董事范春雷的票數比較奇怪，幾乎是滿票中選。也就是說，這個小股東推薦的董事也得到大股東的認可。蹊蹺就在這裏。這個范董事，可能就是大股東的隱形代理人，或者說是封北辰用來控制小股東的人選。情況好像越來越清晰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兩條主線清晰的展開了。

一條是林建宙總裁的對外高調造勢，一條是肖雄常務副總裁的對內開刀。

首先說說林總裁，上任后的第25天，召開互聯網戰略發佈會，宣佈柒曜集團全面進軍互聯網，包含產品層面的家庭互聯、製造層面的工業互聯、營銷層面的全面電子商等，其中內部成立互聯網事業部，宣佈與國內三大互聯網巨頭之一txc合作，簽署戰略合作協議，並宣佈籌劃定向增發3億股計劃，這對股市是一個重磅的利好，第二天柒曜股票一度漲停，監管部門還發來關注函。

上任65天，舉行新品發佈會暨全國經銷商大會，這個比正常年份提前了近一個月時間，讓行業也大為詫異。一般情況是上半年大約3月份開一個新品發佈，下半年9月份開一個大型的新品發佈，啟動年底旺季市場。大多數客戶9月份都是連續參加品牌商的發佈會，忙得不亦樂乎。而柒曜迫不及待在8月份就召開規模如此宏大的會議，很多大客戶一臉懵逼，表示看不懂。如果說互聯網戰略只是個ppt大會還好說，那麼產品發佈會可需要真材實料的技術和產品的，客戶也是靠這個在下半年掙錢的呀。因為時間倉促，實際上是準備不充分的，不少產品也只能用ppt代替。這個徐雁峰提醒過林建宙，再給點時間，準備充分一些，讓客戶更有信心，而林總裁顯得迫不及待，他說，「時間不等人，我們只要將客戶接待好，尤其是新聞媒體多給點差旅費，就能炒作起來！」徐雁峰心裏嘀咕，這麼着急趕着幹嘛呢？

上任78天，召開全球供應商大會，宣佈其未來戰略，從2014年的205億，向3年500億，5年1000億，8年衝刺世界500強的目標邁進。有了前面兩個大會的鋪墊，供應商就有了更大的信心，尤其是美國、台灣的晶片供應、韓國的顯示屏等，紛紛上台助威，國內的供應商也就更加有信心，相應的給柒曜集團供應的原材料、配件的貨款賬期額度和時間就更加寬鬆了。這一方面做大了資產規模，另一方面也為庫存過大埋下伏筆。

上任第98天，林總裁率團參加德國柏林電子展ifa2015，這是歷史上最大的陣容，預算達到580多萬元，連徐雁峰都咋舌，這是在燒錢啊！但林建宙說，我們要成為全球領先企業，這些難得的著名展會是很好的機會呀！

話分兩頭，看看肖雄常務在做什麼。

首先是向高層開刀，一個持股3.5%的董事厲勝財在肖董秘的陪同下逐個找高層談話，首先是侯以仁，已經被罷免了總裁，剩下董事和書記的職務，經營管理事物全部被剝奪，當其時不像後來幾年，黨委會是最高機構，重大決策需要黨政聯席先討論再交給董事會、經營辦公會，書記職務由上級黨委任命，股東會也沒有許可權任免，厲董事、肖秘書請侯書記配合董事會決議，做好黨員群眾的工作。侯以仁無語。他每周飛往古城一次，向鄭正源書記、董事長彙報工作。

他倆又找了何全智副書記，以上市公司規則和市場化的的角度，委婉讓他辭職。何書記笑笑說，可以呀，經營方面的分管我接受董事會、總裁的安排，但是副書記是上級任命的，我只能聽柒衡集團黨委的安排。厲董事、肖秘書老鼠拉龜，無從下手，只要作罷。何副書記每天就是到侯書記辦公室彙報工作，一個是看看侯書記的動態，因為他最接近高層，方向很重要。另一個是「燒冷灶」，侯書記越是低潮和失落，越是改善提升關係的好時機。正是在這個從逆襲到復辟的過程中，何副書記和侯書記建立了深厚友誼和統一戰線，最後不僅扭轉了標籤定位，還成為最大贏家。這是后話。

其他經營班子都面臨一場談話和去留。其中有一個很特別的是，剛提副總裁不久的孫澤敏卻一直的安全狀態，繼續他的心業務開拓。徐雁峰納悶就在這裏。當然厲董事、肖秘書代表董事會，讓孫副總裁留下的理由也很簡單，他就是封總裁聘請的高手加盟的，是全市場化的招聘，而不是體制內的官僚體系下的人事安排。如果聯繫到對封總裁佈局的設想，那就孫澤敏的存在就是整個拼盤中的一個確認點，也就是更進一步證明了這是以封北辰為核心的精心佈局的一個陽謀。

對於經營班子一下的職務和人員，肖雄做為常務副總裁操作起來就綽綽有餘了。徐雁峰隱隱感覺有一張名單在肖雄手上。所謂，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個柒曜集團「辛德勒名單「逐漸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