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艾爾希之城

少年粗喘著氣，胸脯一起一落，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戶把他的銀髮照的閃閃發光。少年低頭看向懷中染滿鮮血的黑髮少女，少女的身體綿軟，皮膚慘白，早已沒了氣息。

少年空明生悲恨交加，渾身發抖，眼神中充滿殺機。

空明生站起來，握著一對銀色的光子雙槍向前方瘋狂射擊，一邊射擊一邊憤怒地吼叫。他恨極了，既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更恨身前這嗜血殘暴的怪物。

怪物隱匿於黑暗，只能隱約看到一個魁梧的身形。怪物很疑惑，為什麼身前的這個少年還未倒下，於是揮舞起長長的爪子，鋒利的爪子上是少女的血，那血附着在爪子上燃起熊熊烈火，那是少女最後的怒火。

爪子伴着尖嘯的風一下下朝空明生的腦袋襲去，好在空明生的身手矯健，每一擊都被躲閃開。

怪物變得狂躁，怒吼著，將空氣都震顫起來。

突然，空明生胸口的惡魔眼之石吊墜亮起刺眼的紅光，把整個密閉的空間都照亮，終於能夠看到怪物的全貌了。那個怪物就像是筋肉纏繞成的木乃伊，雖然骨骼很像人類，但尖爪利牙蜘蛛眼，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一隻兇殘的惡魔。

「惡魔眼之石？」這畸形的怪物居然說出人類的語言。

就在惡魔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一團黑霧撕碎空明生胸口的衣物衝出環繞在身周，惡魔和空明生在這一瞬間都怔住了。

黑霧露出了一張冒着紫光的臉，像是萬聖節壞小孩刻的南瓜臉一樣駭人，黑霧四處張望，恐怖地咧嘴笑着。

惡魔先發制人，一個空明生身子兩倍大的拳頭砸下來，但被黑霧擋下了，隨即整個手臂都被黑霧切下。

「這，這是什麼？」惡魔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

空明生凝眉瞪目，舉槍瞄準惡魔的眉心扣動扳機。

……兩個月前。

2250年8月31號，豫州艾爾希城附近。

銀色的磁浮車行駛在高架磁軌路上，前方就是著名的艾爾希之城。

銀髮少年從後座探頭看向擋風玻璃外那壯觀的景象，一道直衝雲霄的駭人光柱從城市中央噴涌而出，那是從艾爾希守護之塔發出的，一座千米高的能量塔，高聳入雲的塔方圓十里都能看到，這座塔猶如無數劍刃纏繞成的煙囪，赫然矗立在大地上。

那道光柱直射向大氣層外的一面巨大的二維時空裂縫，而裂縫的對面是另一顆星球，那是神靈的世界——行星雲晶。是它們為這個世界帶來了宇宙深處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能源——φ能源，也被稱作虛空能量。

但虛空能源也為兩個世界帶來了噩耗，那裂縫中的另一個維度——虛空，三個世界因此交匯在一起。

虛空之中居住着以φ能量為生命之源的生命，我們叫它們虛空惡魔。虛空惡魔為了奪回屬於它們的φ能量，製造出人類的仿製品——魔族，世界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長達三十年的暗紀元戰爭。但魔族的出現也讓戰爭出現了轉機，人類從魔族身上復刻出了代替φ能源的靈能，這是一種寄存於生命體上的能量。

最終，人類與神靈從時空裂隙的兩端建起兩座能量塔，能量塔將裂縫的虛空之門徹底關閉。

現在正是最輝煌的時代，和平、安定、繁榮，這些全都依託著靈能，所以這個時代也被稱為靈紀元。

馬上就要到艾爾希城的護城牆邊沿了，百米高的牆壁飽經風霜、銹跡斑斑，但在這初秋的晨光下卻顯得金碧輝煌，充滿神聖的氣息。這面牆圍起了艾爾希之城，保護城市不受魔物侵襲，同時也成了世界聞名的奇觀。

「哇哦，太壯觀了！」空明生忍不住感嘆道，他穿着灰色的襯衫、深藍的牛仔褲，脖子上掛着一副硃紅色的頭戴式耳機，能夠聽到耳機里隱隱約約傳來流行音樂的聲響。

「小光，這就是你以後四年上學的地方了，不要太想媽媽哦。」空明生的母親手握方向盤笑着說道，她那編著魚骨辮的紅髮樸素柔美，秀麗的面龐爬著幾條淺淺的皺紋，那雙玫瑰的眼眸更是驚艷，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是空明生的姐姐。

「知道了知道了，不是有手機么，我會定期聯繫你的，就像你說的那樣。」空明生看上去有些不耐煩，十七歲，已經到了叛逆的年齡了。

「艾爾希學園，守護學院，我來了！」

說完空明生從褲兜里掏出自己的捲軸手機，捲軸手機不打開全屏時是一個方形的4寸小屏幕，而展開后是6.5寸的大屏。他坐回後座，戴上耳機切了首歌。

歌里唱着：

風聲如泣，颯颯焚心。

冬寒無雪，卻把希冀封印。

盼，一場心靈的交匯，相擁的溫暖。

因為，世界即將湮滅。

拯救，是奢望。

自救，是最後的倔強。

也許沒有絲毫可能，但我還未投降。

不解和迷幻圍繞着我，為我塑造形象、為我施下毒藥。

昏沉，好似下一秒就會永遠沉睡，在怠惰里腐爛。

祈禱，我最後的希冀，盼望能夠遇到解開它的鑰匙。

而這鑰匙，竟在惡魔的手中。

瑟瑟發抖，那是恐懼和期待。

我的生死和名望都被賭上，

與惡魔簽訂下靈魂的契約。

……

空明生陶醉地跟唱着：「噠噠噠～靈魂的契約～」

今天是新生統一報道的日子，新生們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來到這座城市，這裏是世界的紐帶，地球與雲晶星的交通中轉站與文化精華的聚集地，所有想要出人頭地的抑或想要成就一番英名的都會來到這裏，所以想要來這的人也都是最優秀最頂尖的人。

在這些行色匆匆新生中，有一位與眾不同的人，她孤身一人背着沉甸甸的背包拉着大大的行李箱，手裏握著一把裹着破布的長鐮。很明顯她也是跟空明生一樣是守護學院的新生，而守護學院，說白了就是集警察、偵探、武術、體育為一體的學院，艾爾希學園統共有十二個學院，培養各種不同的人才，守護學院算是其中最有名的學院。

這個女生樣貌不算可愛，卻是英氣十足，烏黑的長發瀑布般貼在後背，半邊劉海遮住神秘的右眼，另一邊劉海被紮成小麻花辮掛在耳朵上再用紅藍的一字發卡在小麻花辮下夾好碎發，她的眉毛更是犀利，宛如死神的鐮刀，彎曲又鋒利。

她的名字叫武軒冥夜，來自南方沿海地區。

「車門即將打開，下車的乘客請帶好自己的行李，有序下車請勿擁擠，祝您旅途愉快。」

冥夜身前的列車閘門終於打開，她走出來深吸了一口城市的新鮮空氣，站在月站台抬頭望向城市中央的光束，確認了這就是艾爾希之城，於是走出車站大步地向學院報到處趕去。

雖然在手機屏幕上看着學院離這裏只有咫尺，但實際上艾爾希城很大，比一般的城市要大上個三五倍，外鄉人初來乍到總會誤以為這裏的交通昂貴，所以很多人都會選擇共享單車或者乾脆步行。而實際上，這裏的交通全部免費，並且比其他地方的交通更加完善快捷。

走了好些時間，冥夜才停下腳步，坐在一個石墩子上抱怨道：「老師們說得真沒錯，這裏真是大的可怕！為什麼要把每個學院都放在單獨的扇區，就不能都集中到一個地方么，真是的。」

艾爾希城以不同學院劃分出十二個扇區，所有交通的終點站都在航天學院的九區，而守護學院則是在一區。現在，冥夜就在九區的蒼雲湖的岸邊，她看向平靜的湖面撓了撓頭，一時不知道怎樣才好。

路過的拐杖老人恰巧聽到，咯咯地笑着，老人捂著嘴笑盈盈地說道：「小姑娘，這裏大是大了點，好在出行方便又不要錢。打個車吧，別累著了。」

說完老人又拄著拐杖走開，留下尷尬的冥夜在原地撓頭。

「早就想坐坐自動駕駛車了，報道完看我不坐它個十回！」說完冥夜在手機上叫了一輛無人車坐上去，軟乎乎的座椅是真的舒服，忍不住整個人都躺了上去，冥夜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到了守護學院的大門前，學長學姐都背着手站得筆直來迎接新生，讓人感到十分的隆重又正式。長長的紅地毯一路鋪到大廳里的紫檀長木桌前，桌上的立牌寫着五個字：「學院長：白芷」，白芷穿的一身白色旗袍，手持一把鐵摺扇，但這些都沒有她那一頭捲曲的金髮來的顯眼。

冥夜來到桌前，蹲下在包里翻了好長時間才找到錄取通知書，她遞給白芷時，白芷展開鐵扇用扇面接住通知書轉了一圈看着念道：

「武軒冥夜，守護者專業，歡迎你入學。請佩戴上艾爾希手環，寢室信息和所有你感興趣的都在裏面。」白芷笑着又把扇子轉了回去，讓冥夜把通知書拿走，然後又像變戲法似的把手環變到了通知書上。

「哇！」冥夜驚喜地感嘆。

白芷眯着眼笑道：「好了，下一位新生！」

空明生早就在冥夜背後等候多時了，他興高采烈地向前邁出一步，但背起大包的冥夜沒有看到空明生，背包直接甩到了他的頭上，冥夜也沒有察覺，徑直走出了學院。空明生看着她的背影，雖然覺得很煩，但眼看就要入學了不想壞了自己的好心情，就立馬展開笑顏掏出自己的錄取通知書。

白芷跟剛才一樣故技重施接下錄取通知書看了眼，她遲疑了半秒，然後用平常的語氣說道：「空明生，守護者專業，歡迎你入學。請佩戴上艾爾希手環，寢室信息和所有你感興趣的信息都在裏面。」

學院長的變戲法讓空明生看得眼裏直放光，也讓白芷這個老阿姨看到后驕傲地挺直了腰板，她心裏想到：哎呀新生就是好哄，都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像現在那些個老生，暗地裏說我的戲法拙劣。

「好了，下一個。」白芷像是打足了精神，高興地迎接下一位新生。

空明生一邊走出學院一邊把手環戴在左手手腕，手環唰地一下亮起的全息影像，界面上顯示著空明生的個人信息：

學員：空明生

學號：002818030專業：守護者

宿舍：7棟202

……

空明生高舉着手臂給媽媽看，而媽媽只是幸福地微笑着。看到自己的孩子變得如此優秀，雲打心底地感到驕傲，但沒能把他培養成他父親那樣，還是讓她有些遺憾。

「知道宿舍在哪了嗎？」雲問道。

「當然了，老媽。」說着雙擊了宿舍的地址進行導航定位。「你看，這就是艾爾希手環。啊，我的夢想終於實現了，考上艾爾希學園，然後成為一名合格的守護者保護世界，當然也會保護老媽你的。」

「好啊小光，媽媽一直會看着你的。」雲揉了揉他的頭，因為身高差，雲把手臂伸得很高。

空明生覺得這樣很害羞，低着頭就竄進了車裏。他在想：「終於可以獨立生活了，實在是太棒了。」

想起以前在家裏，老媽沒一會就進房間看一眼，一點個人私隱都沒有，特別是在夏天，光着上身打沙袋時，那才是究極的尷尬。

去往宿舍的路上，空明生看向窗外，在高架磁軌路上的他們能夠更好地觀賞城市的美景。守護學院的一區的建築都比較復古，仿製了古代建築的框架結構並把屋頂都鋪上了瓦片，道路也更加寬闊，不遠處就能看到學院排位賽的各大場館，所有人都可以參加學院排位賽，空明生看着揚起自信的笑容，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名列前茅。

氣候已經漸入秋涼，樹上的葉子也都開始發黃，風一吹似乎就能把那些脆弱的葉子給折下，候鳥戀戀不捨地在枝丫上啼叫，但時光不等過往。該來的終要來，就像空明生與冥夜的故事，如同命運的齒輪一般轉動着。

另一邊，琉璃神廟。

十幾位身穿黑袍的人圍着一個星象儀般的靈魂召喚器低語着，廟宇中迴響着他們的聲音，使得空氣都變得沉重黏稠了。陽光透過七彩的琉璃玻璃照他們的身上，一個個宛如降世的惡魔般矗立着。

「響應我的召喚吧！魔王！」黑袍人割破手掌將血滴在地面，那些血瞬間飄浮了起來飛進召喚器中。

他們一個個割破手掌，血液都凝聚在了召喚器中，這些血液將幫助魔王凝聚出新的血肉。召喚器的層層圓環開始旋轉，越來越多的血被吸入，有些人已經被抽得乾癟，像是乾屍一樣，但那些人並沒有感到痛苦，只是笑着。

「再次降臨人間吧！魔王！」

空明生已經到了宿舍的樓下，他提着自己的行李向母親揮手告別，雖然一直都想要獨立的生活，但分離了還是有些小悲傷。

看向宿舍樓，只有四層高，空明生用手環打開了全息樓房結構圖，能看出一層是大廳和公共區域，二層三層是居住區，四樓是涼台和娛樂區。宿舍是混住的，從大門的中線一分兩半，男左女右，每個房間住兩人，有浴室和洗手間。想要洗衣服或者吃飯都要去一樓的公共區域，總的來說還算方便。

「202，那我應該在二樓。」說着空明生拉着行李箱就往裏走，他以為這裏會很普通，直到他推開門，他才發現他錯了。

宿舍樓的大廳頂部掛着漂亮的水晶吊頂，周圍的牆壁和地板由淡黃色和棕色的大理石組成，大廳中央有一套皮沙發圍着一張大長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個全息投影儀，上邊正播報著每日新聞。大門正對着的盡頭是樓梯，樓梯上到一個平台後摺疊向兩側，各自通向男女宿舍區。

還沒等空明生感嘆，背後就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可以不要擋道嗎？同學！」

空明生扭頭一看，這不是那個拿背包撞我頭的傢伙么，於是自己也用不耐煩的聲音回道：「哈？你可以繞道走，為什麼一定要我讓開？」

「混蛋。」冥夜小聲嘀咕著，仰起頭向前走，把擋路的空明生直接撞開了。

空明生一時間腦海中蹦出了平生學到的所有髒話，但他只好一隻手按著自己的胸口讓自己不要動怒，他也拉着行李兩個人並肩走着，在上了台階后各自轉向兩邊找到自己的房間，然後兩個人都狠狠地關上了門。

進到房間后，空明生立即躺到了床上，他覺得剛才的人好粗魯又沒禮貌還滿嘴髒話，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寢室又被打開了，一個人用慢悠悠的慵懶聲音說着：「啊呀，你已經先到了啊朋友，第一天來這裏還真是得勁啊。」

「嗯，是啊。」空明生嘴上說着，臉上卻是另外一副表情。

「你看上去不是很開心啊。」說話的人坐在自己的床上，他的臉上洋溢的和藹的笑容。他的毛髮十分旺盛，蓬鬆的橙色短髮讓他看起來像極了一頭獅子，說話時能看到口中的尖牙，還有那毛茸茸的狼耳朵，毋庸置疑約克是獸族。

「哦哦哦，俺應該先自我介紹，俺叫約克·亨特，約克是名字，亨特是姓，不要搞反了哦，你可以叫我約克。」他鄉土的言辭與他洋氣的名字截然不同，但跟他那野性的外表極其符合。

「我叫空明生，嗯……，你怎麼叫我都可以。」

約克：「小明！」

空明生立馬捂住眼掩飾尷尬，說道：「別，可別這麼叫，還是叫我全名吧。」

「也對，咱們還沒這麼熟。誒空明生你也是刑偵吧？」

「嗯？我不是，我是守護者。為什麼學院不給同一個專業分配同一個宿舍。」空明生坐下來想了想，覺得可能隔壁宿舍樓沒有空位了吧。空明生站起來坐到桌子前，椅子是一個帶靠背的轉椅，他就那麼靠着椅子左轉右轉。

「也好，等到學園排位賽的時候，你可以加入我的隊伍的。」空明生自信地說道。

約克：「那這麼說，你很強咯。」

「算是吧。」說着空明生手中亮起一縷淡藍色的光芒。

「可是光屬性不是最基礎的屬性么，就像暗屬性一樣。順便一提我是暗系的金屬性。」說完約克抬了抬他那粗粗的眉毛然後不知從哪掏出一個鐵塊，握著說道：「鍛造！」

一把匕首竟出現在他的手中，這就是金屬性的特性：鍛造。

「怎麼能是基礎呢？畢竟所有屬性都是光與暗的伴生屬性，最簡單的一定是最強的。」空明生說着讓流光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後輕輕地握拳，周圍的空氣也隨之震動。

咔嚓一聲，房間窗戶的玻璃裂開了。但還好約克是金屬性，他把手伸過去，那玻璃慢慢地又癒合。

「呼……」空明生把提着的心放下了，之前他在高中可是闖了不少禍，就比如炫耀能力時把教室玻璃給震碎了，這麼看來他還是沒長記性。

「看來光系能力的各種特性你都沾點，剛才應該是氣屬性的粒子震動。」約克走到門前握著門把問道：「要一塊去超市買點東西么？」

「我都帶了。」空明生指指行李箱。

「那好吧，俺出門了，回見。」

「拜拜。」空明生揮手。

門關上了，空明生在椅子上轉了最後一圈就起來了，他戴上耳機拉開窗戶趴在窗台上，隨着音樂的起伏抬頭看向天空的彼岸——神靈的世界，如此近又如此遙遠。

父親現在到底在哪呢？空明生不禁去想，從小時候沒見過他的身影，一直都是母親一個人撫養他長大。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更記不得他的容貌，只能從母親珍藏的相冊和講述的故事中得知一些零碎信息。我好想見他一面啊，一邊想着一邊嘆氣。

「希望一切安好。」

此時，雲、空明生、冥夜、約克都看着同一片天空，他們並不清楚在這平靜的夜空下，暗潮正在蓄積勢力，未來也許早已篤定，那名為命運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