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回憶

記憶像潘多拉的魔盒，在霎那間光華迸射。那一年，她還是豆蔻少女，李家生意隨著外祖父及父輩們的努力，逐漸開疆擴土，商業版圖擴展到了海外，寧心谷里也是從未有過的熱鬧與繁華，可是她永遠記得那天，她的父親談到了她的姻緣，想要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她的父親是外來入贅到了谷中李家，或許想全了出谷的心愿，一心想讓自己獨女出谷找個好人家。她執意不肯，一是覺得自己還小，二是真不捨得離開寧心谷這個生長的地方。父親非常固執，往谷里迎來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輕一輩，而自己多則是避而不見。母親是唯一一個支持她的人，但是母親一直身體羸弱，不過問家事。那天，母親把她叫到房間，從一個黑漆盒子里拿出了一個畫軸，當畫軸展開時，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因為畫中的女子實在過於驚艷，那一身芳華，鮮活地躍然紙上。

母親告訴她，這個女子要永遠記在心裡，說她是李家的恩人，從母親嘴裡她才知道，當年穀中並不是這樣一番勝景的，寧心谷跟其他的山谷無異，到處是荒蕪的植被肆意生長，雖然沒有天靈地寶，但是谷中居民幾餐溫飽倒是不愁，日子過得非常愜意。可是有一年，最高的那座山山頂突然濃煙滾滾，時有轟隆聲響徹山谷，而谷中也相繼大旱，溪水枯竭，植物大片大片凋零，不要說是吃的，連活的都很少。谷中住戶，原來都是一個村子里的人，都是姓李，稍微身強力壯的都逃荒而去，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走不了遠路的。而李梅家當年的當家的太公，固執己見，一定要與家鄉共存亡。一家幾口眼看著就要餓死時候，谷外來了一對年輕人，其中一個就是這畫中的女子，另一個是男子溫潤清爽，像是女子的丈夫。

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攀山查看，說是山中有火脈，不日便要爆發，火漿會噴涌而出，波及方圓幾里將是寸草不生……

當時，兩個年輕人無地方可住，就是暫住李梅太公家休憩。他們早出晚歸，勘察地形。最後，恩人，那個奇女子，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她不分晝夜帶領谷中剩下的居民，在山腳下四個方位，開鑿了4口深井，那些井並不出水，但是往外呼呼地冒著熱氣，像是安在地上的煙囪。說來也奇怪，井開鑿好了后，山頂的煙霧越來越少，直至恢復了平靜，溪水重新汩汩而出，那些曾經四散逃走的動物又陸續回谷中安家。

待谷中植物恢復生機，女子又帶領李家幾人爬山涉水，教會他們認識植被，尤其是採摘草藥，那時候他們才知道，原來這些雜草那麼珍貴……李家起家就是從草藥生意開始的。為了保護這裡的環境及植被，女子又親自設計了寧心谷入口的屏障，利用天然形成的山石，製造了障目幻境，以至於如果沒有谷內人的引路，外來人員根本找不到谷中入口。李家也得以在谷中安心傳承並積蓄財富。所以，李家的議事大堂命名「恩義堂」就是要世代都記住這個奇女子！她清楚地記得那時母親很和顏悅色的臉上難得的鄭重，她讓女兒要當向這個女子學習，智慧果敢，不依附於任何勢力及男人。說起這個女子，母親眼裡都曾是繁星點點，彷彿又到了那個懵懂幼童依偎在那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可人懷裡。

這個女子的畫像一直供奉在恩義堂的前廳，每到重要節日，當家都會舉辦儀式來朝拜，作為家主李梅更是對畫像無比熟悉，每年她都要親自拂塵保養畫軸，從畫像人物形體到衣服飾物的每根線條，她都無比熟悉。直到幾年前，前廳突然失火，畫像也不知所蹤。為這個事，李梅一直耿耿於懷，覺得是自己失職愧對於李家先輩。

可是今天這個女子，無論從眉眼還是從身形，除了服飾裝束跟畫里不一樣外，其他的簡直是從畫里走出來一樣……可是這怎麼可能呢？按年紀推論，至少應該有一百多年過去了，不可能是眼前這個年輕姑娘啊，如果是，這個結論也未免太過於驚悚了。想清楚這一層，她立馬懊惱不已，自己堂堂李家家族當家的，居然因為一張相似的臉，在眾人面前那麼失態。

「哼！你們是何人？懂不懂規矩，李家敞開大門盛情迎客，你們居然倨傲到讓李家少爺像僕從一樣一路小跑跟隨在側！」她用鼻腔重重的哼出一股氣，顯然是遷怒於眼前施施然走在第一個的蘭汐了。

靜默……蘭汐居然沒有搭理她，直接的無視。她一拂袖，順勢一旋身，落座在了左側位置。氣氛有點尷尬！

「姑姑，不是這樣的！您誤會了~」李峰反應了過來，忙不迭跟李梅解釋：「姑姑，是我怕您等急了，我身子弱走不快，才讓貴客們先行一步的~」

李梅將信將疑看了李峰一眼，這個侄子確實很是孝順懂事，倒是他的行事風格。李峰看姑姑眉眼舒緩繼而介紹道：「姑姑，這位是蘭老，就是寧是趙家為我延請的神醫！這位是蘭老的表親，也是我的學姐，言小瑞！這幾位是……」

李峰一一跟姑姑耐心的介紹了一群人，李梅從李峰一開始介紹眼光就沒離開過蘭汐，暗自詫異：「趙家信息出入太大了，怎麼神醫竟是一個乳嗅未乾的丫頭呢？關於她的傳奇醫術會不會也有出入啊？自己就這麼個寶貝侄子親人，可不能輕易嘗試被當成試驗品了~」

打定主意，她禮節性向大家拱了拱手：「原來是蘭老一行，年輕一代真是人才輩出啊，想不到蘭老這麼年輕。失敬失敬！這位小姑娘又是峰兒的同學，真是緣分啊！幾位風塵僕僕剛到李家，遠道而來我先安排大家住下吧，這幾天可以多在谷中參觀參觀~」

話說得漂亮，但是沒有感覺到絲毫溫度，最後竟然絲毫不提「治病救人」一事，看樣子是信不過蘭汐的醫術了。

蘭汐點頭：「也好！」

站起身朝著李峰輕微額首：「有勞了！對了，你晚上一點到四點那兩次咳，最好不要服用梨膏湯水，要不我敢說你支撐不到冬至！」

聞言，李峰臉色煞白，僵直在了那裡。他心驚，自己還什麼都沒有跟她說起過，她怎麼直到自己最近晚上每次都要咳兩次，而且時間分毫不差……她說只到冬至了嗎？

而李梅卻不知道緣由，以為峰兒原來早就把病理都跟這個姑娘說了，內心還直怪侄子單純，哪有什麼都跟人家說的，醫者不是靠望聞問切先檢查出來病理的嗎？她朝蘭汐嗔怪道：「姑娘慎言！好歹是在李家，這樣直接咒罵主人，於禮不合吧？」

「姑姑，我先帶大家去住處休息一下！」李峰迴過神來，尷尬打斷了姑姑的話，直接帶著一群人朝左邊的過道走去。大廳里留下李梅怔愣在那裡看著他們遠去，她不明白了，這個侄子一向溫和孝順，從不打斷長輩說話，今天是太過反常，一定要問個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