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齊筱回國了。」

聲音不大不小，喧鬧的包廂忽的安靜下來。

紛雜的目光齊齊落在正在打撲克的蘇蘊嘉身上。

蘇蘊嘉撇了撇嘴，端起高腳杯淺抿一口，「看我做什麼？」

她又不認識齊筱。

有不嫌事大的熱心解釋，「齊筱是季、見、諗的初戀。」

原本還懶洋洋的蘇家千金登時挺直腰背，「季見諗去接機了？」

有人捂嘴笑，「可不是嘛，你以為當初亓瑤為什麼能嫁給季見諗，還不是因為長得跟齊筱有三分像？不信你問葉婧怡，她可是亓瑤的閨蜜。」

被點名的葉婧怡聽到這話尷尬地笑了笑，局促的眉眼間掛着小心翼翼。

她想糊弄過去，蘇蘊嘉可不讓。

要不是因為亓瑤她媽作惡，自己堂堂蘇家千金何至於流落到城中村生活二十年？

就算亓瑤被趕出蘇家家門又如何？

之前的那些舊賬難道就能一筆勾銷？

蘇蘊嘉從來不掩飾對亓瑤的恨，如今有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捏在手裏的撲克牌揉成一團，蘇蘊嘉溫聲細語道：「這時候你不該打電話關心下亓瑤嗎？你們可是閨蜜呀。」

說到閨蜜一詞，蘇蘊嘉微微上挑的眼角流過譏誚。

葉婧怡如坐針氈，手心裏都冒出汗。

她原本以為亓瑤飛上枝頭怎麼都會照顧自己這個閨蜜一把，卻不想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小市民出身的葉婧怡不想像父母那樣庸庸碌碌的過一輩子，在亓瑤那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就只能寄希望於蘇家這位真千金身上。

蘇蘊嘉當初被錯抱，在城中村吃了二十年的苦，好不容易回到家中，蘇家父母對這個丟失的女兒百依百順。

把養育了二十載的亓瑤趕出家門，斷絕往來。

只是誰都沒想到，亓瑤轉臉就攀上季見諗這棵參天大樹。

那可是季家的掌權人啊，十個蘇家在他面前都不夠看，但凡亓瑤在季見諗面前提一句，自己又何至於在蘇蘊嘉屁股後面討生活。

看葉婧怡遲遲沒動作，蘇蘊嘉紅唇勾出淺笑，「看來是我強人所……」

葉婧怡猛地抬起頭來，連忙拿出手機，「我只是在想怎麼跟亓瑤說更合適。」

蘇蘊嘉見狀笑了笑，把手邊用了沒幾天的Sylvie小蜜蜂遞了過去，「這包跟你這身連衣裙挺配的。」

話音剛落，電話已經接通。

葉婧怡不假思索，「亓瑤你今晚什麼安排？」

亓瑤正忙着挑選照片，一心二用的人聲音都透著幾分漫不經心，「季見諗生日，喊了家裏人給他慶祝。」

「啊？」

「怎麼了？」

葉婧怡的聲音透著幾分遲疑，「亓瑤，你沒看新聞嗎？」

「什麼新聞？」

「齊筱回來了。」

「哦，我知道了。我還要忙，先不說了，改天約。」

「亓瑤你等……」

「等什麼？等你看我笑話嗎？」

低低的笑聲讓葉婧怡愣在那裏，等她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掛斷，葉婧怡看着通話記錄一臉的驚魂未定——

是她幻聽了嗎？亓瑤剛才那句話什麼意思？她是知道了什麼嗎？

還有她明明知道齊筱是誰，怎麼能這麼平靜？

北城誰不知道，當初要不是齊筱因為出國留學和季見諗鬧了彆扭，亓瑤壓根鑽不了這個空子成為季太太。

如今齊筱回來，季太太的寶座怕是要換人。

亓瑤怎麼能這麼冷靜？

這不科學！

葉婧怡回過神來，正想着怎麼跟蘇蘊嘉交代，忽然間聽到有人罵了一句，「艹，亓瑤怎麼還有臉發朋友圈。」

豪門中人交集多，一群二世祖們雖說瞧不上亓瑤，但也都在彼此好友名單佔據一席之地。

九宮格配圖，沒有多餘的文字——

生日快樂。

正中間那張，是精心烘焙的生日蛋糕。

「這女人臉皮夠厚的啊。」

「那可不，臉皮不厚也不會想着整容成齊筱想方設法嫁給季見諗，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哪肯這麼容易放手？這下我們可是有好戲看咯，季見諗可不是吃素的。我給明美髮消息，添把火。」

季明美一向看不慣亓瑤這個嫂子，要不是今天季見諗過生日，肯定會來這裏湊熱鬧。

一想到很快亓瑤的日子就會不好過，蘇蘊嘉高興的很，「那就如她所願咯。」

她舉起酒杯，包廂里一陣熱鬧。

蘇家在北城不算什麼一流豪門，這些二世祖們跟蘇蘊嘉玩，原因只有一個——

他們看不上亓瑤。

不過是個冒牌貨而已，怎麼能比他們過得好？

蘇蘊嘉並不在乎這些人的想法，她的目標只有亓瑤。眼看着亓瑤要倒霉她心情很是不錯，掃了眼手機彈出的季見諗接機的新聞，臉上笑容越發的燦爛。

亓瑤，你可要誓死捍衛你季太太的寶座，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

朋友圈剛發完，亓瑤就截圖留念。

必要時投稿給一個娛樂博主，相信對方很樂意幫忙發酵下。

畢竟哪個網友不喜歡看豪門撕逼的戲碼呢——

這廂豪門闊太一腔痴情烘焙生日蛋糕準備生日晚宴。

那廂豪門丈夫卻接機初戀前女友前往酒店深夜未歸。

雖說這種戲碼並不新鮮，但耐不住觀眾老爺們喜歡啊。

不過當自己成為故事的主人公，尤其是惡毒女配時……

看戲就不太爽快了。

葉婧怡的這通電話再度證實了一切，那不是一場噩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亓瑤心裏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一條狗養熟了都會有些感情，何況她和季見諗三年夫妻。

但感情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呢？

收起自己那點不合時宜的小情緒，亓瑤露出端莊的笑容，拿出一個大紅封遞給甜品師，「辛苦田小姐。」

甜品師有些詫異，「季太太您太客氣了。」

她已經收過錢了。

原本還以為這位季太太打算親手做，但沒想到人壓根不動手。

不瞎嗶嗶還給錢大方的主顧實在難得，甜品師對亓瑤的印象非常好。

「喲，做了這麼大一個蛋糕啊。」

陰陽中透著幾分刻薄的聲音傳來，甜品師敏銳的察覺到自己觸及到豪門的辛秘，求生欲戰勝八卦心，「那季太太您用餐愉快，我不打擾了。」

迅速離開，甜品師隱隱聽到那位季小姐的聲音，「這麼大的蛋糕，就是不知道我哥今天能不能吃上？」

為什麼吃不上。

聽說季太太為了給她先生過生日，還把季家人都邀請過來，要給季先生一個驚喜。

總不能說季先生今天不回來吧？

真要是那樣，季太太的臉往哪裏放！

離開這邊大宅院時甜品師回頭看了眼，豪宅華燈璀璨照亮每一個陰暗處。

唯獨在季太太身上落下一片陰影。

……

亓瑤進來時，原本熱鬧的客廳頓時陷入沉寂。

身後管家太太熟視無睹的招呼幫傭劉姐將精心準備的蛋糕放在桌上。

「小心點，等先生回來再切蛋糕，劉姐你去甜品房拿些糕點過來讓小朋友們先吃些。」

劉姐連忙答應，「我這就……」

「亓瑤你裝什麼裝？」季明美粗暴的打斷劉姐的話，「我剛才就跟你說了，齊筱回來了，你要是有點自知之明就趕緊跟我哥離婚。」

季明美看不慣亓瑤不是一兩天的事情。

就這麼個出身寒酸的女人怎麼配當她大嫂？

乘人之危的賤女人！

這次齊筱回來，她大哥一定會跟齊筱姐破鏡重圓，到時候亓瑤這個冒牌貨就可以哪來的滾哪去，回她的貧民窟生活去。

劉姐聽到這話看了過去，只見太太臉色驀的一白，但還是維持着季太太的風度，「明美，今天是你哥的生日，你不要惹得大家不高興。」

「大家不高興？」季明美冷笑兩聲，「齊筱姐回來我們全家都高興的很，除了你，我看你最好有點眼力，早早滾蛋不要惹大家不高興。」

瞧著亓瑤不為所動，季明美把手機遞過去，「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是我哥今天在機場接齊筱姐的新聞，他們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識時務點你就趕緊滾，不然再被掃地出門……呵呵，你以為還有第二個季見諗被你纏上？」

手機推送的新聞標題惹眼——

旅歐小提琴家齊筱歸國，豪門前男友深夜接機或將舊情復燃？

照片遠比文字更有說服力。

年輕女人眼底閃爍著淚光，似嗔似怒欲說還休。

為她擦拭眼淚的那隻手的拇指指節處有一顆小小的痣，旁人不認得可亓瑤再熟悉不過，手的主人不是季見諗又會是誰？

饒是只出現一個側臉，清貴矜冷盡顯，將久別重逢的曖昧拉滿。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如果自己不是他倆虐戀情深故事裏的炮灰女配，亓瑤還挺喜歡看這俊男美女你愛我你不愛我之間黏糊拉扯的戲碼。

季明美看着失神的亓瑤得意洋洋，「亓瑤你但凡還有點自知之明就早早滾蛋，別在這裏礙事。」

這話說的劉姐都看不下去了，這裏不是季家老宅。

太太好意邀請季家人過來給先生過生日，好心沒好報也就罷了，竟然還被季明美蹬鼻子上臉，這就是豪門千金的教養嗎？

只恨她人微言輕，在這種場合壓根沒說話的機會。

不過管家太太應該會幫太太說話，對吧？

劉姐期待的看向管家太太，然而管家太太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再看太太被明美小姐逼得急了，眼淚都落了下來，「我不信。」

她有些慌亂的拿起手機打電話。

季明美一旁冷嘲熱諷，「亓瑤你非要自取其辱嗎？」

亓瑤沒吭聲，抓着手機的手指骨微微泛白，隱隱暴露了她的幾分情緒。

電話接通后那略有些急切的聲音更是不加掩飾，「許助理，麻煩讓季見諗接電話。」

可能太多慌亂，她不小心按到揚聲器。

季明美的聲音就這麼傳到了許助理那邊，「自己老公的電話都不能直接打，亓瑤你不覺得自己活着就像個笑話嗎」

作為助理，許助理不該多說什麼，事實上他也沒多說什麼，「太太，先生現在不方便。」

亓瑤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方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季見諗說，你能不能幫我去問一句？我就要他一句話。」

電話那邊隱隱傳來尖銳的聲音，「我哥他肯定是跟齊筱姐在一起，亓瑤你真是慫包，連……」

許助理幾乎能想像得到亓瑤那無助模樣，他擰著眉頭看向陽台，遲疑了下終究打破了這對舊日情侶闊別重逢后的靜寂，「先生，剛才太太打電話過來……」

「阿諗你真的結婚了呀，既然這樣那就別在我這裏待着了，回去陪你太太才……」說話的女人臉上笑容越發蒼白，順着欄桿緩緩跌坐在地上，紅酒潑灑在銀灰色的睡袍上，猶如殷殷血跡。

男人一貫從容的臉上出現裂紋，聲音也帶着微微的失措，「齊筱！」

熟悉的聲音讓同一城市夜幕下的亓瑤面色蒼白，「我說什麼來着，我哥果然跟齊筱姐在一起，亓瑤你識相的話就趕緊滾蛋！」

與許助理的通話幾乎折斷了亓瑤挺直的脊背，打倒她那高昂着的頭顱，好一會兒她抬起頭來，眼底有淚光閃爍，「好，我走。」

季明美大喜，抓住母親的手，「媽，你聽到了，快，咱們簽訂協議，離婚協議書，現在馬上。」

竟是比齊筱這個正主還着急。

季家眾人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場主人缺席的生日宴上遇到這麼一出大戲。

更沒想到的是亓瑤答應了。

換作他們任何一人，都不會這樣離開。

只能說亓瑤愛慘了季見諗，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心如死灰想要離開。

季父對這鬧劇一般的事很是不滿，揮手直接離開。

季母留下主持大局，「你跟見諗結婚三年也沒生個孩子，花錢倒是不少。難得你主動提出離婚，這樣好了，我給你五百萬。」

絲毫沒有問詢的意思，只是一個再輕鬆不過的打發，像是丟掉一隻不招人喜歡的小貓小狗。

亓瑤苦笑，「要不是季見諗我也不會有今天，我一直都是個多餘的人，不該爭這些本不屬於我的東西。」

季明美呵呵一笑，「算你有自知之明！」

一個豪門假千金也敢當季家太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好在現在終於撥亂反正了。

亓瑤聞言神色錯愕，低頭瞬間眼淚落在那個婚字上，迅速洇濕一片。

她起身強顏歡笑，「我凈身出戶。現在就走，不打擾您。」

亓瑤是真凈身出戶，除了手機和身份證再無其他，就連衣服都沒帶一件。

季明美親自檢查，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司機送人離開，季明美看着那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還有些不確定，「媽，你掐我一下，我怎麼覺得跟做夢似的？」

亓瑤就這麼跟她哥離婚了？是不是太順利了些？

季母呵呵一笑，「她敢鬧嗎？你哥可不是吃素的，真要是拖着不離婚，回頭北城都沒她容身之地！」

是啊，季見諗不是吃素的。

面對司機頻頻關懷的眼神，亓瑤微笑示意自己沒事。

季見諗不是吃素的，他吃軟不吃硬。自己表現的越是倉皇卑微，季見諗就會越發的心軟。

初戀白月光齊筱歸來，又身患重病，他不可能放下齊筱不管不問，所以只會給她錢，極為豐厚的離婚贍養費。

區區五百萬就想打發她？亓瑤才不稀罕那點錢。

依照季見諗的身家，她要一個億，不過分吧？

作者有話說：

不過分不過分

季母：給你五百萬，跟我兒子離婚。

亓瑤：五百萬不是市場價啦季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