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北海的噩夢

正在我發愁還要不要留在家裏的時候，一個高中複習班的同學給我打了個電話。因為他前兩個月借走我1000塊錢，說想把學位證搞下來，其實他也算是我大學同學吧，只不過不在一個校區，所以當初沒考慮太多就借給他了。他打電話說：前段時間他媽做了手術，他自己把工資都給他媽寄回去了，不然就把錢還給我了，然後他又問了我現在的情況，說我這工資太低了，他在廣東那邊港口負責物流，一個月6500元，還包吃住。我當時確實有些心動，畢竟家裏待不下去了，出門在外能靠的上的朋友也不多，其實之前一直聽說廣州那裏電商非常發達，尤其是服裝電商行業，所以很早之前我就有想去廣州闖一闖的想法，這次考慮到自己有同學在那裏，也比較放心，就決定去他那邊看看。就這樣，我買了去ZJ的火車票。

在我南下出發前，我一個高中同學（老邱）從我的朋友圈得知了我準備去ZJ的消息，便立馬給我打過來電話，他告訴我：ZJ那邊CX特別多，他自己就是剛從那裏跑出來不久，讓我最好不要去。從他的話語中，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對CX的恐懼。其實，早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就聽班主任說自己學校的一個同學被騙去搞CX，被洗了腦，老師和警察把他解救回來后，他竟然還要回去。不過，這些都是聽說罷了。但是這個老邱是我高三和高四的同學，他為人耿直，我知道他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拿CX來嚇唬我。然而車票已經買了，如今我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想，既然如此，倒不如仔細向他打聽打聽CX的經歷，好讓自己有個心理準備。

就這樣，老邱告訴我：當時也是一個高中同學叫他過去ZJ，因為北海現在名聲不好，所以一般會讓你先坐火車到ZJ，然後再轉乘大巴車走高速把你送到北海，之前從ZJ到北海的大巴車上的車載電視還會播放「1040工程」相關的視頻，後來嚴打之下，沒有人敢這麼做了。你到了北海之後，他會借口說公司調休，然後先帶你去玩幾天，吃喝玩樂的費用都不用你出，等你玩夠了，他就會開始給你上課。老邱還專門給我找到了貼吧北海吧關於CX的帖子讓我看。就這樣，我比較系統的學習了關於「南派CX」的知識。出發前，我的同學們千叮嚀萬囑咐：不論他找什麼借口把你往GX北海帶，你就立馬跑，不要被他那些感情牌所迷惑！所以，在我出發前，我的精神其實已經全副武裝了。

2018年7月4日13:10，火車準時到達ZJ站，走出車站的一剎那，感覺自己都快要被蒸熟了。南方的夏季，不僅氣溫比北方高，而且濕度也高，整個人在太陽下就像被放進了蒸籠里，我才稍微走幾步，衣服立馬就濕透了。如此狀況，我便只好獃在候車廳前的陰涼處稍作歇息。我和同學約定的時間是13:10，但是他並沒有準時過來接我，大概晚了有半個小時，這讓我對他有些失望。見面之後，他先帶我去離火車站不遠的一家飯館吃了份炒粉，還拿出來一包荔枝讓我吃。那個時候，身後一直有一個老阿婆在追問我們要不要打車，即使我們吃飯的時候那個阿婆也待在餐館里，等我們吃完準備走的時候，她又開始跟着我們，這讓我覺得很不爽。本以為他接下來就會帶我去公司的宿舍先安排住宿，誰成想，他帶我去了離火車站不遠的金紡客運站。

走到候車廳門口時，我問他：公司不是在ZJ嗎？離得很遠嗎？怎麼還要坐大巴？

他說：公司最近業務調整，

剛把我調到了北海。

我說：那你怎麼之前不跟我說？早知道你在北海工作，我肯定就不過來找你了。

他說：之前沒跟你說不是因為北海傳的名聲不好嗎？怕你害怕不敢來就沒告訴你。

此時此刻，老邱的叮囑一直迴響在我耳邊。

我說：你要是去北海我可就不跟你去了，我有個同學跟我說了，只要是你把我往北海帶，我就立馬走人。

他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相信人呢？你看我跟以前有什麼變化嗎？咱倆這麼多年同學，我能騙你嗎？再說了，我騙你我能有什麼好處啊？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讓我主管給你打個電話，他也是咱們襄汾的，你有什麼顧慮跟他說。

這個時候，我看到他撥通了一個電話，但是具體是誰的，我並不確認。我同學先是把我的情況給電話那方說了一下，然後就把電話拿給了我。我告訴對方：因為來之前有同學告訴我北海那邊CX多，叫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去北海。對方說：咱們上咱們的班，也不涉及那些，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過來看看，不行再走就是了。我心想，既然這麼大老遠來了，大不了就先過去看看唄，反正南派CX不限制人自由。但是，老邱的話一直在警醒着我，於是我又問道：有沒有你們工作的照片或者視頻可以給我看看，這個時候，我看到他從一個微信好友聊天記錄那裏找到了幾個車間工作的視頻，視頻里有幾個人正在用拖車拉着東西，我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一般人相冊里都會存幾張自己的工作照或者公司的照片吧？但是他竟然是從一個微信好友聊天記錄那裏拿過來的，我想可能是我有些緊張過度吧。到最後，我還是決定先跟他去北海看看，大不了就算是過去體驗一下CX的手段。就這樣，我跟着他走進了售票大廳，就在這個時候，不可思議的一幕又發生了！

一個跟我素不相識的人，問我去哪裏，要不要坐車，我說去北海，他立馬暴跳如雷，對我吼道：別跟他去北海，69800是CX，1040工程，你去了就回不來了。我說：沒事，我之前有同學跟我說過這些，我心裏有準備。這個時候，我看到我的同學臉上露出了一絲憤怒，並對着提醒我的大哥說：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揍你。就在這個時候，我再一次的猶豫了。隨後，我那個同學又安慰我說：不要聽他嚇唬你，我是你同學，怎麼可能騙你。就這樣，他拿着我的身份證幫我去售票窗口買了去北海的車票，錢當然是他出的。要是按照老邱說給我的CX套路，我現在已經走進了CX的第一個圈套。但是，我也是在社會上混過的人，不像那些一直呆在象牙塔里的大學生，社會上的騙子我也見得多了，這麼點挑戰還不至於把我嚇破膽。就這樣，我上了大巴車。

坐在車上的我，一直警惕著周圍的人，眼睛也時不時轉向車載大屏幕，但是，我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因為之前自己精神一直高度緊張，加上旅途的勞累，導致我上車后不久便睡著了。半個多小時后，醒來的我又掏出自己的車票，發現原來從ZJ到北海，坐大巴走高速要4個多小時，那個時候真的後悔跑這麼遠過來。

汽車在行駛了兩個多小時后，停靠在一個高速休息區，我就順便去了趟洗手間，在那裏，我看到有兩個人在鬼鬼祟祟的小聲商量着什麼，眼神里還透露著一絲猥瑣，那個時候，我覺得北海的水可能真的很深。發車前，又上來七八個人，聽他們說話的口音竟然是我們XF縣的，那個時候除了感到意外，也深深地感到一絲恐懼。因為此地已經接近ZG的最南端，

從老家縣城到這裏要2000多公里，除非有朋友介紹，不然我想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不會選擇來這裏。如果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是被CX騙過來的。想到這裏，我越來越后怕，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我跟老邱時刻保持着聯繫，並把自己的實時定位發給他。終於，大巴車到站了，同學又直接叫了一輛滴滴，目的地則是BH市銀海區海韻佳園。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富麗堂皇的住宅小區，這不禁讓我感到意外，一個普通的打工仔，怎麼會住進這麼豪華的小區呢？更讓我不可思議的是，小區的門口拉着一條橫幅，上面寫着：69800是CX，出租房屋給CX人員是違法犯罪行為。

同學住的是個兩室一廳的房子，裏面傢具家電可謂是一應俱全，但是他告訴我，像這樣的房子每個月的租金只需要600元。安放好自己的行李之後，我就去準備洗澡，為了防止他們趁我洗澡時拿走我的錢財及身份證件，我便將錢包拿進了浴室。在浴室里，我觀察到梳妝台上有類似女生才會用的化妝品，但是他之前跟我說過，這個房子是他跟一個男同事合租的，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將這些疑點都暗自記在心裏。走到客廳，我發現沙發上放着一本有關物流方面的書，而這個同學給我介紹的工作正是和物流有關的（一說是港口碼頭督察）。這讓我的防備心略有降低。當天晚上，他帶我去了離小區不遠處的一個集貿市場，那裏有個DT的老鄉開了間麵館，我們在那裏吃到了「大同刀削麵」。隨後他又帶我去了附近的一個萬達廣場，走進了一家耐克專賣店，但是他好像並沒有找到自己滿意的鞋子。回來的路上，他說要去超市買煙，而結賬時卻用的信用卡支付，還跟我說什麼刷信用卡要會刷，這樣才能提額，我假裝相信了。

那天晚上，他沒有再組織什麼活動，只是告訴我說晚上他那個同事會回來，也是SXDTDX工學院畢業的，到時候可以一起嘮個嗑。大概晚上十點鐘，他那個朋友回來了，我通過跟他詳聊，確認他是跟我們一個學校的，他之所以回來這麼晚，是跟老闆喝酒去了，我則是將信將疑，同時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睡覺前，同學還把他的書拿過來讓我看，說讓我先學習下供應鏈物流的知識，我覺得這不像他。

到北海的第二天，還真如老邱所說，我開始了我的吃喝玩樂之旅，第一站就是去北海的銀沙灘。為了出行方便，我們在一個租車點租用了一台電動車，讓我沒想到的是，在這裏租車，竟然無需押金，只需要留個電話即可，而且按小時收費，每個小時才2塊錢。我不由地在想我大天朝的國民素質什麼時候這麼高了？（其實，我有看到電動車上面貼著本車已加裝GPS定位，但是具體的機理我就不清楚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整個海岸線很寬闊，脫了鞋子走在沙灘上，任憑浪花拍打着腳丫，任憑海風吹拂，看着沙灘上的螃蟹從一個洞鑽到另一個洞，真的感覺很安逸。我撿起沙灘上的貝殼，想把它送給我最思念的姑娘。北方的她，也跟我之前一樣沒有見過大海吧？我是多麼想帶你去看看大海啊！

旅行的第二站，我們騎電動車到了一個山上，路上有很多像我們一樣同行的人，在山頂處，有很多人架設瞭望遠鏡對遊客付費使用。我本不想參與的，但是我同學給我付了錢，我就看了一下，據說那個是YN跟ZG的海上國界線，而在離山頂不遠處，有個房子據說是領導人的，聽導遊說：房子的玻璃則都是防彈的，房頂之所以是平的，是用來起降直升機的。然而我並沒有心思去細想。

旅行的第三站，我們去了另一個海岸，那裏有賣椰奶的，有雜耍的，還有很多人工的景點。整個區域，最顯眼的當屬「海枯石爛」。同學也幫我買了許願紅條，我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願望，系在了鐵鏈上。雖然我知道自己的願望很可笑。

旅行的第四站，我們去看房了。沒錯，就跟老邱之前跟我說的那樣，CX的會先帶你吃喝玩樂，然後帶你去看房。那是個別墅區，在我看來，那並不是一個普通人應該去的地方，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地方，來參觀的人絡繹不絕，而且多數都是像我們一樣騎着電動車過來的，我在覺得可笑的時候，也深深地感覺到了這其中的危機。同學拿出他父母在這裏的合影給我看，然後讓我站在同樣的位置給我拍照，這讓我感覺，這一切彷彿都是有人提前計劃好的。回去的路上，我騎電動車載着他，我感覺到他一直在用手機跟別人聯繫着什麼，為了確定我的判斷，我提出讓他下午帶我去公司參觀的請求，但是他卻告訴我，他明天仍舊調休，可是他之前明明我說過只有兩天調休時間，然後明天去上班的，這突然無緣無故多出來一天，讓我對他的話再也不能相信了。

吃中午飯的時候，更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叫了個滴滴，我們坐車30多公里，為的就是去吃一個LF牛肉丸子面。其實，我們到了那個地方的時候，並沒有找見他說的那家麵館，但是他卻不甘心的一直在找，甚至向路人打聽，而明明周圍有很多可以吃飯的地方，這讓我感覺他似乎在完成什麼任務。最後我們走進了一家自助店，打聽之後才知道，以前那個麵館老闆把店轉給了現任老闆，還改了名字。而現任的這家店老闆，也是我們縣的，我知道這絕對不是巧合那麼簡單。我還問老闆：你沒聽說過北海有很多CX嗎？他竟然說：不知道。然而他在後來的交談中又說道：北海其實是GJ秘密打造的一個地方，因為有很多掙錢的機會，很多外地的人才來到這裏，聽他說我們市當年一下子少了3萬人，怎麼樣怎麼樣，那個時候，我終於知道我同學為什麼帶我來這裏吃飯了，就是為了讓我對這裏產生信任。但是，我怎麼可能會留下來呢？

回到房間后，同學跟我說明天帶我去FCG見他們的主管，然後帶我去參加培訓，那個時候，我終於恍然大悟。等到下午，我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準備逃離這個噩夢般的地方。但是北海的交通並不是很便利，火車也只能轉那麼幾個地方，於是我決定先回到ZJ再說。晚上五點半左右，我提前叫了一輛滴滴，跟同學說明自己的決定之後便頭也不回的出了樓，同學還一直嚷嚷着要去送我，我說不必了！因為趕時間，滴滴司機沒有絲毫怠慢，讓我趕上了去往ZJ的最後一趟大巴車。我懸著的心終於定了下來。

大巴車到達ZJ的時候已經是凌晨，我不想做任何的停留，想着先在廣州找工作看看，不行的話再去朋友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