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朱門酒肉臭
康佳拎著竹籃腰都累酸了，這籃子肉給的可真多啊，定能好好款待款待郭大學士。轉念一想，莫不如給李大娘送去一些，他們母子可能更為需要。
康佳繞過街巷，來到李大娘家門前，扣了好一會兒門，都沒人來開，難不成出了遠門？康佳有點遺憾，拎著竹筐慢慢走出了巷口，但越想越不對勁，這腿腳不利索的老婦人，帶上一個腦袋不太靈光的兒子，能到哪裡去？可別出什麼意外啊，康佳想到這裡，又轉回巷子深處，跑到門前急促地拍著門，大聲喊著：「敬昭，你在家嗎？開門啊！李大娘，你能聽到嗎？」……
依舊沒人開門，康佳有點沮喪，依靠在門上不知所措，忽然聽到院子里一個陶罐跌碎的聲響，這聲音像是對她剛才呼喚的一種回應，康佳開心極了，說明院子里有人。可為什麼不開門，遇到了什麼不測？康佳不敢多想，爬上門前一棵樹，再藉助力量攀上牆頭，又閉上眼鼓足勇氣跳進院子，顧不上腳已經摔破，康佳觀察起周圍的情況，院子里靜得很，也沒有打鬥搶劫過的痕迹，康佳心裡些許有點安慰，往院子深處的草房走去，竟聽見依稀微弱的呼救聲，康佳快跑進去，看見李大娘躺著床上向她有氣無力地伸起了手，卻發不出聲音。
「李大娘，我在這兒。」康佳來到床前扶起了虛弱李大娘。
「水——」李大娘喘息了好半天，乾癟的嘴唇動了動，才用極其微弱的聲音發出了一個字。
盛水的陶罐打碎在地，怕是剛才她聽到康佳敲門聲，卻實在沒有氣力回復，只能將手邊的陶罐打碎示警。桌子上有一隻碗，盛著不知道放置多久的水，特殊時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康佳將水慢慢喂進李大娘的嘴裡。
「吃的，吃……」，幾口水下肚，李大娘緩和了許多，又提出新的要求。看來李大娘有一段日子沒吃東西了，康佳環顧四周，屋子裡什麼都沒有。幸好中午太忙，還有半塊餅沒有吃完，怕浪費，康佳就帶在身上，這會正好派上用場，拿出來給李大娘餵了兩口，才看她氣息勻稱起來，李大娘拍著康佳的手，「康姑娘，多虧你來，要不我這老婆子可得餓死了。」
情緒舒緩下來的李大娘好像想起來了什麼，焦急不安地說，「康姑娘，勞煩你去裡面那間小茅屋，看看我兒敬昭如何？從昨日一早，他就沒出來給我請安，這都快接近兩天了，喚他也沒有動靜，求姑娘快幫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婆子去看看。」
「敬昭，敬昭——」康佳急切地奔進了這個小破茅屋，屋裡冷得很，沒有陽光，打開門，藉助光線看到一個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康佳有點害怕，硬著頭皮走近，發現敬昭還有著微弱的呼吸。
大概是感知到有人來到身邊了，只聽敬昭有氣無力地微聲說著「餓，餓…」
看著蜷縮在床上男人，比上次見面更瘦了，康佳突然湧上一種莫名的悲哀，錦宴樓里的食客大魚大肉歌舞昇平，可普通百姓別說吃飽飯，就是吃上飯都很困難。面前的這兩個人竟是被餓暈了，這讓身為21世紀的康佳，怎麼也想象不出人的死法中還能有餓死，而飢餓或者確切的說餓死，正在京都這麼繁華的地方時刻發生著……
想到這兒，康佳突然想起來新鮮的牛羊肉還在門口放著呢，趕快跑出去拿了進來，燒火，做飯，熬上一鍋牛肉熱湯，又抽空到集市上買了幾個白饃……不一會兒香味撲鼻而來，康佳趁熱給李大娘和敬昭餵了一小碗，肉湯的鮮美給身體增加了熱量，兩人狀態都很好的緩解了。
李大娘起不來身，只是拉著康佳的手不停地道著感謝，敬昭此時也拖著虛弱的身體來感謝康佳的救命之恩。久未見到兒子，擔心不已的李大娘看見衣衫襤褸，更瘦得弱不禁風的兒子，頓時老淚縱橫，心疼的眼神讓康佳看了都很心酸。
幸好今日得了工錢，康佳從內衫里摸出一錠銀子塞到李大娘手裡，「這銀子暫且留著你們用，日後我常來看你們。」
「康姑娘是良善之人，老婆子我感激不盡啊。」李大娘欲起身行個大禮，被康佳拉在身側安撫下來。
敬昭一旁也說起了話：「康姑娘上次留給我們娘倆一錠銀子，只可惜我無能不中用，浪費了姑娘好意，也讓母親跟著擔心了。」說著說著，留下了悲傷自責的淚水。
「昭兒是個老實的孩子，沒有別人那麼多心眼，那錢還沒捂熱一天，就被工地的人搶去了，還把他打得頭破血流下不了床。」李大娘心疼地斷斷續續用哭腔訴說著。
「娘，您莫擔心。我等這腿再好一好，還能去扛活，我們日常生活不愁的。」越說聲音越低，顯然一點底氣也沒有。
李大娘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充滿了擔心和悲傷，「我兒受苦了啊，我兒值得更好的啊！」
底層生活的苦難讓人看了著實壓抑，康佳起身拿出竹筐里的幾塊肉擺在桌上：「李大娘，這個您和敬昭先吃著，有空我再來看望你。您別那麼悲觀，我想辦法幫敬昭找到合適的營生，雖不敢保證他衣食無憂，但我應該有辦法能讓他吃飽。」
敬昭胃口自小就與眾不同，讓敬昭吃飽，這是個李大娘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看著康佳清澈的眼睛，李大娘和敬昭都覺得生活竟然那麼有盼頭了。
康佳突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了很多啊，不過沒關係，她喜歡這種責任感，作為餐飲公司的大區主管，她的每個決定不僅關於公司未來，也關乎每位員工的利益，這幾年來，她帶領著百人團隊乘風破浪，肩上的責任更激發她直面困境時的領導力和創新力。
本來想放下肉就走，沒想到在李大娘這裡又耽誤了這麼久的時間，第一次約郭大學士就爽約，著實有點不像話了。康佳也顧不上形象，拎著竹筐在街上狂奔起來……
康佳氣喘吁吁地從狗洞里爬進進王府，再次站起來的時候身上都沾滿碎草葉子，哎，千挑萬選準備好好接待郭大學士的日子，自己竟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在後廚跟徐虎撕扯，這髮髻也鬆散了；到瑾老闆那領工錢，傷感的淚水把臉妝都搞花了；在李大娘那裡做飯搞得滿身是灰頭土臉的灶台灰；抓緊時間跑回王府，渾身透著汗流浹背的無奈；從這狗洞爬進來，沾了一身的草葉，徹底把自己搞成個要飯的邋遢模樣，哎，這怎麼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