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3章
當然,這試探帶着相當的危險性,如果是一個月之前,塞希圖斯絕對不會冒險,然而這段時間的相處足以讓他更加了解謝依。
他不會傷害我。
這個念頭強烈而清晰。
謝依感到一陣心臟緊縮的難過,彷彿有一隻手在他的心上重重的捏了一下。
"不。"他說,分不清這難過究竟是因為自己的愚蠢導致的和蘭洛克長久分離,還是因為眼前塞希圖斯所受到的傷害,"這不是你的錯。"
"我會修正這個錯誤。"
巫師首領言語冰冷,他不再注視塞希圖斯,而是微微仰起下巴,"蘭洛克會活過來的,到時候,一切就都恢復正軌了。"
——我根本就不希望他活過來,他最好永遠是一個死人。
塞希圖斯暗暗捏緊了拳頭,然而他面帶微笑:"如果是那樣,就再好不過了。"
他語調輕快,眉目間含着無盡的憧憬:"如果哥哥醒過來了,看見您就在他身邊,他一定會原諒我的。到時候,我們會是和睦相處的一家人。"
年輕的帝王露出了一個天真的笑,像個真正的孩童般純潔:"按理說,您是我哥哥的伴侶,可您不是女性,我想,嫂子這個稱呼是不合時宜的。"
他抿了抿唇,憧憬而羞赧地笑了:"我想,我可以像稱呼蘭洛克那樣稱呼您為''哥哥''嗎?"
謝依心中一跳,他差點就答應了,然而,他嚴厲地斥責了自己。
前一刻還態度溫和的巫師現在神色冷漠,話語也冰冷:"不。"
儘管謝依並不想說這些話,但他逼着自己說:"回你的宮殿去,我沒時間陪你玩過家家。"
他站了起來,心中嘆氣,無意間一掃,卻瞥見塞希圖斯眼中一閃而逝的光。
那裏面含着不該有的情愫。
這讓謝依心驚肉跳,口氣更加嚴厲:"回去,我不想再看見你。"
"可是……"
塞希圖斯似乎沒有想到巫師的態度轉變地如此之快,他還有些手足無措,他很努力的說着些什麼,希望能再多留一點時間。
然而謝依沒有給他機會,他冷冷地開口:"我不想對你動手,塞希圖斯,但前提是你聽話。"
塞希圖斯的睫毛飛快的眨了眨,他藍色的眼眸閃著水光,彷彿因為巫師的冷漠而感到心碎,"好。"他說:"我聽話,我一定聽您的話,別厭棄我……"
他點到為止,適時收手,以免過猶不及。
一離開巫師的居所,重新踏上厚重的猩紅地毯,一直在附近等候的侍從沉默而順從地跟了上來。
他們清楚地看見,原本脆弱傷心的陛下瞬時變換了表情。
塞希圖斯緩慢地微笑着,一點一點地思考着謝依剛剛的所有反應和話語,以及它們代表的含義。
他知道我對他的感情,但他卻沒有點破。
至少,他不討厭我。
和離開的塞希圖斯相比,謝依的心就煩亂了許多。
他無心研究,躺在床上,想用睡眠將這一切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去,然而他睡不着,塞希圖斯的樣貌,他的表情,他的舉動……都一一在謝依的眼前呈現,蘭洛克反倒被他忘到了腦後。
這讓謝依感覺到一種無與倫比的罪惡感。
為了抵禦這一想法,他竭力回想起自己過去和蘭洛克一起共度的時光,蘭洛克的擁抱,親吻,嗓音……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蘭洛克的臉竟然變成了塞希圖斯的樣子!
漆黑的夜裏,卧室里只有謝依驚怒的喘息聲。
他猛地掀開被子,走進浴室,將自己全身浸泡在熱燙的水中,想要借這些潔凈的水來洗凈他內心的骯髒念頭。
謝依白皙的皮膚被泡的通紅,他跨出浴桶,依舊痛苦。
水不能洗凈罪惡,至少,不能洗凈他的。
他下了樓,在蘭洛克的身體邊坐下,希望能夠藉助對方的力量來抵禦那不該有的念頭,但是他越是看着蘭洛克,越是覺得心中淡漠,只有那張臉讓他稍微有些動搖。
他甚至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愛上蘭洛克,回憶往昔,過往的事情都歷歷在目,但他的內心沒有任何波動。
好像那都不是他的經歷一樣。
最好是現在就走。謝依想,立刻回到自己的巫師塔里去,任由內心的想法再怎麼波濤洶湧,見不到塞希圖斯,得不到滋養,這種感覺就會自然而然地消失。
為什麼不走呢?他有力量,誰也攔不住他。
但他卻一動不動,注視着眼前的蘭洛克,拿起對方的信再讀了一遍。
"我不能走。"
他緊緊地攥著信,"蘭洛克愛我,我也愛他,我不能離開他。"
蘭洛克的形象在他心中又因為一封信而堅固起來,儘管還是平淡無奇,甚至勾不起謝依的愛意。
但謝依依舊想着
——是的,我愛他。
與其追求自己所愛,他更願意回饋一份堅不可摧的愛。
前者是未知的,他可能會被拒絕,會受傷,而且十分不和體統。
但後者就不一樣了,蘭洛克愛他,而這份愛已經經歷過檢驗,絕對不可能是作假,他回饋蘭洛克是安全的。
與其冒險踏上未知,倒不如沿着前路已明的方向走。
他這樣想着,心慢慢靜了下來,儘管還有些微小的想法在浮動,然而這已經不重要了。
謝依想過,要不要把蘭洛克帶回他的巫師塔,那裏既安靜,又沒有塞希圖斯來打擾他的思緒,回去是最好的。
但蘭洛克說過,他恨那座巫師塔。
那麼,最好還是留下吧。
儘管他知道,那只是蘭洛克的一句氣話,他根本不會對謝依的做法有半點意見。
但是……還是留下吧?
第二天,塞希圖斯按照慣例來拜訪謝依,謝依並不見他。
"我的研究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分心,你以後不要來了。"
塞希圖斯看着傳話的侍從,一言不發,表情溫和,沒有什麼變化。
侍從戰戰兢兢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帝王。
他真的很想說點迎合陛下的話,但巫師的傳話他根本不敢篡改。
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滑下。
然而突然,塞希圖斯彷彿想明白了謝什麼,他微笑了起來。
可侍從卻抖的更厲害了。
作為長時間待在宮廷里的侍從,他雖然不敢說自己了解塞希圖斯,但他知道,塞希圖斯不管喜怒,臉上的表情永遠都是溫和的,處事的手段也從來是不緊不慢。你認為他放過了你,但實際上他可能連該怎麼處置你都盤算好了。
塞希圖斯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念頭,所以這些侍從基本上都明白他對巫師的心思。
他彷彿沒有看見戰戰兢兢的侍從,自顧自地打磨著自己心裏的念頭。
塞希圖斯思考了一會,最終揮退了侍從,獨自一人前往巫師的住所。
他沒有敲門,也沒有打擾,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前,站了一個下午。
巫師沒有任何反應,但塞希圖斯耐心的等待着,與此同時,他還沒有忘記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讓自己看上去顯得憂傷而失落。
星夜來臨,門外等候的人像是終於死了心,沉默地離開了。
這是非常簡單的苦肉計,沒有任何技巧,靠的就是忍耐。
換了別人,謝依未必看不出來,但任何事情只要和塞希圖斯扯上關係,就會讓他忍不住心軟,他總會將塞希圖斯往好處想。
塞希圖斯沒有必要裝模作樣,自己沒有什麼可以被他圖謀的東西,他的毒也解開了,既然如此……他正要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大腦突然一冷,儘管那種莫名其妙的情愫依然存在,卻被壓下了很多。
他更理智了。
於是,謝依迅速的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拋開塞希圖斯的個人品德不看,只看他現在的身份,他是一個帝王,而且是一個強大國家的帝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
結合之前情況來看,塞希圖斯要麼就是謝依想像中的那個天真熱情的年輕人,要麼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表演家。
一開始,蘭洛克讓他繼承王位,並且給他下了慢性毒藥,為了得到每個月的解藥延續生命,即便他不願意,他也依舊得聽從謝依的命令。謝依材料耗盡之後,要求他籌集各種材料好繼續嘗試復活蘭洛克。
塞希圖斯照做,一切平靜。
之後是一場大火,如果謝依沒有習慣性的在離開前用巫術保護好蘭洛克的身體,那麼蘭洛克的身體大概率會變成焦炭。
而塞希圖斯坦白這一切都是他做的,看上去十分誠懇且悔恨,並聲稱他做這一切的動機是嫉妒。
然而這其實不算可靠。
蘭洛克原先是這個帝國的主人,他死亡之後,這個帝國就歸塞希圖斯所有。
如果蘭洛克再次活過來呢?
那麼,帝王的位置究竟會是誰的?
無論如何,謝依是蘭洛克的戀人,他必定會幫助蘭洛克,巫師的力量不是普通人可以抵抗的,塞希圖斯很有可能會輸。
所以,一旦蘭洛克醒過來,塞希圖斯會失去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帝王的地位,優越的生活,至高無上的權利,這一切統統都會失去。
蘭洛克和塞希圖斯之間的關係並不好,因此,一旦蘭洛克重新活過來,塞希圖斯絕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過的這麼好。
任何人在過了一段時間的好日子之後,都不會想重新回到過去的糟糕歲月中。
所以,塞希圖斯需要做的就是解開自己身上的毒藥限制,以及毀掉蘭洛克的身體,斷絕蘭洛克再次活過來的可能性。
——那場大火。
然而,自己是個巫師,是一個絕大的障礙,塞希圖斯不能亮明意圖,他最好的策略就是溫水煮青蛙。
而且,他成功了不是嗎?
謝依撐住額頭,面無表情——昨天,他剛剛把研究出來的解毒藥劑當成對方的生日禮物送了過去。
利益才是對方的動機。
他此刻真真切切的清醒了過來,他的理智佔據了上風,將那股沒來由的情愫牢牢地壓制了下去。
當然,還有第二個可能性,那就是一切都是巧合,塞希圖斯真的是一個熱烈天真的年輕人。
然而,這可能嗎?
顯然,與其相信塞希圖斯善良大度,不計較蘭洛克對他的苛待,還保持着天真爛漫的年輕人頭腦,以至於這一切都如此巧合地發生了,還不如相信第一種可能。
即便是謝依對塞希圖斯的好感也沒法讓他蒙蔽自己的雙眼,說服自己相信第二種可能性。
他心下發冷,原本柔軟下來的心也再度堅硬了起來。
如果他相信塞希圖斯是一個善於隱忍的表演家,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自己是蘭洛克的戀人,又是一個巫師,塞希圖斯為了爭取他,假裝露出一點愛慕也是完全說得通的,甚至,自己的想法和對塞希圖斯莫名其妙的好感或許都被看透了。
一個人沒過多久就對自己仇人的戀人心生愛慕,這可能嗎?
按照正常邏輯,這完全不可能。
除非另有圖謀。
在謝依的頭腦中,塞希圖斯原先天真爛漫的年輕人形象逐漸被一個深不可測,善於表演隱忍的帝王形象取代。
精於計算人心,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謝依最討厭的一種人。
然而,饒是如此,就算已經將一切都完全想明白了,謝依還是悲哀地發現,他依舊對塞希圖斯懷有好感。
這好感就像潮濕石縫中萌發的青苔,沒人知道它的種子從何而來,也沒人知道它能夠在石縫中汲取到什麼營養,但是它如此頑強,即使被刮掉,也會再次萌發。
……真該死。
塞希圖斯還存在着和巫師良好發展的推測,他依照計劃,連着三天在謝依的居所外站立到黑夜。
按照他的推測,他巫師會在第三天的時候對他心軟,然後出來見他。
但是等真的到了第三天,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謝依的房門依舊緊閉,對他的舉動沒有任何反應。
這不對勁。
謝依是個心軟的人。
塞希圖斯感覺到有東西超出了他的掌控。他想到了和謝依朝夕相處的蘭洛克——儘管那只是一具屍體,但他曾經活着,不是嗎?
當蘭洛克活着的時候,他和謝依是戀人的關係,而既然是戀人的關係,那麼他們就理所當然的牽過手,接過吻,甚至……或許連最親密的事都做了。
他們的感情多麼好啊,以至於巫師直到現在還對那個老東西念念不忘。
嫉妒的毒火灼燒着他的心,讓他幾乎無法忍耐了。
按照理性的方式,塞希圖斯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改變策略,既然巫師對蘭洛克那麼念念不忘,那麼苦肉計生效的可能性就不是那麼大,即便巫師出來見他,也不會像塞希圖斯曾經想像的那樣對他充滿憐惜。
他應該轉身離開,重新思考策略。
但塞希圖斯卻並沒有這麼做,他明白什麼是最好的,可他就是不願意去做,他咬着牙,同時沒忘記擺好合格的表情,就那麼在謝依的居所之外站着。
今晚是一個無月無星的黑夜,烏雲密佈密佈,天空中傳來沉悶的雷聲。
這天氣對塞希圖斯有好處。
但也有風險。
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讓謝依見他。
然而他還是冷靜地在暴雨中待了下去,冰涼的雨水擊打着他,但這對他來說完全不算什麼。
他的目光只盯着那扇窗和那扇門。
窗里的燈暗了,彷彿示意著主人已經休息。
塞希圖斯應當放棄了。
可一股邪火讓他無法動彈,只要一想到謝依現在還和蘭洛克待在一起,他就感到內心深處一陣撕裂般的妒忌和怨恨。
伴隨着這股邪火,一個想法也逐漸成型:
啊,他那麼喜愛蘭洛克,那麼我用正常的辦法或許永遠得不到他。既然如此,我何必恪守分寸?
兩情相願顯然不可能,但我還有一種辦法能夠得到他。
強權和力量,我有鎖魔金鏈,只要給他戴上,他就會變成柔弱無力的羊羔,任我擺弄,即便他恨我,他也無法離開我。
這樣不是很不錯嗎?
既然他不會愛我,那麼讓他恨我也很好。
這股念頭在他心中越來越強烈,他幾乎要打定主意這樣去做。
不過,幾乎,意思就是他終究還是沒有這樣做。
謝依推開了門。
黑暗的夜裏,淋漓的雨肆意地下着,塞希圖斯站在門外,藍色的眼睛像星星一樣耀目。
雨滴順着他的臉龐往下流,他全身的衣服都濕了,表情很倔強,帶着驚喜和祈求。
真是用心良苦,苦肉計用到這個份上,看來塞希圖斯的決心很強烈。
心中這樣想着,謝依卻依舊不忍心看着塞希圖斯就這樣站在大雨里,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全是苦澀和不解。
兩人安靜地對視了一會,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沉默。
謝依等著塞希圖斯先說,想聽聽他這一次要說什麼東西。
然而塞希圖斯沒有開口,他就這樣倔強地待在雨里,眼睛盯着巫師,唇卻沒有動。
謝依和他僵持了一會,他不想和這個該死的小騙子說話,然而雨越下越大,終究,他先開口了。
謝依冷漠地說:"別在那裏站着了,進來。"
塞希圖斯知道這是謝依讓了步,他並沒有得寸進尺。
這足夠了,他見好就收。
他面帶欣喜,快步走到屋檐下。
然而,就在抬腳跨進屋裏的時候,他猶疑了。
一個優秀的表演家不會忽略任何一個細節,塞希圖斯就是如此。
他舉棋不定,看似很想進去,然而又擔心自己身上的水弄髒了巫師的屋子。
謝依明知他很可能在裝模作樣,仍舊覺得心軟,為塞希圖斯施了一個乾燥咒,做完之後,他認為自己已經無可救藥了。
塞希圖斯身上立刻恢復了乾爽,他對着謝依一笑,很高興的樣子:"我還以為您永遠也不會見我了呢。"
謝依看着他,不說話。
塞希圖斯並不尷尬,他自顧自地往下說,語氣輕快,和臉上的表情,甚至是身體上細微的肢體動作都搭配的天衣無縫。
謝依仔細地觀察着他,依舊沒有發現什麼破綻,這一切都太完美了,包括塞希圖斯在提起蘭洛克的時候,也毫無芥蒂,彷彿他和蘭洛克之間沒有任何齟齬,對這至高無上的帝王之位也沒有任何貪戀,一心一意只想緩和蘭洛克之間的關係,當一個擁有幸福家庭的平凡人。
這太完美了,反而是最大的破綻。
謝依由此看清了塞希圖斯的真面目。
他從來不是謝依想像中的那個熱烈純潔的男孩,而是一個善於忍耐和偽裝的帝王。
真相揭露的那一剎那,謝依反倒特別的心平氣和,並沒有被欺騙了的憤怒,彷彿塞希圖斯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就連他自己也對自己的平靜感到有些訝異。
但無論如何,平靜總是好的。
謝依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示意塞希圖斯也坐。
塞希圖斯按照謝依的要求坐了下來。
他看着謝依,明白是謝依要說話了,然而謝依究竟要說什麼呢?
謝依平靜的面容讓他有些拿不準。
他會說什麼?
攤牌?告訴我別痴心妄想?抑或是隨口說些其它的話來搪塞敷衍過去?
塞希圖斯等待着。
謝依沒有讓他等太久,組織好語言之後,他平淡地開口了:
"表演到此結束,塞希圖斯。"
他的語氣里連起伏都沒有,只是淡淡的,"我不想陪你玩下去了,塞希圖斯,見好就收吧,你已經達到你兩個目的中的一個了,這足夠了。不用繼續裝下去了。"
塞希圖斯怔了一下。
緊接着,他驟然明白了謝依的意思。
他所有的鎮定都在這一刻消失,他心臟緊縮,真的有些手足無措了。
這是一個誤會,然而這個誤會卻比真相還要令人信服。
因為他的偽裝被剝開,面具被撕裂,露出了黑暗醜陋的真實樣貌。
一個比真相還要更像真相的誤會。
謝依沒有管塞希圖斯的反應,他簡單地總結道:
"就這樣吧,我不追究,你該回去了。"
這是他最大的寬容了,他相信塞希圖斯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