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你也是重生的
裴封的心理突然湧出來一個令他自己都大吃一驚的猜測。
如果阿初也是重生的呢？
他看著眼前睿智冷靜的溫太初，一點都不見對他有一點好感的模樣，上一世痴迷的眼神依然變成沉著。如果溫太初也是重生的，那麼這幾天以來的一切異常，都有了理由。
溫太初的刻意躲避，冷漠生疏，還有眼中怎麼遮掩都無法掩去的抗拒厭惡，都有了說法。
裴封失魂落魄地告退了。
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怕是會忍不住將小公主擁入懷中，告訴她自己錯了，求她原諒。
行宮內雖然有專人打掃，但是今日還不能入住，溫太初也回到了驛館。
夜晚，她躺在床上，也許是近日的諸多事端擾亂心神，讓她久久難以入眠，溫太初閉著眼睛假寐，早已揮退了侍女，房中一片寂靜，只有她輕淺的呼吸聲。
忽然，她感覺到窗邊有微微的響動，緊接著，彷彿有人闖入房中。
溫太初心中一跳，渾身戒備，不敢輕舉妄動，緊接著，她感覺到一個人慢慢靠近了她。
那人身形頎長，低頭時落下一片黑影，她正要伺機而動，只聽那人聲音悲涼，輕輕喚了句：「阿初，對不起……」
他微涼的手指輕輕描摹她的臉，因為隱忍而微微顫抖。
「前世是我負了你，以後我拚命也會護你周全……」
溫太初瞬間渾身僵直。
裴封，竟然亦是重生的！他擁有曾經所有的記憶，在她決定與他劃清界限，不再有瓜葛之後，他又後悔了？
荒謬、震驚、憤怒、可笑……
那一刻，紛繁雜亂的情緒湧上心頭。
溫太初瞬間清醒，猛地睜開眼撥開他的手。
因為她突然的動作，裴封徹底呆楞住，溫太初則冷笑著注視著他，一時間，兩個人之間氣氛焦灼，裴封心裡掀起驚濤駭浪，不由得後悔此行。
他清楚的知道，溫太初已經聽到了他方才的話，他覺得，他完了。
「後悔？」
溫太初冷冷看著他，「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會後悔。」
在裴封面前，好像所有的冷靜自持都丟光了，溫太初看著他，腦海中儘是前世自己委曲求全糾纏不放的模樣，那時窮盡一生都得不到的回頭，竟然在她死過一次之後實現了。
要是放在前世，因他這一句話，她估計都能樂得找不著北了。但如今，她只覺得諷刺。
裴封垂著頭，一副委屈無措的樣子，他知道溫太初前世為了自己受了多少苦，所以在他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過後，恨不得自戕謝罪。
「對不起，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不求你原諒。我不奢求其他，這輩子只求你平安快樂，只求你開開心心的過這一輩子……」
他語無倫次地表忠心，像是一隻知道自己做了錯事而緊張無措的小狗。
溫太初嗤笑一聲，像是嘲笑，更像是自嘲。
「我死後曾發誓，再也不願做你的夫人，再也不會和你有牽扯。如今你說喜歡我，你可曾想過我當初多麼絕望才決定不再愛你？」
她的聲音顫抖，眼淚順著眼眶流出。裴封像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難，即便重來一次她儘力地讓自己不愛他，可仍舊會輕易地被他影響情緒，從前所有強裝的冷靜，都如洪水決堤一般傾瀉而出，溫太初重生以來，情緒第一次如此崩潰。
溫太初跌坐在床上，滿臉淚痕，小臉滿是對裴封的控訴。
裴封急得跪在地上，語無倫次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當我發覺自己愛你時，卻為時已晚，我當初做了太多對不起你的事了，你要打我罵我殺了我都行，我這輩子為你而活。」
說著，他竟然把隨身帶著的匕首掏了出來，塞進溫太初手裡，一副要殺要剮都隨她的樣子。
溫太初攥緊了拳頭，不肯接他遞過來的刀，急得去推他，「滾開……」
她怨極了他。
裴封眼睛通紅，握著小公主溫熱的手，手足無措，他從來都不會哄人，更別說自己曾欠了她那麼多，她重複著那句滾開，不停地推拒他。
裴封眼睛通紅，既心疼又後悔。
溫太初推不開他，他握著她的手，跪在她身前，大掌緊緊握著她柔嫩的雙手，眼睛通紅，像是一隻害怕被主人丟掉的大狗，可憐又無助。
「我真的知道錯了，從我重生那天起，就一直在想著如何補償你，我知你前世恨我怨我，你怎麼對我都行，罵我打我殺了我我都甘之如飴，你不要丟掉我好不好，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裴封哀哀地說道。
溫太初已經被眼淚模糊了視線，前世種種俱都在腦海中浮現，她不顧矜持，追隨他身後七年，最後落了個難產而死的下場，上天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她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糾纏，只想好好當自己的公主，不管以後嫁人也好，孤獨終老也好，只要不再與他有糾纏。
曾經放在心尖愛慕的人，如今就像荊棘叢，她不敢再靠近。
「你走吧，如果你真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我只求你離我遠些，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溫太初閉了閉眼，眼淚淌過嬌嫩的臉頰，倏地砸在裴封手背上，微涼的淚水卻冰冷地像冬日的寒冰，冷的他心都疼了。
「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他眼瞳赤紅，好像有血要流出來，眼中被悔恨和偏執填滿。
他裝作沒聽到那番話，一意孤行地想討小公主原諒，可小公主卻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他笑一笑就能歡呼雀躍好久的小公主了。
她今年及笄，一切都才剛剛開始，有些東西卻早已結束。
前世的死埋葬了過去的她，過去也一併埋葬，現在的她已經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單純熱烈地愛上一個人並付諸一切了。
——她好像已經失去了愛人的本能。
溫太初眼中只余悲涼。
她忽然有所動作，竟然趁著裴封怔愣的瞬間把手抽了出來，搶過那匕首，橫在細白的脖頸處。
「若你真的想要我死，就繼續糾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