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文

晨宇的耳邊很嘈雜。

嘈雜的聲音空洞迴響，越來越清晰，最終組成人的嗓音。

是肥仔在說話。晨宇一睜眼，醒了。

「身子虛啊老弟。」肥仔戴着黑膠手套，大肆在晨宇肩上揉搓。晨宇躺在地上，躲閃不及。「才缺點氧就成這熊樣。」

他抬頭，發現這裏類似排水涵洞，右手邊是調節水量的閥門，緊閉着，黑漆漆的有些年代了。背包和裝備散落一地，探查隊員都在這裏休息。

「我還以為你剛下來沒多久，就要報銷了呢。「肥仔為他抹把汗，說着摘下頭盔，露出一頭亂蓬蓬的紅髮。還好他一直跟着探查隊，要是滾到外面齊腰深的惡水裏，真得上西天。

「隊長讓你檢查氧氣瓶和面罩。」估計晨宇這玩意沒有好好學習戰術裝備指南。

何止沒學習指南，我就是個打醬油的。啥都不會好嗎！晨宇嘟囔幾句。

「我檢查過了，他的面罩接縫處不緊。「稍遠點的隊長打着手勢，他指着地上的背包，示意晨宇趕快更換壞掉的組件。

這是到哪了？晨宇向洞外探出頭，外面也是類似狹窄的隧道，水急速流動。聲音不停地在洞壁上反射迴響，很壓抑。且不談空氣里充滿著上頭的化學試劑味道，這裏的環境也夠惡劣。

晨宇打個寒戰，這裏的通道深不見底，不知道會竄出什麼未知的生物。

我有幽閉恐懼症啊！放我出去！他感覺整個肺被什麼未知而強大的力量壓住了，喘不過氣，連連咳嗽。

肥仔拍拍手，把面罩遞給他：「這裏的氧氣稀薄得很，你最好趕快戴上，再暈一次就麻煩了。「

肥仔真是個好兄弟。如果這是個夢就好了，那此時他應該躺在出租屋的木板床上吃着叉燒包。

他倚著牆歇一會，瞳孔忽然放大。

我剛才是不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他撓頭對着肥仔，自言自語似地講：「我剛才好像看到了奇怪的東西。「

「什麼東西？水怪的跡象？「肥仔兩眼放光。

你和那水怪已經結成好朋友了對吧。

「才不是，我的實際身份是生物超自然現象研究專家。這裏是我實現夢想的地方。「肥仔淡定地嚼著香煙。

這個拗口的名字是你隨口起的吧。你的理想就是在這鬼地方？晨宇心裏微微一動。

每個人應該都有過理想，可遇不可求，是童年的象牙塔。有人的理想可能是滿屋子的妹子手辦啊，有人是某個朝思暮想的人。長大后，在金錢海浪的沖刷下，理想可能就被埋掉了。

這麼說肥仔還蠻幸運，至少他去做了。

晨宇晃晃腦袋，努力拚湊夢境的碎片，但那些記憶和流水一樣，抓都抓不住。只有幾個片段慢慢地，越來越清晰，像是被反覆擦拭的菩提佛珠，直至發出光澤。

晨宇眼神定定的。從黑水裏伸出來的石碑，神秘的儀式，哭喊的小女孩。還有那藍色的海怪圖案。

他蹲下掏出速寫本，循着記憶的軌道，一筆一畫。

正中是一隻黑白的眼睛。眼睛向四周伸出的藍色觸鬚，有着劍型的狹長輪廓。像是遠古的簡筆畫。不太像斯蒂安家族的家徽。

「這是在畫板凳嗎？「肥仔的一張大臉從背後伸出來，看晨宇畫畫。

「不是。」肥仔自覺無趣，轉身研究貼在閥門上的黃色便簽，上面的字跡模糊不清，被水浸的發紅。

他眯着眼辨認。這是上一次的探查隊員留下的，估計沒什麼用。

「還是有點用的。」隊長湊到紙條前，拿出結構圖比對。「上面有行字沒完全糊掉，應該是……提醒我們。「

「原本通向七號觀測點的通道坍塌堵住了，好在二號出口正常運轉。實在不行還可以原路返回。「隊長一邊勾畫圖上的坐標點一邊手勢講解。

至少不會在這悶死。晨宇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速寫從墊子上揭下來，塞在戰術外套的右側口袋，與證件放在一起。左側下方的口袋裏放着微型攝像機，還有膠袋包着的幾枚防水電池。你不會忘了他是來暗訪的記者吧。

整個古城裏連流量都沒有，更別說無線區域網。他輕輕撥開攝像機開關，紅色指示燈亮了。

下來時還開着，什麼時候關的？

出發時晨宇想着，但很快就忘了，顯然，有幾個更大的謎團盤踞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