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笄禮

小寒，深冬。

凜冽的風中，雪如墨，亦如筆，把這大好河山畫的銀裝素裹，一片祥和。綠柳鎮在這畫中張燈結綵，人聲鼎沸，十分熱鬧。

此刻，姚氏家廟中正在舉行一場笄禮。賓客位親朋滿座，禮台上，三加三拜已經結束，有司撤去笄禮的陳設，在西階位置擺好醴酒席。正賓揖禮，笄者入席，但見一位身着大袖禮服、釵冠的女子從東房緩步走出，站在席的西側，向南而立。

女子膚色如這飄落的白雪，體態婀娜，出塵若仙，貌傾天下。秀似空谷幽蘭，清若凌波水仙。美麗之中帶着三分威嚴，三分英氣，三分可愛，遠觀近看沒有一點瑕疵。這人間尤物，這盛世容顏，普天之下恐難有二。

正賓接過贊者手中的醴酒，走到女子身前，緩緩開口：「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女子行拜禮，接過正賓手中醴酒，隨即入席，雙膝跪地，先是把酒灑些在地上，又持酒象徵性地沾了沾嘴唇，這才將酒置於几上。緊接着，有司奉上一碗白米飯，女子接過，也是象徵性的吃了一點。

待這一系列動作結束，正賓淡淡一笑，站起身來，向東而立，一對身着華麗，年近四十的夫妻站起身向西而立。這時正賓接着開口：「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玲甫。」

就在這時，賓客之中突然有人小聲問道：「老黃，聽說女子在舉行笄禮以後就可以嫁人了，是不是這樣？」

說話之人面黃肌瘦，衣衫襤褸，雙手環抱在胸前，此人的衣着打扮在這裏很是顯眼，格格不入。聞言，一位身材有些佝僂的老者笑着答道：「是這麼個理，不過，你想幹嘛？」

男子嘿嘿一笑，眼裏冒光，說道：「自然是娶回家給我當壓寨夫人了！」

老者：「..........」

與此同時，禮台上，女子跪在雙親面前，聆聽教誨：「事親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順，恭儉謙儀。不溢不驕，毋詖毋欺。古訓是式，爾其守之。玲兒，冬去春來，你就要前往凡山，踏上修行路，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你是天生靈體，也是家族的希望，綠柳鎮的希望，一定要好好修行！」

女子行拜禮，說道：「玲兒謹記，定會學成歸來！」

聆訓完畢，夫妻二人拉着女子並列站立，抱拳道：「小女姚玲笄禮已成，感謝各位賓朋嘉客盛情參與！」

話音剛落，人群中那衣着打扮格格不入的少年大聲說道：「老黃老黃，禮成了，我們動手吧，一會兒讓別人給搶去了！」

老者滿臉問號，疑惑的看向少年：「動什麼手？」

少年指著禮台上的女子，說道：「當然是搶人了！」

說完，這姚氏家廟裏的焦點瞬間轉換，從舉行笄禮的女子身上轉到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少年身上。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有人好奇，有人憤怒，也有人疑惑，這裏可是姚氏家廟，要知道，那姚家老太爺可是通玄境的強者，不僅如此，姚家還有五位通幽境的長老，這實力在整個黎州都是排得上名號的，也不知這少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怎麼的，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裏揚言要搶人。

看向眾人投來的目光，老者尷尬笑了笑，連忙擺手說道：「你們不要看我，我不認識他，不認識他......」

老者一邊說着，一邊慢慢向後退著，

少年愣了一下，隨即指著老者說道：「老黃，你退什麼，趕緊給我搶人啊！」

言語間，已經有八個黑袍人將兩人團團圍住。一個身材略顯微胖，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從黑袍人後面走出，冷冷看了兩人一眼，說道：「臭要飯的，竟敢在此口出狂言，對我姐心存歹意，抓起來！」

這少年名喚姚錢，是那剛行笄禮女子的弟弟。聞言，八個黑袍人立即向前逼近，就要動手拿人，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姚小少爺莫要動怒，此等下賤之人容我來替你打發了便是！」

聞聲看去，但見一群人踏空而來，緩緩落在禮台之上。為首之人是一位獨臂男子，年紀約莫五六十歲，男子身後則是一位內著白色長衫，外搭黑色獸毛披風的俊俏少年，這少年朝台下看了看，眼神中的殺意不加掩飾。

此刻，姚戰，也就是姚玲的父親對那獨臂男子拱了拱手，笑着說道：「不知李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這獨臂男子來頭可不小，是黎州三大家族李氏的現任大長老李青，修為通玄境，而站在他身後的少年名喚李立，是他唯一的兒子。李青淡淡一笑，說道：「姚家族長不必客氣，我等聽聞令愛今日舉行笄禮，特來提親！」

說話間，那李立也是對姚玲投去熾熱的目光。隨即，李青從懷裏取出一個木盒，遞給姚戰，繼續說道：「聽說令愛年關之後就要前往凡山，這是我李家準備的一點薄禮！」

姚戰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想讓女兒的終身大事成為一種交易，卻又不願得罪眼前之人。就在這時，台下那衣衫襤褸的少年大聲開口：「既然知道是薄禮，就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我跟你講，情愛之事講究個你情我願，你沒看到別人都不願意收你的禮嗎，哪涼快哪獃著去吧！」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大笑傳來，伴隨着笑聲而來的還有兩個人，一老一少，老的身材偏瘦，八字鬍。少的腰掛長笛，一襲青衣，生的倒也好看，只是眉宇間隱約有陰柔之氣散出。這兩人來頭也不小，是黎州三大家族中的苗家，老的則是苗家現任家主苗人鳳，少的自然是他兒子，名喚苗千里。

苗人鳳來到禮台上，看了看李青手中的木盒，說道：「你們李家也太沒誠意了，區區一顆混元丹就想作為定情之物，豈不貽笑天下！」

混元丹，在聽到這三個字后，一眾賓客無不驚嘆，目光也都看向李青手中的木盒。對於像姚氏這樣的小家族而言，一顆混元丹可謂是重禮。混元丹，三品丹藥，可提升修鍊速度，與此同時還能快速穩固修為，當年要不是一顆混元丹，姚家老太爺如今也不會有通玄境的修為。

姚戰盯着那個木盒，神色如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李青冷哼一聲，說道：「苗族長，今日我兒向姚氏提親，不想大動干戈，你要是想打架，改日約，老夫奉陪到底！」

在黎州，李族與苗族素來不和，經常會為了一些資源大打出手，死傷都是常有的事。苗人鳳皮笑肉不笑，說道：「巧了，今日我兒苗千里也要向姚氏提親。」

說完，苗人鳳從納戒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他走到姚戰跟前，將小冊子遞了過去，並且說道：「姚家族長，這是一本修鍊功法，品階四級，你看作為我兒提親的禮如何？」

姚戰神色略顯驚訝，比起那混元丹，四品修鍊功法自然要珍貴許多，他姚氏一族迄今為止也只有一本四品修鍊功法。可當姚戰看向那本小冊子時，他目光一凝，嘴唇微微顫動幾下，隨即抱拳道：「苗族長的好意我族心領了，只是這功法萬萬不能收啊！」

聞言，眾人疑惑，姚戰為何會這麼快拒絕一本四品修鍊功法。李青也是好奇的看了看那冊子，一陣大笑后才說道：「要練此功，必先自宮，苗族長，這種斷子絕孫的功法你還是留着自己慢慢修鍊吧！」

李青看了看苗千里，繼續說道：「難不成苗公子已經修鍊此法？那你們還來提哪門子親？」

這時，從台下傳來聲音：「說得好啊，這門親事是我先看中的，凡事得講個先來後到，你們兩家趕緊走吧，改日事成請你們喝喜酒！」

眾人聞聲看去，又是那個像是乞丐一樣的少年。說話時，少年已經脫離黑袍人的包圍，他快走幾步，來到禮台上。李立擋在少年身前，冷聲說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趁我還沒動手之前趕緊消失，否則，我就讓你消失！」

少年正要說話，卻突然聽見有人說道：「哎，我還是來晚了一步啊！這樣的場合怎麼少的了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王大少爺呢！」

來人手持摺扇，一襲白衣，肥頭大耳，腰圓腿粗，跟他口中的玉樹臨風完全不搭調。此人名叫王進，是黎州三大家族王家的大少爺，風流成性，家中妻妾近百。

王進來到禮台上，貪婪的目光一直落在姚玲身上，他收起摺扇，自語道：「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妙，實在是妙！」

那似乞丐一樣的少年沒去搭理李立，而是轉向王進說道：「喂，死胖子，你這樣很不禮貌，小心我揍你！」

王進先是一怔，隨即大笑起來，說道：「揍我？你要揍我？來呀，你來揍我呀！」

少年微微眯眼，一步邁出，與此同時口中傳出話語：「猴子偷桃！」

轉瞬間，少年一把抓出，緊接着，一聲慘叫傳來。少年嘿嘿一笑，說道：「大家都聽見了，這可是他叫我揍的，這種要求我這輩子還沒拒絕過！」

少年右手用力，狠狠一捏，繼續說道：「死胖子，服不服？」

王進痛的呲牙咧嘴：「我......服了，服了，英雄饒命！他們也是來提親的，你為啥就針對我！」

聞言，李立與那苗千里也是同時雙腿一緊。少年略一沉吟，說道：「因為我不喜歡胖子！」

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