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第7章 第 7 章

那兩名黑衣侍衛乃是俞寒洲手底下的靖安衛,平日裏多是在暗處秘密執行任務。

這回被特意派來保護馥橙,他們除了偶爾現身幫着春喜照顧馥橙之外,始終都沒有什麼存在感,神秘得很,想來地位不低。

可今日同馥橙不過短短一照面……

眼見着那孱弱多病的美人公子著一襲月白色衣裳,扶柳一般安安靜靜地站在屋裏,光華初綻。

垂落的衣袖甚至連最後一抹雪色的指節都遮了去……

滿頭青絲如雲隨風輕拂,糾纏着衣袖纏綿不去……

分明是極為素凈的裝扮,卻根本壓不住那過於穠麗的艷色,當下勾得人神魂出竅,直叫那兩靖安衛無措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細看少年容色。

隨即,一向來去如風的暗衛竟自覺跪了下去,以臣服的姿態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恭敬和無害。

這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一幕,包括清楚暗衛來歷的春喜。

眾所周知,普天之下也就當朝兵馬大元帥俞寒洲能使喚得動這靖安衛,只因靖安衛原本不屬於朝廷,而是來自於江湖的各路能人異士組成的民間組織。

當年老皇帝忌憚于靖安衛的實力,又實在擔憂自己性命,不敢明目張膽將其取締,只得派了最信任的俞寒洲,前去將靖安衛招安。

而俞寒洲也確實沒辜負老皇帝的期望,不過一年就招安成功,給靖安衛其中的頭領封了官職,集體收編朝廷。

老皇帝本以為自己多了一條保命的臂膀,哪知這靖安衛誰都不理睬,只聽命於宰相俞寒洲。

對於帝王而言,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可不知俞寒洲承諾了什麼,不過半個月,老皇帝便轉憂為喜,不僅不再計較此事,甚至將靖安衛悉數交給了俞寒洲管轄,從此不再過問。

之後也確實沒出過什麼事,偶爾老皇帝想要什麼得不到的珍奇玩意,靖安衛還都能給找來,因此屢得帝王封賞。

如此特殊的一股力量,卻被當成侍衛派過來畫舫保護馥橙,甚至未曾提前知會過太子……

這俞寒洲抱的是什麼心思,當真令人不敢深想……

不止是春喜這般覺得,此刻被踹倒在地的藕荷,同樣認出了靖安衛身上特殊的黑色腰牌。

她越想越心驚肉跳,一時看着那兩名靖安衛,哪還敢出聲質問?

只恨不能立刻離開這裏,趕回去跟皇後娘娘稟告此事。

可馥橙對這樣的特殊優待渾然不知,他也實在意識不到自己的相貌氣質有多出眾,甚至都不知道叫起,不過隨意看了一眼,就回去了,很是驕矜冷淡的模樣。

屋內一時靜得有些過了,有些人甚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可少年高挑單薄的背影很是引人矚目,直至他緩緩轉入了屏風后,看不見了,在場之人方稍稍回過神,只覺適才驚鴻一瞥,恍然如夢。

兩名黑衣靖安衛收斂了神色,起身退到屋內。

倒地的藕荷也跟着醒過神來,當即驚魂未定地拉扯自己的裙擺,又朝丫鬟叫起來:

「綠珠!快來扶我!」

旁邊已然被震懾住的綠珠忙抖着手過來將她扶起,怒道:

「主子,您沒事吧?這起子沒眼色的狗奴才實在太過分了!」

話音剛落,藕荷心中便是一沉,當即甩手給了綠珠一巴掌,疾言厲色道:

「大膽,靖安衛大人也是你能置評的?」

言行無狀,便是王孫公子,靖安衛都能仗着俞寒洲撐腰照殺不誤,連太子都極為厭煩不願惹上他們,何況是她一個太子侍妾?

綠珠頓時被打得踉蹌一步,卻又不敢伸手去捂臉,心中又怕又急,忙跪了下去,砰砰砰使勁磕頭:

「是奴婢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兩位大人!奴婢該死!」

藕荷見綠珠如此上道,儘管內心依舊因着適才那一腳而憤恨不已,她依舊轉瞬就帶出了一抹笑,朝兩名暗衛道:

「是妾身沒管教好,還望兩位大人海涵。」

那兩名靖安衛本就不欲與皇後宮里出來的人多言,當下一拱手,便隱去了身形。

見狀,藕荷那本就強撐著的身子終於一軟,倒在綠珠身上,虛弱道:

「且去請馥小公子。」

春喜忙過去攔,正要說話,卻見這藕小主捂著胸口咳嗽了起來,強笑道:

「春喜姑娘,妾身知你擔憂馥小公子,可太子爺有令,妾身必定是得把小公子接過去的,都是一家人,何必鬧得如此不好看?到時候太子問起來了……」

說着,藕小主便拿着帕子默默抹了淚。

春喜被她這副變臉的本事震得愣了愣,一時暗暗警惕起來。

本以為這藕小主就和宮中那些個恃寵而驕的新晉小主一般囂張跋扈,不足為懼,哪知道這麼被狠狠踢了一下窩心腳,甚至當眾出醜,居然還能笑着跟她做戲……

可藕荷這般忍着不發怒是為什麼?想裝可憐讓太子爺心疼?還是畏懼靖安衛?亦或是……

春喜想到了藕荷剛剛的話……「一定要把小公子接過去」……

是這個命令導致藕荷哪怕受了屈辱,也要忍着怒意在此周旋嗎?

想到這,春喜便笑着退了一步,無奈福身道:「藕小主言重了,不是奴婢不願世子出去,實在是世子身子抱恙,適才又受了驚……」

這屬實有些睜眼說瞎話了,綠珠當即氣得發抖。

明明被踹的是她和藕小主,春喜非說是馥橙受了驚嚇,敢情是看到別人被打太兇殘了所以受了驚是吧?

藕荷同樣皺了眉,可適才就那馥小公子弱柳扶風的矜貴模樣,說是受驚也無可置喙。

這可難辦了……藕荷有些為難。

今日皇後娘娘特意派了她過來請馥橙,就是想讓她趁機探探畫舫上的情況。

畢竟,那日馥橙中毒卻沒死,畫舫上的內應還盡數被殺,本就是極為離奇之事,皇後娘娘心中不安,奈何太子爺一直在鬧,險些鬧得讓陛下也知道了。

之後,皇後娘娘迫不得已,只得先用了好幾日安撫住太子爺,再行考慮處理馥橙的事。

今日好不容易碰上太子設宴的這個機會,在來之前,皇後娘娘就交代了她應該如何應對這邊的情況。

倘若護著馥橙的人來頭太大,是皇後娘娘也覺得極為棘手的人物,便儘快將馥橙騙出來,再找一次機會除掉。

倘若護著馥橙的人身份不高,那就瞞着太子那邊,進一步用太子移情別戀有了寵妾這件事,刺激馥橙,最好能把馥橙活活氣死,若是氣不死,便等入夜了再將人了結。

因為在皇后看來,馥橙已然對太子心死,是絕不可能繼續幫太子做內應的,太子想的那些讓馥橙給俞寒洲吹枕頭風盜取情報的計劃,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且不說馥橙是老國師的兒子,身懷占星之能,又才華橫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心裏明鏡似的,很難糊弄,就說太子如今早已侍妾成群、辜負了馥橙,哪裏還可能騙到馥橙死心塌地?

皇后可比太子清醒多了,她見過老國師,知道馥橙身懷占星之能的厲害之處,是絕對控制不住的,要麼一開始騙到底,要麼殺了一了百了,決不能留。

所以,太子想要馥橙和藕荷等侍妾和平相處的意願根本就是一廂情願,皇后壓根就沒答應他,不過哄著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罷了。

就是因為怕太子起疑心提前出手阻撓,所以藕荷這次並沒有帶侍衛過來,一時還真奈何不得春喜。

可是,無論如何,藕荷都必須見到馥橙。

如果她就這麼回去,任由俞寒洲繼續保護馥橙,不出幾日,一旦俞寒洲將馥橙接回府,那麼,今後皇後娘娘再想動馥橙……就真真難上加難了。

藕荷掐了掐手心,又抬眸四處張望……

忽然,她計上心頭,微微一笑:「春喜,可否借一步說話?說完妾身便回去了。」

春喜狐疑地看着藕小主,卻見對方神情誠懇,想着畫舫上有侍衛也不如何怕,還是點了頭,帶着藕荷去了自己的廂房。

眼見着綠珠沒跟過來,春喜才問:「藕小主想說什麼?」

「大家都是宮婢出身,不必叫我小主了。」

藕荷左右看了看,走近過來,壓低聲音道:「春喜,我其實也並不是非要勉強馥小公子,只是太子之命難違,你就算把我趕回去,太子也會親自過來請,你說何必?不若就讓我見見馥小公子,也好向太子爺交差……」

春喜當即搖了搖頭,道:「恕春喜難以從命。世子如今見不得人。」

太子來了又如何?反正俞相派了人保護世子,不怕太子爺。

藕荷見春喜有恃無恐,也不着急,又笑道:「春喜,太子可不知道俞相派了靖安衛過來,若是我回去同太子說,馥小公子生著氣,想要他親自過來請,你說他會不會馬上過來?

一旦他過來,同靖安衛起了衝突,你覺得,俞相會為了馥小公子,直接明面上與太子兵戎相見?」

春喜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盯着藕荷說不出話。

藕荷心中瞭然,又道:

「你說這靖安衛,是何時來的?是這兩日,對嗎?倘若俞相真的鐵了心重視馥小公子,怎麼前頭十幾年,馥小公子被那般下毒……也沒見俞相派人來?

你真確定俞相如今保護馥小公子,是因為馥小公子這個人,而不是為了趁機打壓太子么?」

一旦發展到兵戎相見的地步,哪怕是俞寒洲,如此襲擊正統皇室血脈,還是當朝太子爺,怎麼都不佔理。

而俞寒洲,是出了名的會權衡利弊,對誰都狠。

春喜聽着這些話,心中一時也亂了。

因為她知道,藕荷分析的,其實也是她這幾日擔心的事。

她怕俞寒洲會像太子一樣,更看重江山,而馥橙不過是他們互相博弈的一個棋子。

藕荷又嘆息道:「咱們都是宮裏出來的,見過的薄情人還少?如今朝中有哪位是明著養男妾的么?

太子與馥小公子青梅竹馬,馥小公子身份非凡,尚且被人非議,誰又真的會娶男妻?

俞相前途一片光明,如今權傾天下,將來……還未可知,你說他會給自己埋下隱患?」

春喜沉默了。

她沒再拒絕,只道:「藕小主且等一等,待春喜問過世子。」

「自然。」藕荷當即應了,又跟着春喜出去。

馥橙正在內室解九連環,動作看着有些慢,解一下就停一會兒,顯然是犯了困。

一日十二時辰,他如今起碼要睡七個時辰,方不覺得疲累,故而,醒著的時間很短。

春喜一進來,面上未帶笑意,馥橙便知是出了事了。

他瞥了丫鬟一眼,略略想了想,多少明白了什麼,坐起身來。

「世子……」春喜猶豫再三,到底是將剛剛的談話一五一十地告知。

她跪在地上,末了又道:「奴婢不敢賭,那位大人對您自然是好的,可如今這世道……況且過去十幾年他都沒有來……」

馥橙聞聲打了個呵欠,隨即,雪色的下顎微揚,示意春喜自個兒起來。

他懶懶地摸著九連環,不甚在意道:「好心人以前認不認識我,還說不定,緣何就得從小來救我?」

他可不覺得救命恩人救他,是因為迷戀他,那日那句「老國師的血脈不應當折在此處」,反倒更加合理。

既然是因為老國師,是因為某些惻隱之心才來救他,那馥橙就心懷感激,不管怎麼樣對方都給了他安逸不受苦的生活。

至於好心人是否要負責一直照顧非親非故的他,怎麼想都沒這個理。

馥橙琢磨一會兒,微微蹙了蹙眉,道:「這兩日身上並不覺有多麼難受,那葯還是有用處的,下回你將藥方要了來,若是恩人不便再庇護我,也不妨事。日後離了此處,我自當尋機報答這份恩情。」

馥橙心裏小算盤打得啪啪響,橫豎血玉在他這,他怎麼都吃不了苦。

好心人要是不方便照顧他,那就功成身退吧,他會找機會報答的。

小被子妖自覺非常地善解人意。

春喜卻以為他是對俞寒洲失望了,驚惶道:「奴婢不該對世子說這些的。」

馥橙搖搖頭,他微闔了眸,腦中占星術一運轉,大概知曉了外頭那名太子寵妾的來意,便道:「讓她進來。」

「世子,這般真的好嗎?春喜怕她對您不利。」

「這兒四個人,她們兩個人,怎麼害我?」馥橙只是鹹魚懶散,又不是膽小。

春喜只得請了藕荷進來。

「妾身見過馥小公子。」藕荷行了禮后便不著痕迹地掃了一眼少年的容貌。

這一眼卻震得她失了神,幾乎就要當場失態。

她忙深吸口氣垂下頭去,心中忌憚越深。

怪不得皇後娘娘打定主意要除了馥橙,就這樣的相貌氣質,莫說是沒什麼定力的太子爺,便是給當今聖上瞧見了,都是要強行擄回宮中金屋藏嬌的程度。

宮中美人甚多,可眼前之人除了艷絕之外,更多的是那股虛無縹緲的氣質,彷彿高掛天邊的明月,令人明知道他姿容絕色,也不敢褻瀆,唯恐冒犯了他。

怪不得連太子心腹總管周慶和那個閹人,都明著暗着維護這個馥橙。

真真就長在了天下男人的弱點上,要是真給太子娶了回去,恐怕日後皇後娘娘都說不上話了。

藕荷定了定神,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來意,笑着將太子相邀之事道出。

「太子爺心中有愧,也是想親自同小公子解釋的。」

馥橙覷了藕荷一眼,緩聲道:「想把我騙出去殺,便直說,找什麼借口?」

「這!」藕荷聞聲當即錯愕地瞪大了眼,幾乎是死死掐著綠珠的手臂,才沒有叫出聲來。

她迅速壓下心頭的恐慌,笑道:「公子言重了,太子爺對您情真意切,也在遊船上,誰又能對您不利?」

馥橙卻不應,只用筷子夾了顆酸梅含了,慢吞吞吃完,將核吐到春喜遞過來的帕子上。

這一番紈絝似的舉止,他做起來依舊是賞心悅目,甚至因着吃的時候微抿了一下唇瓣,如今那朱唇不點而紅,端的是誘人沉淪。

馥橙也不管因他失神的幾個人,很是有恃無恐地道:

「太子又打不過皇后,皇后巴不得讓她兒子親眼看着我死,好徹底死了心,別惦記我這禍水了吧?」

他這一身占星術,若不能為己用,自然是除了最好,也就太子那個腦子不好的只能看到他的臉,看不到他的本事,甚至想把他拱手送給俞寒洲,簡直就像給俞寒洲送金手指。

這皇后能不急嗎?

藕荷這會兒當真是後背冷汗直流,全然沒想到會被馥橙堵得啞口無言。

千算萬算,沒算到這馥小公子是這個性子,怎麼什麼話都敢說?

藕荷騎虎難下,只得打感情牌,苦笑道:「馥小公子不信太子爺,太子爺恐怕是要傷心了。就連這最後解釋的機會,都不能給他么?」

若是原來的馥橙,聽了這話,想起往日的情誼,恐怕就答應了。

可惜如今的馥橙聽了,只面不改色道:「我信過太子,可惜他是媽寶,沒本事保護我。怨不得誰。終究是有緣無分。」

藕荷:「……」

救命誰能來幫幫她?是誰說的馥橙性子溫柔如水?

作者有話說:

藕荷:好……好生綠茶!

馥橙:她罵我。

「好心人」:那就讓她說不了話。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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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茶病美人只想當鹹魚(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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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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