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臨。
崑崙這個門派，周臨幼時略有耳聞，早在五十多年前，崑崙的確是仙門翹楚，即使是八大仙門加起來也全然不及的一座龐然大物。
那裡有最強的修者，最好的醫修，最多的靈草和天賦最好的弟子，以及唯一一個飛升的修者。
這般耀眼的崑崙，是所有修者的嚮往之地。
崑崙子弟選拔之嚴苛，也在眾仙門之首。
能進崑崙的，無一不是天賦卓絕之輩。
周臨還是練氣期的時候，就聽見長老們議論崑崙最出色的弟子在他這個年紀已經是築基晚期了。
這成了一個從小被捧著長大的少爺的第一個巨大打擊。
然而好景不長。
或者說，只是對崑崙來說好景不長。
五十多年前發生了一場大戰，崑崙幾乎全軍覆沒，只留下了幾個練氣期的弟子逃過一劫。
崑崙就此封山。
有關那一場戰役，仙門中去參戰的掌門、長老、大能對此諱莫如深，不曾透露一個字。
但所有人心裡都達成了一個共識——崑崙廢了。
周臨聽到師父的嘆息：「這幾個孩子可惜了。」
他問：「有什麼可惜的，他們一樣可以在山上修鍊，還沒有人打擾。」
藥王谷掌門只是撫著周臨的腦袋，滿目慈祥。
「他們沒有人教啊。」
修者本就是與天地奪造化，如果沒有人引導，即使天賦再高，也必傷仲永。
固步自封，如果放在他們這些老傢伙上，最多只是添個笑話。
可是放在崑崙這些天賦頂尖的後輩身上，太可惜了。
老人嘆著氣。
當時的周臨聽了不屑一顧，只要努力修鍊，又何愁不能踏入巔峰。
五十年過去，新生的弟子就已不知崑崙這個曾經的龐然大物。
而周臨接受著師門的饋贈逐步修鍊，他便知道幼時的想法有多可笑。
沒有什麼天才是一步步走上去的，乘著師門的東風才能走得更遠。
修鍊是靠自己，可如果沒有師門給的支持，他不可能百歲結金丹，塑仙骨。
誰都可能修鍊至金丹期，可只有仙骨才代表了飛升的可能。
這意味著更大的天賦及更多的可能性。
沒有仙骨，根本不可能飛升！
這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師門將希望寄託給他的原因。
以唐引月的資質，一定能塑仙骨！
藥王谷是仙門中專研醫藥，怎麼說也是仙門第一的醫修。
唐引月剛到藥王谷的表現算不得上天賦出眾。
平心而論，唐引月長得很可愛，大家一開始都很喜歡他。
周臨以為靈玉真君是為自己找了個解悶的弟子，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可是僅僅五年。
只有五年。
她在醫修方面的天賦簡直矚目，過目不忘地背下藏經閣中的有關藥草的介紹，對靈草的特性了如指掌，煉丹的成功率也高得可怕。
更令人驚訝的是她的修鍊速度。
五年時間，她便從築基中期到築基大圓滿，以她現在的速度，金丹期最多不過三年就能到。
這就是當年崑崙弟子的天賦嗎？
周臨毛骨悚然。
不過他逐漸想到，崑崙再怎麼厲害，也是過去。
他們甚至埋沒了引月師妹的天分！
她應該成為修真界最耀眼的存在之一。
如果她回到崑崙，只會像以前一樣，因為沒有人教導，白白浪費了天賦。
想到這裡的周臨看了眼江清寒，金丹期。
百歲不到的金丹期放在八大仙門中也是一流的資質，何況江清寒也沒人教導。
可惜藥王谷沒有刀修，不然順手收了也是一大助力。
周臨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他判斷江清寒不會拒絕，可能要花點功夫，但是沒關係，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實在可惜，唐引月如此良才美玉，若是沒有見到還好，可若是見過了，怎麼還會捨得放手。
況且，唐引月長得很美，未來作為道侶，也是非常不錯的。
他並非對唐引月有什麼男女之情，他將來作為藥王谷掌門，道侶的地位不能低，唐引月是個很不錯的人選。
崑崙現在沒有可以做主的人，不然也輪不到一個師兄做主。
也就是說，他只要說服了眼前人，就能將唐引月留在藥王谷。
從之前的情形來看，江清寒應該不是一個太難拿捏的人。
大不了許些好處。
畢竟，一個未來的醫修大能，不是一些靈石可以比的。
眼見江清寒不說話，似乎是在衡量他的提議。
周臨心中已經肯定了七八分。
他決定再添一把火。
「江兄，而且你要知道，就算引月師妹回了崑崙又怎樣呢？」
「其實，修真界也不是沒有出過更加精彩絕艷的天才，可是留名的沒有幾個，你知道為什麼嗎？」
「縱觀現在盛名的修者，離火尊者雖然出身於極道門，天音門掌門雖出身微末，但早早拜入天音門下，習得天音九轉。我的師父先祖更是一手創建了藥王谷……」
「傷仲永可惜的還只是才華的消逝，更多的天才甚至等不到鋒芒畢露的時候便夭折了。」
「江兄，你仔細想想，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僅憑一個落魄師門走到了現在。」
他裝作不小心的樣子，輕皺著眉頭說道：「抱歉江兄，無意冒犯，只是……」
他為難地看著江清寒，一切盡在不言中。
江清寒仍然不為所動，他在思索周臨的話。
原來周臨兜了那麼多圈子就是想把小師妹留在藥王谷。
他承認，周臨說的未必沒有道理。
崑崙現在的確太弱，於小師妹的修鍊發展不利。
這也是他當初為什麼答應將小師妹送到藥王谷的原因。
崑崙的確給不了最好的條件給小師妹，可是會給她創造最好的條件。
他只是微微思索：「藥王谷一共五百名弟子，所有人都能得到最好的資源傾斜嗎？」
周臨搖頭：「肯定是有天賦的優先，引月師妹就算是借記弟子也不會少。」
江清寒想了想問道：「就算是你也不能無底線地揮霍吧。」
周臨心想，這話說得，肯定不能啊。
不僅如此，他還要做出師門表率，給門下弟子做榜樣。
江清寒也不等他回答，說道：「而崑崙，山中靈草，石中靈泉都可任她使用，門內功法典籍全都可以翻看，撕著玩都可以。」
「崑崙雖然其他的沒有，但好歹傳承千年，夠她玩百年了。」
周臨：「……」
那能一樣嗎？
你們才幾個人？
藥王谷要真的也這麼做的話，不得幾天嚯嚯完？
但是這話是不能說的，傳出去也不大好聽。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但不能挑破。
江清寒：「藥王谷能夠給小師妹的，崑崙的確給不了，可崑崙能給她的，藥王谷也未必能給。」
周臨：「……」
你們給了什麼，玩嗎？
周臨有些急了：「最重要的的難道不是醫修大能的教導嗎？崑崙現在有一個能不浪費引月師妹的大能嗎？」
江清寒目光直直地看著他，眼神清澈：「她未來成為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就算是想成為庸才也沒什麼關係。」
這話要是讓長亭聽見了，不知道能有多感動。
可其實江清寒也只是壓著師弟師妹修鍊到了金丹，後面的修鍊，江清寒更多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然也不至於才發現長亭疏於修鍊。
周臨喃喃道：「那不是浪費她的天賦嗎？」
江清寒：「她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更重要。」
如果小師妹不想做醫修，江清寒也不會強硬地讓她學。
崑崙因為各方面原因，門內弟子的學習可謂十分駁雜。
江清寒只是讓他們修鍊靈力，至少要到金丹期。
但是他們想學什麼，幾乎都是自己學的。
他自己精通陣法，使刀，長亭喜歡靈符和鼓搗小玩意，就連小師妹想學醫都是自己學的。
這些同樣沒人教，哦，不對，還是有一個萬事通老頭經常逗著他們玩，也算「寓教於樂」。
但更多的是自己一點一點摸索出來的。
周臨簡直目瞪口呆，細想之下居然還覺得比不過！。
江清寒繼續說道：「至於那些化神期的大能，沒關係，那個位置我遲早會到。」
「還有，最重要的是，如果有人打算傷害她，我不能保證一定能護住她，但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她就不會死。」
他依舊沒什麼表情，可周臨看得心驚，不知道為何他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威壓。
他不是一個金丹期嗎？
周臨也是金丹期，而且自負在同階中，只有剩餘七大仙門才能匹敵。
難道江清寒比他們都要強。
這可就讓周臨不舒服了。
江清寒沒師父教導都能走到這個地步，要是像他一樣，每次進階都有師門護法，實力能到什麼地步？
周臨不敢想象。
也就是在這時，一道聲音打破了兩人的僵持。
「師兄，你們在這呀？」
原來，正是之前去叫唐引月的小弟子帶著人過來了。
不止一個人，後面還跟著個靈玉真君。
江清寒現在很煩周臨，連帶著藥王谷的其他人，特別是靈玉真君都不怎麼待見，這些人都是想要翹師門牆角的。
唐引月幾乎是雀躍地蹦到江清寒面前，彎唇一笑：「師兄，你來啦。」
她又看到周臨：「原來是周大哥，你們在商量什麼事情嗎？」
江清寒一聽這稱呼，心想，還好不是叫師兄，不然他要心梗。
江清寒：「周真人帶我參觀藥王谷。」
唐引月笑著說：「原來是這樣。」
師兄你的表情好像不是這樣說的。
她復而問道：「我已經同靈玉真君道過別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回崑崙？」
江清寒終於露出到了藥王谷后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馬上就可以走。」
唐引月：「真的嗎？」
江清寒：「嗯。」
唐引月：「那走吧。」
豈料也就是在這時，江清寒和周臨異口同聲說了兩個字：「等等。」
兩人對視一眼，江清寒覺得對方不懷好意。
他微微偏著頭，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等著周臨的下文。
「既然來了，我還想向江兄討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