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顧瑾玉

[關鍵詞]風花雪月；正劇

她是大燕的七公主,卻從未像一個公主那樣活着……亦不同一個公主那般死去。

[生而天下養，應為天下赴楚宮。]

他們都說這是作為公主的應盡之責，他們都要她鳳冠霞帔去換天下大義,如此才算是全了他們的社稷、他們的道義——

可大國伐交,趨利而聚，利散則分,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士大夫卻從未去想過,一紙婚書在天下大勢面前如何做得了數。

利弊種種，他們不懂,顧瑾玉亦不懂。

半生的伶仃孤苦，讓她沉溺於情愛,直到那結髮的郎君摘下了相敬如賓的假面,顧瑾玉這一生囹圄也只不過一個「情」字而已。

情，愛也。

若是司馬衍多愛她一分，是不是她就能像一個公主那樣死去；若是司馬衍多憐她一分,是不是她就可以多庇護她的臣民一日。

燕七公主顧瑾玉生平所困，終不過一個情字。

[菟絲子，無倚而不得自起,纏於草木而絕根繫於地,寄空而飄搖。][注1]

直到她看着幽冥鏡中的「自己」行至君臨天下,方知權勢至此,原來連看前世負心人的痛哭也都變得無趣了。

唯有登高遠眺，才知女子的天地不止情愛二字，才知這人世間既有春日柳、夏日花，亦有天下、有萬民——

才知世間千萬事,「情」不過是裹着糖衣的毒藥,「愛」不過是束縛女兒的世俗。

顧瑾玉看着幽冥鏡,忽消了心中怨憤。

原來不是紅顏多薄命，薄命的一直都是怯懦。

誰沒怨過為何生來是女兒身，誰沒恨過為何生來便無自由，即使恨憎無用，也依舊會怨。

卻不想自由並非求人，而在求己。

求己不被世俗縛，求己不為性別困，世間萬般求不得，不過是求人不求己罷了。

她看着天地開闊，淚流滿面，卻又仰天而笑——

愛人愛人，人若是先愛自己，世間哪來情字可殺人。

「別傻站着了，心愿既已了結，還不速速投胎去。」

那淚流滿面的女子回眸看向催促鬼差，端起手中忘塵湯一飲而盡。

「嗯」

一躍，便是三千輪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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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燕，已是明景之治后三百年。

彼時燕王朝氣數將盡，諸侯王欲問鼎天下，戰火紛起，民不聊生。

百姓流離失所，那捨棄孩子的人家也自然開始多了起來。

哀帝即位的第六年，一聲清脆洪亮的嬰兒啼哭在佛前的海棠樹下響起，僧侶抱起被遺棄的女嬰重重地嘆了口氣。

既在海棠樹下生，便喚作阿棠吧。

而後風雨飄搖的三十年裏，大燕朝的萬丈高樓終是毀在白蟻蠶食，只是任誰也不會想到，那個叫阿棠的小女孩最終會長成這天下的新主。

越太宗，棠晏，字從琥，原名棠生，越朝開國皇帝（公元前124年—156年在位），年號「臨興」。

——千度千科[注2]

可除卻判官手中筆，世間再無人因果宿命，再無人曉顧氏瑾玉親手推倒的何止是她那高高在上的生父還有他那大燕王朝，她推倒的分明是積憤、是謊言欺瞞、是人世間種種荒唐「求不得」——

焚盡世間荒唐言，再無情字可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