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勤工助學

第四節勤工助學

今年寒食在商山,山裏風光亦可憐。

稚子就花拈蛺蝶，人家依樹系鞦韆。

郊原曉綠初經雨，巷陌春陰乍禁煙。

副使官閑莫惆悵，酒錢猶有撰碑錢。

宋朝王禹偁的這首詩歌的意境很是貼合鍾林當時用來描繪山村的情景。

是在春天的上午，春雨正淅瀝瀝地下着，鍾林要去城裏上重點中學，阿媽也鍾林帶上自己的米，還有一些腌制好的肉、菜之類的，送鍾林走出家門口不遠，要好的鄉親門都爬上來送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沒有戴什麼遮雨的工具，也不知他們是從哪裏聽到了鍾林今天上午要去上學的消息，大概有十幾二十人。

九十年代初，山裏能有小孩考上市裏重點中學確實還是很了不起的一件大喜事。

鍾林記得有位老鄉醫的兒媳有點激動地說：

鍾林，要上學走了，好啊，好好上學啊！

鍾林在大哥後面駐足了腳，向爬上來送行的鄉親們揮了揮。

山裏的家家戶戶都是多子多孫，多還在為溫飽問題拚命地勞作，自然也不會給鍾林送來什麼，願意送出兩三個煮好的雞蛋就已經是最好的情誼了。

大哥挑着兩個木箱子快速地穿嗖在泥濘、坑窪、崎嶇的小山路里，一個是裝新衣服的，一個是裝糧食的，木箱的造型與沙和尚挑着的一樣樣。鍾林就背着個新做書包，軍綠色的，面上綉著五星紅旗，提着鄉親們送的雞蛋之類的必需品，緊緊地跟隨。

一個小時多的跋涉，兄弟倆才到達了鎮里，等待換乘開往城裏的長途大巴車。

因為都沒雨具，山裏人已經不屑於那點小雨，所以兄弟倆彼此的頭髮都已經濕漉漉的，黏在額頭上，只好掀起衣腳，用它的內面擦擦被雨水汗水交織著的臉面。

市裏第一中學的位置就在清澈見底的內河邊上，自然的各種綠色植物圍繞着，學校的幾百米遠就是機關單位的所在地，學校學生有兩千多個，分初中和高中部，一個年段就有六個班，所以一放學特熱烈，不管是校內食堂里，還是校門口的「學生街」上。

與鍾林住在一個宿舍房間的還有另外5個同學，有會拳擊的，有愛看小說的，比如什麼古龍、金庸啊等等寫的名揚海內外的名著，那些都是鍾林之前沒聽說沒接觸到的，他們學習看起來也都很輕鬆，每天心情也很晴朗，不知跟他們的父母要麼是醫院院長、要麼是法院院長、要麼是大老闆等等是否有關係，反正同在一個宿舍，鍾林好像沒法融入，他們也不愛跟鍾林玩，有了小圈。鍾林也不太在意，因為他明了自己的見識等跟他們差很多了，不管是年齡還是家庭背景，所以就自我形成了孤立獨行的性格、習慣。

因為住校的學生很多，食堂有兩個不同的老闆承包，有各自的外賣窗口，但一到開飯時間，學生們還是很趕很緊，都得排隊。

「阿姨，再幫我打一塊雞排。」

「好嘞，給，一共五塊八毛錢，」打菜的阿姨比較有熱情、耐心。

「哦，不夠。」鍾林一下子臉就紅了。

「我這幫你出吧——」

鍾林正想扭頭確認下是哪位女生，她高瘦披着黑黑長發的女生已經跨到了窗口。

原來是小學的同學麗敏。

幾乎忘了說聲謝謝，鍾林就從買菜的隊伍里快速逃走了。

就是學校的食堂，舞台下擺滿了能做十來人的圓形餐桌，剛開始有些桌子還有配凳子，後面估計壞掉了或不中用就都撤掉了。學生就那麼站着趕趕地吃，匆匆忙忙地跑到洗碗槽，就是靠牆壁拉一條鋁管，在鋁管上每個幾十厘米刺個孔，讓水從裏面射出來，學生就輪流站着沖洗自己的鋁盒與菜杯，然後倒上估量好的米把它淘洗好了再放在指定的蒸籠里。

「跑得挺快啊，」沒想到麗敏剛好經過鍾林的那一桌。

「不好意思！謝謝你！」麗敏是六班，在二樓，鍾林在四班，是在一樓，所以他們平常就比較少見、少交流。

米，阿媽會定期寄來，菜的錢姐姐或大哥會給些，可是他們也都不怎麼寬裕，因為姐夫那個工地會拖欠工程款，大哥所在的工地經常工期不足，拿到的工錢也不多。導致每周的菜錢，有時候還要支付其它學習文具的費用等，所以鍾林經常是捉襟見肘，有時候沒辦法，只能學在工地打工時的那一招，把盒飯拿回宿舍房間里，用榨菜配着吃，也很是下口，一包可以用兩三次，也可以泡上開水，就是「有肉有湯」的一道佳肴。當然，這都得偷偷地進行。

不是長久之計，總得想個生存的辦法。

一次，鍾林看見學校衛生工用鳳凰牌自行車馱著三大袋的瓶瓶罐罐的垃圾走出校門，心理便有了主意。

校內小賣部的生意特別的火爆，畢竟學生只有放學了才可以出校門。這樣，學生課間休息時間、體育課或晚自習期間喝完的各種飲料瓶就會到處扔。鍾林就會在放學或下自習課時用準備好的黑色膠袋去撿，然後再偷偷地藏在一處樹叢後面等次日時機成熟了就背到校外的破爛店去賣。鋁塑易拉罐一個價格有時八分、有時一毛，每次總共也只賣幾塊錢，但鍾林也感到有成就感。

對校外幾公里內的環境已經很熟悉了，鍾林又一個出去瞎逛，發現一家鞋廠的外牆上也就是靠近門口的地方貼著招普通的信息。於是放假前，鍾林就大膽地去面次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個子夠大，畢竟初二了。

「多大了？」面試的是個女主管，是縣城一帶的口音。

「十八了。」

「以前做過什麼嗎？」

「沒有，第一次工作，」鍾林回答得很小聲。

「好，這裏一個月底薪是380元，然後加幾件提成，」主管看來招人也是很隨意，「在這張表格上填下信息，然後我會帶你進去車間熟悉下。」

主管沒介紹自己姓啥，也沒讓鍾林按流程做自我介紹，也許她已經看出略顯青澀的鐘林的基本情況。

那個鞋廠的地塊原來應該是農業用地，周邊都是青草，除了這家鞋廠還有其它的服裝廠等，都是比較有污染性的。鞋廠的圍牆不高，都是磚塊砌起來的，很容易翻入，工廠有兩層，整體的面積挺大的。

鍾林跟隨主管來到車間，所在的車間已經有幾個人，有男有女，男的好像就一個，都在忙着，但嘴上都不閑着，各個臉上都還掛着開個玩笑的笑容，一點都不緊張主管的到來，估計都是老員工，或者估計他們不在乎什麼。

鍾林立在一堆鞋樣面前，感到一股股刺鼻的味，肯能自己第一次來還適應。主管介紹完整個製鞋的流程后就吩咐鍾林負責那個鞋幫的流水節點任務。然後重點示範下做法。鍾林第一次面對那種情況，頭腦裏面還是有點蒙蒙的。管它呢，先接下來吧，試了一會就下班了。

「麗敏來了——」

鍾林正準備往大門方向走，突然聽到主管叫到那個熟悉的名字，以後自己聽錯了。再往前走幾步時，看見一個女孩從左側二樓的那個辦公室的樓梯上走了下來。沒錯，是麗敏。麗敏也看到了鍾林，見鍾林沒叫她，她也當作不認識，不出聲，繼續與主管交流起來。

第二天就沒有第二天了，第一次勤工助學的夢想，應該說第一次但暑假工就那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