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連山

悵惘，迷惘。

不安，失守。

恐懼，膽顫......

多少種情緒湧上心頭？他無從知曉。

自別魁的那一天起，連山部的大小事務便由他帶領的長老會處理。自然，群龍無首可不是什麼好情況。可沒有首領，誰又能服從誰呢？

或許只有他這個元老多少還能說些話。

前線戰況難料。

起初只是部落北緣的幾個村落暴動，在邊界處掠取糧食。但後來災荒加劇，便引起部落間的戰爭。

「天地不仁，而萬物為芻狗。您說，是吧」側身入帳，他的心腹，泰冒，來至他的身前。

二人相對而坐。

「九萬里連山，九州定。十萬將同心，萬山移。」他取過一套茶具，緩緩說道。

「這是多少年的傳說了？沒想到您還記得。」

「時光荏苒，沒想到，我也老了。想不到，當年我所最不相信的，卻是我如今不得不寄以希冀的。」

取出的茶葉，是四月的春茶。倒掉初泡的茶，留下三分倒滿。

將倒好的茶放至對方身前，和部下繼續先前的閑談，品茗中的他，有些出神。

連山部背靠群山，縱橫千里。傳說水神孔壬怒觸天柱，時山洪頻發，暴雨如注。當年的首領斬其於隅山，攜連山萬眾重鑄天柱，方才平息此亂。

大旱頻發的如今，看上去與這傳說倒有些微妙的聯繫。

「魁帝此行，您可知曉些什麼？」屬下問道

「大人的事務，我可不敢幹預。我也和你們一樣，一肚子窩火。」說罷，他嘴角微揚。

「呵，屬下不敢。」泰冒應和著，並無不滿，「我們的部落，真的遭受着大難嗎？」

「困難倒不是什麼事，但退怯，卻是難纏的敵人。」他說，「我們，都無法逃避：是被命運選擇，還是選擇命運。」

「但......」他的部下欲言又止。

茶已涼。

~

「但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在前線拼上性命，家中父老仍辛勤耕耘，卻讓他魁跑了！？」他嘶吼著，對着這群山。

群山無言，唯吼聲回蕩。

「我們，是為了什麼活在這裏？」他的嘶吼聲勢漸弱，卻轉成了最悲戚的吼哭。

就這樣無助著的泰冒，縱馬，獨對連山。

~

夜雨已息，客棧中的你從黑夜中蘇醒。

「你，要從夢中醒來，就先得在夢裏，不是嗎——」

腦袋迴響起這無中生有的聲音。有些頭痛，起身，打理好，下了樓。

「早啊。」清晨，客棧還在忙碌著準備一天的生計。

「早上好。」你回道，「昨天承蒙你們照顧。」

「沒事。」苑回答說。你看了下四周，卻不見霞的身影。

新雨過後，竹制的客間散發出淡淡清香，很好聞，讓你有些陶醉。

窗外，竹架上晾曬著被單。陽光下，黑影攢動。你回過神來，明白了霞就在外面。

走出門，晴空下，遠處的群山渺遠明麗，有些許親切感湧上心頭，卻轉瞬即逝。

天空中一輪明日。

你似乎想想起來什麼，但沒能成功。

你又似乎有些疑問，但那些疑問又煙消雲散。

有些落寞。

停頓了多久？你又重新抬起頭，向霞走去。

「我傷勢未愈，恐怕還要逗留幾時。」你說。

「所以？」對方反問道。

「我希望能幫下忙，作你們這幾日的回報」

「我們這裏缺人嗎？」霞自語道，「可以吧？」

「那就這樣定了。」你鼓足了一口勁，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