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 27 章
悠悠反應過來,身形一閃,出現在瞭望台邊。
她探出頭朝峰底望去,濃郁的黑霧自下而上湧來,形成騰起的黑色霧海,將底下一切吞噬其中。
在紅月映襯下,透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森冷之氣。
親眼所見,悠悠目瞪口呆。
難不成真有黑暗之神?
「小心。」緊隨而來的慕天昭,一手攔在悠悠身前,另手握著劍身偏薄的君雪劍。
他眉頭微蹙,目光朝下望去。
淺眸倒映出黑霧的那刻,慕天昭瞳孔微縮,如遭重創,手中握著的靈劍脫落,「哐——」地砸在地上。
底下的黑霧沒有繼續攀升,而是漸漸散去,悠悠望著恢復如常的峰底,朦朧月色籠罩下,一棵松樹旁,隱約有個虛影,修長清瘦的身形有些熟悉。
她微微睜大眼睛,正要細看,身旁響起靈劍落下的聲音。
悠悠側過頭,發現慕天昭面色蒼白如紙,一雙淺色眼眸,不知是不是紅色月光照耀的緣故,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意。
劍落在地,他躲避什麼似的,踉蹌地退了步,身影搖搖欲墜。
「師兄?」悠悠心下一驚,伸手扶住他。
慕天昭搖搖頭,眼眸清醒了些,拾起地上的靈劍,朝悠悠微微一笑:「我沒事,師妹。」
這時,夜明長老出現在瞭望台,眉頭一皺:「怎麼回事?」
幾個弟子立馬上前,告知事情來龍去脈。
聽完,夜明子臉色有些難看,望了眼悠悠后,對所有弟子道:「儘快散去。」
話落,他急於什麼似的離開,慕天昭臉色不佳,隨之走了。
悠悠甩了甩衣袖,轉身也打算離開。
「路師姐......」
這時,一群面容未脫稚氣的師弟師妹,堵在瞭望台前,深夜裡,他們眼睛一個比一個閃亮,崇拜地看著她。
「黑暗之神真的存在,我們腳下就是太幽之境。」
「路師姐,再給我們講講與他同歸於盡的先天之神吧!」
「路師姐,我、我最近在修行上懈怠了,黑暗之神會找上我嗎,你看我還有救嗎?」
悠悠:「......」
等她打發完興奮又害怕的師弟師妹們,回房天已經亮了。
躺在床上,悠悠閉上眼,下一刻在顧赦房間的泥人動了起來。
室內很安靜,悠悠透過泥人看到伏在案邊的少年。
他頭枕著手臂,側過臉,閉目像在休息。
清風從半敞的窗戶闖入,帶著些許涼意,吹動他黑色的頭髮,一片寧靜而祥和的景象。
悠悠操控泥人小心翼翼靠了過去,站在顧赦手邊,探頭探腦地瞅向他神色。
許是旁邊金烏石的暖意,少年氣色不錯,沒了那種近乎病態的白,烏髮紅唇,只是眉眼浮現淡淡的倦意,似是有些累了。
悠悠眨了眨眼,正打算退回去,忽然察覺些許不對。
室內太靜了,都沒有顧赦的呼吸聲。
片刻,小泥人躡手躡腳,翻過顧赦指節修長的手,靠近側著的臉龐,接著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沒有......真的沒有呼吸!
悠悠心裡一驚,正操控泥人扭身去探顧赦脈搏,一雙漆黑的眼睛睜開。
他看著近在咫尺,神色還帶著慌亂的小泥人,若有若無地笑了聲。
悠悠一頓,反應過來。
顧赦故意屏住呼吸,騙她呢。
釋放魔氣耗費了大量體力,顧赦休息片刻,發現泥人窸窸窣窣的靠近,不知怎得,就想屏住呼吸嚇一嚇對方。
效果不錯。
顧赦揉了揉眉眼,斂去倦意,抬眸看到小泥人氣呼呼地走遠了,背對著他,蹲坐在桌角。
他不由勾起唇角。
*
悠悠被叫去戒律堂的時候,一頭霧水。
很快,她被帶入只點了盞油燈的戒律房,裡面光線昏暗,宇文離坐在木桌對面,神色嚴厲。
悠悠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挪過桌邊椅子打算坐下。
「站著。」宇文離指尖點桌。
悠悠只好把椅子推了回去,房內氣氛凝重,彷彿她犯了極大的錯誤,悠悠左思右想,莫非下蠱之事被知道了。
誰知,宇文離問的是:「誰告訴你的太幽之境。」
悠悠愣了下:「隨口編的。」
宇文離皺眉,意味深長地望了眼她,顯然不信。
見他神色,悠悠心頭莫名冒出個猜想,遲疑道:「難不成,真有這地方。」
「你既然知道,何必再問,」
太幽之境只有少數人知曉,宇文離只當路天沉告訴了她,讓悠悠來一趟,是為了告誡她:「以後莫在人前提起,這是該緘口之事,懂了嗎。」
懂了。
聽懂了的悠悠,毛骨悚然。
蒼天可鑒,她只是順口一編,什麼太古洪荒,大戰,太幽之境都是說到哪編到哪,但聽宇文離的意思,至少太幽之境真的存在,而且極大可能,就在她腳下的宗門。
難不成,是原主路杳在主導她的意識?這是原主知道的東西?
極有可能。
反正她對這些沒有記憶!
悠悠臉色微白,難怪夜明長老來時,聽聞黑霧之事,沒有露出驚詫之色,也不作調查,只神色嚴肅,彷彿一早擔心的事發生了。
她驚魂不定,戒律房符光一閃。
宇文離手握傳音符,眉頭微蹙,起身道:「慕天昭被夢魘困住了,我要去青雲峰一趟,你可要同去。」
悠悠神色微變,想起昨夜慕天昭神色,點了點頭。
慕天昭幼時目睹魔修滅門,那些血腥的畫面如夢魘纏身,日積月累,成了心魔,至今未能放下。
書里這個時間點,他被心魔化成的夢魘困過一次,遲遲無法蘇醒,最後是白芙雪冒著危險進入夢魘,將深陷其中的他救了回來。
經此一役,白芙雪走進了他的心,男女主感情大增。
悠悠隨宇文離一同前往。
青雲峰。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眉頭緊皺,額頭冷汗涔涔,一張溫潤清俊的臉龐浮現出痛苦之意,正陷入恐怖的夢魘。
他緊握著手,看起來極力想蘇醒,卻尋不到睜眼的辦法。
站在床邊的夜明子神色凝重:「芙雪,你來時,他就已經如此模樣了嗎。」
白芙雪頷首,光潔的額頭間點綴著金色花鈿,她輕咬丹唇,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回師父,弟子來時,他倒在地上,喚著已無反應,將他扶到床上后,便向師父發了傳音符。」
正巧宇文離到來,看到這幕:「縱使有心魔,以他的意志,不該陷得如此深,有些古怪。」
白芙雪宛如沾了灰的手指微緊,悄無聲息蜷縮起來。
「許是昨夜被魔氣刺激的緣故,」夜明子沉吟道,「當務之急,先把人喚醒。」
宇文離點頭:「需要一人,把他從夢魘裡帶回來。」
說著,他回頭看向身後的紅衣身影。
悠悠察覺到目光,渾身一激靈,往後倒退了步。
看惡毒女配做什麼,這是男女主加深感情的重要劇情,她才不摻合。
宇文離見她退步,冷厲神色間,透出點一言難盡,彷彿在說『你退半步的動作認真的嗎』。
宇文離一向不理睬小輩們的情情愛愛,但因與蒼越達成共識,未免路悠悠在顧赦這條歪路上越走越遠,有機會便撮合她與慕天昭,至少後者,他們完全放心。
念及是個好機會,宇文離不容置疑道:「你師兄有難,過來幫他。」
夜明子在旁沒說話,白芙雪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瞥了眼宇文離后,一言不發地看著悠悠,透著灰色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不幫,」悠悠瞥了眼白衣身影,隨後頂著宇文離冷銳的目光。
「有危險,我怕死。」
此言一出,大概覺得她坦誠得可怕,室內寂靜了瞬,接著夜明長老大笑出聲。
宇文離陷入沉默,原本想要把她拎過來的手放下,又隱隱抬起,像恨鐵不成鋼到想把她掐死算了。
這時候,白芙雪出聲:「弟子願意一試,」
宇文離手徹底放下,「嗯」了聲,道:「閑雜人等,可以走了。」
被不點名趕走的悠悠,順水推舟離開房間。
合上房門,她沒急著離開,坐在廊邊護欄上,觀賞庭院的風景。
她倒不是真怕,只不過這劇情對男女主太重要了,她若擅改,把兩人的姻緣破壞了怎麼辦。
悠悠倚著廊柱,回憶原著里,白芙雪進入困住慕天昭的夢魘,見到他幼時滅門的場景,心疼極了,將那個小孩帶出心魔化成的夢魘。
此後,白芙雪成了唯一能化解慕天昭心魔的人。
多好的羈絆。
等了一個時辰,悠悠險些睡著了,秋風涼颼颼吹來,才清醒過來。
她揉了揉眼,從護欄躍下,房門仍緊閉著,從門縫間傳來靈力波動,兩位長老在裡面施法。
又等了小半時辰,裡面仍沒動靜,悠悠隱約察覺到不對。
按理,不需要如此之久。
施法時不易打擾,房門緊閉,悠悠摸出泥人,操控它去窗前瞅瞅裡面什麼情況。
泥人繞房間走了半圈,穿梭在草木中。
還沒到窗處,泥人腳步一停,掀起身前一片草葉,發現底下燃著,半截指甲蓋大小的香。
灰色,一點星火幾不可聞。
悠悠沉默半晌,親自走到牆邊,一手收回泥人,一手運轉靈力朝燃香伸去。
與此同時,室內,宇文離與夜明長老臉色皆有些難看。
事情有些不對,無論是床榻上的慕天昭,還是進入他夢魘的白芙雪,都遲遲沒能醒來。
繼續下去,兩人都會有危險,他們正打算施法將白芙雪強行拉回來時,慕天昭手指微動,緩緩睜開了眼,白芙雪緊隨其後,醒后心有餘悸般,輕撫胸口。
室外,悠悠帶著熄滅的香,臉色微沉地離開。
回到房間,悠悠將小半截灰香放在桌面,反覆打量其上的銘紋,確認無誤后,神色越發古怪。
這是夢魘香,原著里出現過,是能讓人深陷夢魘的東西。
出現在慕天昭靠床的牆外草叢裡,顯然有人故意讓他被困心魔化成的夢魘之中。
正常的夢魘香,不是這般小,她手中這根只有指甲大小,應該被只巧手磨過,此番若非她恰巧用泥人走過草叢,根本沒人會發現。
本該將此事告知長老,但悠悠沒說。
之前在室內,她看到白芙雪指尖有點灰,本以為是灰塵,但如今回憶起來,事情有些微妙。
這不是女主會做的事。
或許是巧合,而且此事與白芙雪,又有何好處呢。
悠悠沉思間,左手泛疼。
她抬手看了眼,掌心一小塊肉變灰了。
熄滅夢魘香並不容易,她耗費了不少靈力,最後強行將香熄滅,手不小心被燙到了。
悠悠輕吹了吹疼的地方。
與此同時,在顧赦桌案上的小泥人,學著她的模樣,抬手吹吹。
悠悠的替身術已小有成就,如今替身泥人能反應出她原身狀態,受傷時,泥人也跟著浮現傷口。
擦完葯,傷口疼痛不減。
下午時候,悠悠一邊翻閱夢魘香相關的捲軸,一邊時不時吹下手。
桌角泥人吹了一下午的手,黃昏時候,顧赦摁住它,眸光落在左手掌心。
看清傷口痕迹時,他狹長眼眸微微眯起。
灰色的銘紋。
看其紋路,是夢魘香上所有。
悠悠感覺到泥人手被拉住,匆匆察看情況,透過泥人,抬眸便對上漆黑的眼睛。
她默了一默,眨眼道:「做什麼。」
悠悠本想將手縮回來,擔心一拉一扯,泥人手臂被扯壞,只好讓顧赦兩個手指捏著。
小泥手攤開,掌心的灰色傷口尤其明顯。
顧赦看了半晌,放開它:「藥物無用,」
悠悠心下一驚:「你認得?」
「很奇怪?」顧赦重新坐回木椅上。
悠悠趕忙搖搖頭,期待道:「你知道怎麼療傷嗎?」她翻完捲軸,對夢魘香的記載極少,沒寫被燙傷該如何。
「誰點的夢魘香,誰的夢魘。」
悠悠目光閃躲:「與傷有關係嗎。」
「有,」顧赦一字一頓道,「已誕生的夢魘不會消失,但會轉移。」
悠悠一愣,熟地瞪大眼睛。
半柱香后,秋風穿過竹林,在沉沉暮色中,掀起簌簌聲響。
碧竹下,紅衣女孩伸出手,小聲道:「蠱毒如何了。」
少年打量她掌心的銘紋,淡淡道:「怕了。」
「我怕什麼,我叫你出來的,何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悠悠見他神色如常,懸著的心放下,接著問,「這傷還有救嗎,不會跟著我一輩子吧。」
顧赦涼颼颼道:「有可能。」
悠悠沮喪地埋下頭。
她只知道點夢魘香很複雜,香上的銘紋便是中香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一些特殊的咒紋,不是隨便就能點,就能讓人中招的。
但她不知道,熄滅夢魘香也如此麻煩,還被纏上了。
「誰點的香,誰的夢魘,」顧赦又問了遍。
悠悠猶豫片刻:「師兄的夢......唔,」
少年指腹在她掌心傷口按了下,悠悠一抬頭,疼得淚花閃爍。
「你捏我做什麼。」
顧赦:「試探傷口深度。」
悠悠:「......」比破皮嚴重一點點的傷口,有什麼深度可試的?
見她吃痛,顧赦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師姐先用藥物擦著,這夢魘紋,一時半會除不了。」
悠悠愕然:「就這?」
是顧赦說他知道如何消除夢魘紋,她才邀他來竹林細談,結果就這?
顧赦望了眼她掌心,正要解釋,一聲怒吼從天而降。
「湊這麼近做什麼!給我分開!」
悠悠一聽聲音,面露喜色地站起身:「師父。」
蒼越現身,黑著臉把她撇到身後,氣得吹鬍子瞪眼:「你怎麼答應我的,天都暗了,不回房來這......」
悠悠果斷低頭認錯:「師父,我錯了。」
蒼越剩下的話一噎,堵在喉間,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的大徒兒也太乖了,一點不像其他人的徒弟喜歡狡辯,老老實實就承認了錯誤,簡直是神仙徒弟。
「咳......罷了,無事就好。」
悠悠眨了眨眼:「師父,可找到解蠱之法了。」
蒼越哼聲,瞥了眼面前的兩徒弟:「為師出馬,哪有辦不成的事。」
悠悠大鬆口氣,喜笑顏開:「師父真厲害。」
蒼越捋著鬍子,得意地笑笑,從懷裡拿出一個盒子。
「黑蠱消失,解情絲蠱的方法確實沒了,不過我那十萬大山的老朋友,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告訴了我一個萬能的解蠱之法。無論多厲害的蠱,把它從體內引出來,就不攻自破了。」
「如何引?」
「我答應了老朋友,不能告訴別人,」蒼越打開盒子,裡面放著個晶瑩剔透的糖塊,「這是他養出的巫蠱,讓中情絲蠱的顧赦滴血喚醒,路丫頭你吞下就行,把蠱養一晚上,明日我用這蠱把顧赦體內的情絲蠱引出。」
悠悠「哦」了聲,正要拿起,旁側伸來只手按住她:「師父,這蠱的毒性是什麼。」
悠悠愣了下。
拿著盒子的蒼越,臉上露出意外之色,看著顧赦,幾許輕笑了下。
「它是情絲蠱的翻版,不過蠱毒極淺,幾乎不會有反應,」蒼越轉而看向悠悠,「放心吧,我來之前,先暗中讓蒼柏那小子吃下了一個,觀察許久,他血氣方剛的,半點反應都沒有,這蠱的蠱毒很淺。」
悠悠愕然,默默為遭到無妄之災的發小點了根蠟燭。
犧牲太大了,吾友蒼柏。
蒼越說著,摸出另個黑色盒子:「不過以防萬一,這有黑蠱,若有不適你便吞下。」
悠悠點頭,握著她細腕的手緩緩鬆開。
蒼越讓顧赦凝了滴血,沁入糖塊中,喚醒其中巫蠱。
悠悠望著這幕,下意識張了張嘴,又想不到要說什麼。
她莫名其妙地搖搖頭,接著拿過當糖吃了,對上蒼越一臉關切,眉眼彎笑:「無事。」
「先觀察會,今夜我便在此守著,以免出意外,」蒼越說著,攏袖打算找地方坐下,這時候,一道冷光驟然朝他襲來。
「臭、老、頭——」
竹聲瀟瀟,腰間別著摺扇的少年現身,狐狸眼睛微微眯起。
「你再說一遍,讓我暗中吃了什麼。」
蒼越躲過一擊,瞪圓雙目:「你怎麼聽到的。」
說罷,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在身後一摸,一張紙片人不知何時貼在他背後。
蒼越吹鬍瞪眼:「你竟然監視祖父,沒大沒小。」
蒼柏深吸口氣。
這臭老頭一回宗,一臉慈祥地找他,問東問西,一副關切孫兒的模樣。
他就知道不對,往蒼越身上貼了張紙片人,果然,竟然暗中給他下蠱當試驗品。
「看來今日,蒼家總得少一個。」
多少有點理虧,蒼越輕咳了聲:「一點小事而已,至於嘛。」
蒼柏拿出摺扇,在手中轉了轉,冷靜過後,笑顏:「祖父說的不錯,一點小事,正巧,孫兒有些口渴,那桃花樹下的三壇酒釀,就不客氣地收了。」
話落,他身形一閃,御劍而去。
蒼越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在哪?站住!住手小混蛋!那是我最後的存貨!」
他匆匆踏步,拂袖消失在原地。
吵鬧的竹林,一下安靜起來。
四目相對。
顧赦默了默:「在此等師父回來。」
悠悠贊同地「嗯」了聲,拿出泥人,這才發現泥人掌心也有夢魘紋,她正想詢問,忽然一抹酥麻之感瀰漫全身。
她頓了頓,以為是錯覺,下刻那感覺加倍地襲來。
悠悠握泥人的手有些發軟,渾身一下熱得厲害。
她忍不住丹唇微啟,輕輕喘息起來,白皙的肌膚迅速浮起一層惹眼的薄紅。
幾乎霎那間,顧赦注意到她的異樣。
女孩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浮起朦朧水霧,神色顯得茫然與無措,好似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這蠱......」
顧赦目光無意落在她泛紅的眼尾,頓了頓,移開視線道。
「這蠱可能有問題。」
悠悠渾身熱得厲害,頭暈腦脹,她輕咬舌尖,才清醒了些,抱緊手中的黑盒子。
她是信蒼越的,不過這蠱毒威力確實大了些。
蒼越說要養一夜巫蠱才行,她現在用黑蠱解的話,等於白忙活了。
悠悠慢吞吞起身:「我回房。」
她先忍耐片刻,實在不行,再用黑蠱解。
顧赦明白了她的意思,薄唇緊抿,神情有些複雜,不過很快收斂乾淨。
「我送師姐回去。」
悠悠「嗯」了聲,轉身朝回房的路走去。
隨著時間流逝,不止是手,她雙腿也開始發軟,步伐紊亂,險些跌倒的時候,被顧赦上前一把扶住。
頃刻,少年溫熱的氣息席捲而來,彷彿是世間最令人舒坦的歸處。
悠悠臉頰紅了紅,忍住往顧赦身上撲的念頭,拂開他的手,望向前方住處,匆匆回了房。
房門合上的那刻,悠悠長鬆口氣。
她撐著門,腿腳軟得幾乎站不穩,索性抱著盒子靠門坐下。
室內一片寂靜,只有她輕喘的聲音,悠悠努力保持清醒。
這蠱確實不對勁。
她腦海中回放著整個過程,之前在顧赦滴血時,她心頭隱隱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不過沒等她細思,就散去了。
如今回想,那時候顧赦滴血,她.......
等等......
滴血,顧赦的血?
悠悠心頭一咯噔,終於知道自己當時潛意識在想什麼了。
大魔物的血是能震懾一切魔物的存在,與眾不同,誰知對蠱有沒有其他特別的作用......
應當是有的,她現在就很不正常!
「師姐,」門外忽然傳來顧赦的聲音。
他淡聲道:「你把黑蠱吞了,別等了。」
悠悠十分同意。
原本她打算堅持會,但此刻,想到顧赦那非同一般的血,不假思索打開黑盒子。
不妙的是,她渾身發軟,雙手使不上力。
掀了半晌的盒扣,悠悠長睫微濕,頭一次惱得沒了脾氣。
似有若無的輕喘,不斷從門縫傳來,站在門外的顧赦默了默,等了半晌,等到女孩一聲急促難耐的輕哼。
他深吸了口氣:「師姐,你吃下了嗎。」
「沒有,」
門後傳來細微動靜,女孩綿軟的嗓音響起,帶著點兒委屈。
「我打不開盒子。」
大概覺得丟人,她極小聲道:「沒力氣了。」
三言兩語,顧赦心頭像被什麼撓了下,浮起一種陌生的感覺,有些癢,又混雜著興奮的悸動......
他眸色晦暗,定了定神:「師姐,把木盒給我。」
片刻,房門響起「吱」的一聲。
在顧赦的注視下,從內探出一隻纖細漂亮的手,握著的黑色木盒,將五根手指襯得越發白皙。
因巫毒的緣故,女孩透著粉色的指尖,泛起細顫。
顧赦眸色一暗,錯開視線,接過木盒。
蒼越為了避免黑蠱見光灰飛煙滅,除了盒子,還用糖紙將黑蠱嚴密裹著,看起來像塊黑糖。
顧赦正要遞迴去,不知想到什麼,動作一頓,眼神幽深地看著這個脆弱無比的黑蠱。
這解蠱之法,是唯一么......
顧赦眼神微微一變,這時,門后響起悠悠輕顫的聲音。
「師弟,你快點.......」
她像難受極了,嗓音透著十足的軟意,只聽聲音,彷彿下刻就要哭出來。
顧赦尚未見光的惡念煙消雲散,喉結上下滾了滾,覺得有些不妙。
「伸手。」他低啞著嗓音。
悠悠在門后,聽到少年的嗓音,耳朵便一陣酥癢。
她忍住出門撲倒對方的衝動,咬了咬舌尖,趕忙伸出手。
她伸得匆忙,不小心與顧赦的手撞上,兩手相觸的那刻,時間靜止了瞬,極妙的觸感,在悠悠指尖綻開。
顧赦怔了怔:「師姐。」
這聲讓裡面的悠悠清醒過來。
她緩緩拿走盒子,顧赦正打算收回手,女孩纖細的小指,在他溫熱的掌心,肆意地輕輕一勾。
盪起一片酥麻。
顧赦渾身一僵,門后響起低弱的聲音,帶著歉意。
「不好意思,沒忍住,你的手摸著很舒服,它、它還勾我。」
顧赦:「......」
到底誰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