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 23 章
藏在顧赦玄袖裡的幽蛟,昨夜才與坎坎打了交道,從它得到振奮人心的信息。
隱約感受到顧赦冷颼颼的神色,它忍不住幫腔道:「主上,我覺得她說的有理,坎坎是數一數二的俊獸,主上是數一數二的俊人,她在誇你呢。」
話音落下,脖子有點涼,幽蛟往後縮了縮。
顧赦嗓音微冷:「它不是狗嗎。」
幽蛟:「狗?」
靜默了一瞬,它從袖下看向紅衣少女,半晌,恍然大悟,「噗——」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竟然被當狗!當成狗了!
「阿楸~」正躺在窩裡吃糕點的坎坎,毛絨腦袋一側,打了三個噴嚏。
末了,它輕聳鼻尖,閉目凝神片刻。
小主人說喜歡它,嘿。誇它眉清目秀,嘿嘿。
狗?
那人為何知道它?
......被魔蛟知道了......嘴裡的糕點突然不香了。
離開竹林,悠悠蔫蔫地回到房間,看到同樣蔫巴巴的坎坎。
對視一眼,悠悠從未有如此與守護靈心意相通的一刻,她抱起坎坎,上床掀被子睡覺。
不管什麼事,睡一覺就好了!
果不其然,等悠悠再醒來,選擇性失憶后,她滿血復活。
系統大概感受到她抖擻的精神,提前發布任務。
【請在明晚,完成『路杳的嫉妒』這一情節】
悠悠腦海中浮現起這段情節。
原著里,在宗內大比到仙門大會期間,是男女主對彼此好感劇增的時候。
明晚,就是一個重要節點。
這些時日,慕天昭被當年滅門的夢魘困擾,於是下山買了些祭奠之物,準備祭拜亡魂。
這時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冷。
直到一襲白衣的倩影走來,與他相伴,女孩的溫聲細語,撫平了他所有煩躁不安的情緒。
書里一段描寫——
【月色皎皎,兩人湊得極近,慕天昭側過臉,發現白芙雪發間有片落花,抬手將其捻去。
本是隨意一捻,指尖觸碰到青絲的那刻,柔軟的觸感卻讓慕天昭心神微動。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怔愣了下。
少女雙頰泛紅,少年倉促地移開視線,極美的月色里,微妙的氣氛籠罩著兩人。
不遠處,躲在樹后的路杳,塗滿蔻丹的指甲狠狠嵌入樹皮里,嫉妒陰狠的目光落在白芙雪身上。
師兄是她的,誰搶都得死!
她目光流轉,深深地望向青衣少年,一瞬間,彷彿有無數委屈,眼淚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
沒有白芙雪之前,師兄對她是最好的。
都是白芙雪。
哭過後,路杳又笑了起來,嵌入樹皮的指甲流著血,她死死盯著慕天昭的背影,心中有了伎倆。
師兄,是你逼我的......
路杳志在必得地笑了聲,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意外看到個身影。
她的『好師弟』竟不知何時來了,望著並肩而坐的兩人,少年神色間,透著若有若無的不悅。
路杳恍然大悟,嘴角彎了起來。
原來。
他也喜歡白芙雪......】
悠悠垂眸,掃了眼自己微粉的指甲,坐在台階上,托腮沉思。
這段情節與路杳角度而言,是重要的鋪墊。
正是眼前那幕,讓她嫉妒得發狂,知道自己再不做什麼,師兄就要被白芙雪奪走了。
於是,誕生了她給慕天昭下情絲蠱的情節,關鍵是,蠱還下錯了人......
而眼下這個,悠悠嘀咕道:「若顧赦不來怎麼辦。」
因為主要任務是阻止顧赦從慕天昭手中奪走白芙雪,所以,她時刻注意著顧赦對白芙雪感情的變化。
一番觀察下來,她發現目前顧赦對女主好像沒有那方面心思。
既然如此,他若不來,她是不是又聽不到「叮——」的悅耳提示音了。
除此之外,自從大比決賽,白芙雪身體不適棄權后,再沒出過明月峰。
男女主的感情線,也毫無進展。
悠悠有點兒擔憂,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坐以待斃。
下午,她找到應燭,將從一個話本遞給他。
這話本是她專場下山,從書鋪里精挑細選,傳說中最能讓萬千少女情竇初開的神作。
「給你阿姐帶去,讓她打發時間的時候看,莫說是我給的。」
「不是專場來找我的嗎,」
原本興高采烈的應燭,一下垮了臉。
「還有,她不是我阿姐。」
天空悶雷陣陣,彷彿在與應燭的心情相映,悠悠聽到這種雷聲,不由自主聯想起天雷,頭皮發麻。
應燭火紅的長發散開,為了遮住頭頂兩個小龍角,髮絲蓬鬆了起來。
悠悠抬手摸了摸他發頂:「其實我就是專程來找你的,讓你送話本只是個幌子,你看,」
她摸出一串糖葫蘆:「其實我是想把這個送給你,但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好讓你幫我完成這事,好把它名正言順給你。」
應燭愕然,獃獃地看著糖葫蘆,旋即化作一陣紅色小旋風消失不見。
「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天空重新放晴,悠悠不緊不慢點頭:「嗯。」真好騙。
明月峰。
白芙雪坐在茶几前,玉手搖著茶壺,慢條斯理地沏茶。
這是她從小的習慣,只要心境一亂,就用沏茶來調整,自從棄賽后,這已是她沏茶的第十七天了。
青鳥在茶几另邊,面前擺著精緻茶杯。
它雙目無神,看起來頗為麻木,直到茶杯再次被倒滿,才委屈地鳴叫了聲。
喝不下了。
都喝了大半月的茶了!
白芙雪見狀,嘆了聲。
她裝身體不適,總不能出門,被人發現她其實擔心輸給路杳,怯戰了怎麼辦,只能待在房間。
可待在房間,除了沏茶她不知該做什麼。
惆悵之際,白芙雪聽到房門響起,外面響起少年無禮的喊叫:「喂,還活著嗎?」
白芙雪聽到聲音,瞬間警覺,趕忙收拾好茶具,往臉上抹了點白色粉末。
應燭在門口等了半晌,眉眼露出不耐。
他想轉身就走,但念及糖葫蘆,忍了忍,裡面的人終於出來了。
白芙雪長發散著,臉色慘白,渾身上下透著股虛弱至極的模樣。
見她如此,應燭眼裡的厭意淡去了些,望向她光潔的額頭,心道竟然不畫花鈿了。
他把話本遞去:「這個給你,養病的時候可以看。」
說完,他便腳步匆匆走了,留下怔愣的白芙雪。
應燭何時會體貼人了。
當年她在應家,誰都對她很和善,唯獨這個名義上的阿弟,對她展現出強烈的敵意。
熱臉貼了好幾次冷屁股,白芙雪也怒了,內心已用小針扎了他無數回。
今日,竟收到這東西。
白芙雪從未看到話本,這種俗人之樂,如天邊皎月一般的人兒,是不會看的。
不過她見青鳥實在不想飲茶,又閑來無事,只好翻看起來。
這一看,她抓耳撓腮。
一口氣看到最後一頁,白芙雪心頭一梗。
只見最後一行寫著:欲知《風花》後續詳情,請看下本《雪月》。
沒了?
這只是上篇!
白芙雪忍不住召來青鳥,去問應燭要下篇。
應燭房間堆滿晶瑩剔透的靈石,不僅白天閃亮,夜晚點了燈火,折射出的光芒更為耀眼。
深夜,他坐在一堆金銀珠寶上,準備開始吃看了一下午的糖葫蘆。
咚。
敲門聲響起,伴著青鳥的鳴叫。
應燭沉下臉,小心放好糖葫蘆后,起身打開房門。
青鳥立在他門外,嘴裡叼著封信。
應燭打開,信紙上寫滿秀美小字,其中問候佔了大半篇章,他目光直接掠到最後。
「話本是上篇,能否借下篇一閱?」
應燭:「......」
他將信封揉碎,扔到地上:「這是悠悠給我的,擔心她煩悶,給她解悶用,讓我轉交。」
悠悠是路杳的字,他一慣這般喊。
青鳥帶話回去,意識到「悠悠」指的是誰后,白芙雪大驚失色,從榻上起身。
她趕忙放下手中話本,一臉驚魂未定。
路杳擔心她煩悶,好心送來話本解悶,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這話本多半有毒,抑或其他......
白芙雪輕咬丹唇,一番思索。
對了!
路杳一定想要她沉迷話本,從此無心修行,日漸頹廢。
她不會讓她如意的。
白芙雪急急打坐,但片刻,忍不住睜開了眼。
《風花》結尾,花花剛發現自己其實是替身,還沒做出反應,就在關鍵時候沒了下文。還有風風郎君,到底知不知道,其實他已愛上身為替身的花花了,他們到底能不能解開誤會。
意識到自己滿腦子是這個,白芙雪心道不妙,她完完全全落入路杳奸計中了。
可是......她真的想知道後續。
偶爾看看話本,竟比沏茶好玩多了。
白芙雪心裡急得像有螞蟻在爬:「青爾,明日我們去下山,去書鋪買些回來。」
她自己去買,才不找路杳要,向其低頭!
將話本重新拿到手中,白芙雪又翻看了遍,才有了睡意。
她迷迷糊糊中,思索著話本里的劇情,這時候,腦海里響起另個聲音。
與她一模一樣的聲音。
女子冷斥道:「廢物,」
白芙雪意識昏沉,彷彿溺水般,而與她幾乎完全相同的面容,如九天玄女般的耀眼美麗,眼裡帶著倨傲。
次日一早,白芙雪門外,響起敲門聲。
拿著《雪月》話本的小少年,立在門外。
應燭本不想搭理,但想到能名正言順去尋悠悠,便天還沒亮就去了。
回來的路上,順手把話本給白芙雪。
這次,沒讓他等多久,門從裡面打開了。
白衣一塵不染的少女,眉眼透著柔意,額頭畫著新的金色花鈿。
「話本?」她嫣然一笑,推開道,「阿燭,我不想看了。」
應燭面色一冷。
煩死了。
三更半夜來要,這會又不要,把龍當猴耍呢。
他收回話本,一臉不高興地離開。
在他走後,白芙雪笑容消失,面無表情地召來青鳥,去的地方卻不是昨夜說好的山下書鋪。
*
顧赦領完宗內給予親傳弟子的東西,路過紅楓亭的時候,看到前方走來的身影,腳步微停。
「玲瓏——!」
看清是誰,袖下的幽蛟激動得渾身顫抖。
一襲白衣的少女迎面走來。
晴空之下,她衣帶風中飄動,肌膚雪白,額頭畫著金色花鈿,猶如下凡的九天玄女。
看到顧赦,白芙雪朝他微微頷首,溫婉地笑了下,舉手投足間,透出的柔美姿態,彷彿能觸及人心底最軟的地方。
「她真好看,」幽蛟感嘆道,「不過主上不能心慈手軟,一定要得到玲瓏。」
顧赦眉眼淡漠,並不理它。
自從前夜見了坎坎一面,聽它關於「玲瓏」的三言兩語,幽蛟茅塞頓開。
從昨兒一早,幽蛟就興奮不已,帶著邀功的語氣對顧赦道:「我終於找到讓主上力量恢復的辦法了,玲瓏,只要主上得到玲瓏就可以!」
顧赦聽完他說的方法,不置一詞,並未表態,於是昨日一整天,幽蛟念叨了不下百遍。
「絕不能把玲瓏讓給別人,主上一定要得到她的心。」
這會,見到白芙雪,它又開始嚷嚷。
顧赦手指掐住它腦袋,無聲警告,幽蛟才安靜下來。
它縮著脖子,有點惆悵。
作守護靈真難。
顧赦朝對他輕笑的白芙雪微微頷首,收回視線,轉而望向草叢裡,鬼鬼祟祟的小泥人。
正在跟蹤白芙雪的悠悠,見被他發現,不假思索地操控泥人轉身跑了。
顧赦黑眸微眯起來。
今夜是男女主感情線的進展點,擔心白芙雪依舊足不出戶,悠悠派替身泥人去察看。
還沒到明月峰,她就看到白芙雪身影,順勢跟了兩步,沒想到中途會撞見顧赦,還被發現了。
選擇性失憶的悠悠,面對正主,記憶多少會浮現出來些。
想到竹林隨口一言被聽到,悠悠控制著小泥人,頭也不回地一路狂奔回房。
下午她練慣用泥人發動攻擊,練到傍晚,她起身稍作整理,推門而去。
*
是夜。
秋風蕭瑟,冷月高懸。
慕天昭帶上香蠟,來到青雲峰山底一片荒蕪之地。
他蹲下來,點蠟焚香,淺色眼眸注視微弱的星火,四周一片寂靜,直到雪白裙擺出現在他視線中。
慕天昭抬頭,立在他身前的白衣女孩,額頭畫著漂亮的金色花鈿。
慕天昭看到她額間金縷,有片刻的失神。
荒地斜上方,悠悠躲在一棵粗壯的松樹后,望見這幕,特意染了蔻丹的指甲,裝模作樣地抓了抓樹皮。
雖然細節不會考究,但她力求萬無一失,以免天道再臨。
望著並肩而坐的兩人,悠悠擺出一臉的嫉妒,指甲用力劃破樹皮。
「她在做什麼,給樹撓痒痒嗎?」
在袖下的幽蛟,遠遠看到樹后紅衣身影的動作,一臉疑惑。
隨著顧赦的移動,它才看到悠悠臉上的神情,與平日完全不同,此時那精緻白皙的臉頰,竟滿是嫉妒,甚至帶著幾分猙獰。
幽蛟嚇得吸了口涼氣。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她太沉不住氣了,這般情緒外泄,是種十分不成熟的做法,得像他這樣的,做到喜怒不形於色才行。
幽蛟不甚贊同地搖搖頭,伴著顧赦止步,目光隨意一瞥。
只見斜下方的荒地,並肩坐著兩個少年少女,其中一個,瞧著眼熟,是下午才見過的白芙雪......
一瞬間,幽蛟彷彿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那男修是誰?!」
它迅速從顧赦手腕躍下,爬上樹枝。
待目光望去,看到慕天昭幫白芙雪捻去發間桃花的時候,幽蛟尾巴甩在枝葉上,氣得渾身發抖,怒不可遏。
「主上,他一定想與你搶,你不能將玲瓏讓給他!」
「主上!主......」
一扭頭,幽蛟發現少年朝樹后的身影走了去。
月光如銀色輕紗,柔和地落在慕天昭與白芙雪身上,他拂去她發間落花,再美好不過的畫面。
悠悠望著這幕,知道時機來了。
她染了蔻丹的鮮紅指甲,嵌入樹皮,迎風睜眼醞釀出的淚珠,就要奪眶而出,完美地契合原著里的路杳。
這時,旁邊一道目光掃來。
顧赦斜倚在樹下,抱臂看著她。
少年平日淡漠的眉眼,不知是不是刻意地,竟透出幾分饒有興緻。
彷彿在說:
你哭,我等著。
悠悠:「......」
不蒸饅頭爭口氣的悠悠,輕聳鼻尖,把眼淚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憋得臉頰緋紅,從懷裡摸出圓潤的小泥人。
片刻。
四個泥人拽住顧赦衣擺,仰起小腦袋,對上漆黑錯愕的眼眸,腮幫微微鼓起,替她輕聲抽泣起來。
「嗚、嗚哇。」
「嗚嗚哇。」
想看?
看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