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待宴席結束,夜色已深。一輪半弦月掛在空中,眾人踏著初春月色行至夏侯府門口,是在作別。

「如霽兄既然已到鶴州,就好生養病,應當少操勞些才是。」夏侯澍說。

鄭玦點頭應下。

「若是有什麼難處,大可來尋我就是。」夏侯澍接著說道。

「如霽哥哥可要多來我們家走東走動,許久未見,我和兄長可思念的緊,就是不知道如霽哥哥思念我們。」夏侯蓁一雙眼睛故意不看鄭玦,做出一副賭氣的模樣。

「右家主哪裡的話,我與二位相交多年,自然是想念的。只是府中還有些繁雜事務未處理,待我整頓好府中內務必定登門拜訪。」

「真的!?」夏侯蓁喜笑顏開。

「那是自然。」

夏侯澍又對華棠道:「也望郡主多來寒舍小聚,讓在下盡一盡地主之誼。」

「那是自然,今天辛苦二位家主盛情款待。」華棠笑道。

「就送到這裡吧,先告辭了。」鄭玦說。

夏侯澍:「啊,是我大意了,如霽還有傷在身,本不該讓你在這吹風的。」

「無妨,與沛然許久未見,我也想與你多說些話。」

「那我呢!」夏侯蓁有些不高興。

「蓁蓁。」夏侯澍無奈提醒她,夏侯蓁只得作罷。

「二位家主,告辭。」

夏侯澍望著鄭玦一行人遠去的車馬,「妹妹,你還是早些斷了對如霽的非分之想罷。」

夏侯蓁不解道:「為什麼?就因為他帶了那個郡主回鶴州嗎?那郡主生得倒是漂亮,但未必見得如霽哥哥就心悅於她。」

「非也。」夏侯澍輕嘆一聲:「今時不同往日,許多事情,不是他與你我能做決定的。我早知他與儀安郡主有婚約,世人皆知儀安王府野心勃勃,與儀安王府結親未必是一件好事。往日里也從未聽他提起過郡主,但這次他卻把郡主帶來了鶴州,你不覺得奇怪嗎?」

「兄長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如今華家倒台,是儀安王世子親自斬殺了華小將軍,並押送華家人回京……如此看來,華家之事與儀安王府脫不了干係。不到半年的時間,鄭家又出了事……」夏侯蓁恍然大悟:「如霽哥哥這次帶著郡主來鶴州,想必有其中原因吧。」

夏侯澍笑出聲:「倒也不算傻。」

「我什麼時候傻過!」夏侯蓁不快。轉而她的面色沉了下來:「京城之中明爭暗鬥不斷,即使鄭家什麼都沒做,有的人也見不得容得下鄭家,至於華家……」

「蓁蓁,你我皆是一介草民,不可妄議朝堂之事。」夏侯澍打斷他,「我們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幫如霽,幫鄭家而已。其餘的不要去管。」

他仰頭望月,嘆道:「這是要變天了。蓁蓁,為兄只希望你過得好,不要被捲入那些骯髒的鬥爭里去,一旦陷進去,就再也脫不了身。如霽本就是京城之人,即使跑到鶴州來,他躲的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還有很多的事情等著他面對,或許面臨生死一線也不是沒有可能。京城裡的貴族王侯生來就是這樣,無法避免地被捲入到紛爭里去,我們沒有辦法,蓁蓁。」

夏侯澍伸手捋她被風吹亂的碎發,「但是我們蓁蓁不一樣,為兄不會讓你被卷進那些紛爭里去。」

「可是……」

「若是如霽對你有意,他也不會帶郡主來鶴州,你好好想想吧。依他的脾性,就算郡主對他有再大的作用,他不想做的事沒人逼得了他。蓁蓁,如霽並非你的良配,若儀安王府硬要結著這個親,誰也阻攔不了,夏侯家只剩下你我,我們家得罪不起儀安王府。況且如今朝廷動蕩,太子失德,五皇子、六皇子暗中相爭,又不知哪裡跳出來了一個有薛太師、宸貴妃支持的九皇子,儀安王亦是蠢蠢欲動。又是一輪血雨腥風,京城裡那些骯髒晦暗的事不是你我能招架得住的。若是鄭府好好的,我想如霽也不會搭理儀安郡主,但如今不一樣了。從前你年紀小我不捨得說你,現在你也大了,要有自己的思量。父母親過世的早,若是你再出了什麼三長兩短……為兄還要如何自處,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夏侯蓁抬頭對上夏侯澍的目光,她眼裡含了細碎的淚水。「兄長……」

「我說的有些話你未必能聽懂,本不該與你說那麼多的,但為兄只希望你能好好思量,如今背負在你我身上帶重擔,是否能夠容許兒女私情的存在?夏侯一門以鑄劍起家,從不允許後代從政,或捲入朝堂紛爭之中,蓁蓁,夏侯家無法與京城之中的權貴相抗,你應當明白,想要在著紛亂局面中安居一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蓁蓁明白了。」夏侯蓁抹著眼淚,轉頭跑進了屋內。

「左家主對右家主說的話,怕是重了些。」一旁的老奴幽幽開口。

「我很少與她說這樣重的話,但是胡伯,如今時局動蕩,我可不能再由得她鬧了。要是惹到了儀安王府,或是壞了如霽的籌謀,我們擔待的起嗎?」夏侯澍嘆息。

……

華棠與鄭玦一行人也回到了鄭家。

「想看夏侯蓁鑄劍,你又打的什麼主意?」鄭玦冷不防開口。

「沒有啊,我就只是單純的想觀瞻一下。」華棠聳聳肩,解釋道。

「哼。」鄭玦冷笑,「難道說郡主來鶴州就是遊山玩水,結交好友的?」

「哎呀,你就別管了,放心吧,不會牽連到你和夏侯家,等事辦完了我就自己回汴京找儀安王一大家子認錯去,就不麻煩你了。」

「郡主想得倒是簡單。我既然帶你來了鶴州,外人難道還會以為你我之間毫無關聯?再者,你的好哥哥是恐怕不樂意你回去了。」鄭玦揮揮手,身邊一眾奴僕低頭退下。

華棠一時語塞:「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趙明翰那狠毒的,必定不會輕易讓我回去。況且我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來抓他的把柄……」

「郡主還真是口無遮攔,就不怕我為了明哲保身把你出賣了。」鄭玦冷道。

「要我是趙明妍或許會怕,」華棠眼裡透著狡黠:「可我又不是真的才認識你,是吧,鄭侯爺?」

「不過……」華棠的眼神帶著試探:「侯爺……我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鄭玦環顧一圈四周:「別跟我繞彎子。」

「你們出征在外的那段日子,趙明翰格外繁忙。」

「哦?」鄭玦斜瞥著她。

華棠睜大了眼睛:「你怎麼就一點都不驚訝?還是說,你早就猜到趙明翰會在北境動手腳?」

鄭玦整理著衣袖,幽幽道:「要是我早知道,鄭家不至如此,鎮鼎侯府不至如此。你可知我率軍回京那一日,陛下同我說了些什麼?」

「什麼?」

「大概的意思是本來他要因行兵不當定罪於鄭家,但念及鄭家世代忠良,功過相抵,便不再懲罰鄭家剩下的人。鶴州是陛下讓我回的,但是不許帶上嫂嫂和鄭玠。」

華棠心下驚駭:「難道……」

「鄭家戰功赫赫,陛下心中忌憚自然不能避免,只是……」

「只是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華家鄭家連接出事,你不覺得奇怪嗎?」華棠立刻接話道。「鄭老侯爺、世子,還有你,都是在沙場摸爬滾打多年的人,自然也培養了許多心腹,戰前在軍中出了那麼大的意外,那必有內奸。這麼淺顯的道理,我想侯爺也能想到,只是不知侯爺可否有懷疑的對象了?」

鄭玦輕輕搖頭:「未曾。你說我不在汴京的日子裡趙明翰格外繁忙,可有什麼發現?」

「我曾夜探他的書房,在他放公文的暗格里看到了鶴州二字。只可惜還未等我細看,就被趙明翰抓了個正著。」

「鶴州……」鄭玦眸光沉沉,「儀安王府這盤棋下得還真是大啊。」

「你可知,原本的趙明妍在我變成她之前就已經死了,而下手之人正是她的親哥哥趙明翰。趙明妍,連同她的貼身丫鬟皆被趙明翰害死了。能讓趙明翰下此狠手,趙明妍必定是發現了趙明翰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據我猜測,此事應與華家覆滅有關。」

「趙明翰殺了親妹妹?」鄭玦驚詫。

「何止,後面他又派人在葯里給我下了一次毒,被我及早發現倒掉了,順便毀了他的一枚棋子。」華棠接著說道:「據我打探到的消息,趙明妍原本的貼身丫鬟是鶴州人士,在她殞命不久前曾給給鶴州的親族寫了一封密信,只可惜整個儀安王府對那丫鬟的身世閉口不提,我竟是半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打探到,偏偏一個不小心又被趙明翰發現了那夜闖他書房的人是我,令他對我殺意更甚。左思右想,這才厚著臉皮賴著你來了鶴州,否則我在儀安王府將自身難保。」

「原來如此。」鄭玦點點頭。「此事還得從長計議。至於那丫鬟的親族……若有難處,你告訴我一聲,我差遣府中的暗衛協助於你就是。」

「既然都把話說開了,還請鄭侯爺日後不要再疑心於我。你我如今都背負著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如若侯爺不介意的話,華棠願與侯爺站在同一邊。」華棠誠懇道。

「我當然可以不疑心於你,君子一言,此後我不會再追問你的做任何事的動機與目的。但是與你結盟,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華棠輕笑道:「侯爺,除了我你沒得選擇。」

「你不也沒得選?」

華棠本想反駁,旋即又笑道:「好啊,總會有你求我的時候。」

「拭目以待。」鄭玦甩了甩袖子,轉身離去,「天色不早了,郡主早些歇息罷。」

華小將軍,倒是成長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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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枝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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