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鄭玠吃痛,反射性地抬手捂住了剛剛被華棠攻擊的肩膀,痛聲道:「我沒有!我來了!但是那時候我二哥在你後面我就被他嚇回去了。」

又一拳打在了鄭玠的手臂處,華棠恨恨道:「你二哥嚇你你就跑了?你還幫不幫我當兄弟!」

鄭玠委屈:「我……」

華棠粗暴地打斷他:「行了老子不想聽你解釋,吳白枝呢?你把她搞哪去了?」

一旁的驚雀聽到他姐姐的名字,猛地抬頭看著鄭玠。

鄭玠被他投來的目光嚇了一跳:「你這侍衛都那麼凶的嗎?」

華棠翻了個白眼:「這是吳白枝的親弟弟,我去救了他,順便收了他做侍衛,正好王府里沒有我信得過的人。」

驚雀的眸光閃了閃。

鄭玠「哦」了一聲,避開驚雀探究的目光繼續道:「你說吳白枝呀,那一日天沒亮她就來找我,還是翻牆來的,哎你說怎麼跟你一樣有翻牆的癖好……」

華棠跳起來給了他腦袋上一拳:「說重點!」

鄭玠抱著頭委屈道:「幫你幹事情還要被你打,我怎麼活的恁窩囊!」

華棠:「還不是怪你話多。」

鄭玠接著說道:「然後我想了想,把她一直關在府中也不是長久之計,她不得悶死!然後我就偷偷派人把她護送去鶴州的府邸了。」

華棠張了張嘴:「什麼,你把她送去了鶴州?」

鶴州是鎮鼎侯的封地,此地靠海,航運發達,是富商大賈雲集之地,傳聞中鶴州的繁華程度比汴京城過之而無不及,大名鼎鼎的鑄劍世家夏侯家也在鶴州,當年華棠的父親與上一代夏侯家主夏侯硯私交甚好,所持的寶劍「斬月」便是由夏侯硯親手鍛造。只是可惜夏侯硯過世得早,華棠還來不及見上他一面他便撒手人寰。

鄭玠得意道:「怎麼樣,我聰明吧。」

華棠努嘴:「難得你有了一次腦子。」

「鶴州距汴京甚遠,那我豈不是要想見姐姐一面都很難?」驚雀問道。

「無事,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姐弟倆團聚的。」華棠安慰驚雀道。

「你在這守著吧,我要和鄭玠單獨說些話,別讓旁人過來。」華棠對驚雀說道。

驚雀點了點頭,目送二人遠去。

鄭玠側頭看著華棠,面色有幾分不忍:「想來,你已經知道崇德將軍的事了吧。」

華棠的面色出乎意料的平靜,淡淡道:「知道了,那天晚上就知道了。」

鄭玠知道她說的「那天晚上」就是華棠蹲在海棠樹下哭的那一夜。

「你我都明白,以趙明翰的手段,若他真的想將我父母親完好的押送回京,那中途就必定不會出事。」華棠道。

鄭玠聽著她說話,只覺得心慌,因為華棠很少與他這樣平靜的說話。

「你……還好吧?」鄭玠問。

華棠勾了勾唇角,艱澀道:「怎麼會好呢?我們華家世代忠懇,宗祠里供奉著的先輩有一半以上都是戰死在沙場,誰能料到華家會以這種方式倒下呢?我的父母親竟然連申冤的機會都沒有,便被奸人所殺,我雖苟活在這世上,但又有什麼用呢?我什麼都做不了。」

鄭玠怔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許久,他才開口道:「你看開些,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你既然還活在這世上,就不要灰心,再耐心一點,趙明翰作惡多端,總會露出些馬腳叫我們發現的。」他嘆了口氣,「你別怕,儘管去做,再不濟還有我這個鄭三公子給你撐腰呢。再說了,你也遲早要嫁給我二哥,等你嫁過來了以後那就更好辦了。」

華棠的面色有些不豫,鄭玠詢問道:「怎麼?你不想嫁給我二哥,還是……你對趙明翰那奸賊還余情未了?」

華棠無語片刻,涼悠悠的看了鄭玠一眼,說道:「怎麼可能?趙明翰現在還是我哥哥呢,哈哈哈哈哈……我只是覺得,你那二哥脾氣與我不是很合得來,萬一哪天我嫁過來了,這鄭府被我兩吵翻天怎麼辦?」

鄭玠倒是鬆了口氣:「我二哥也就那樣,嘴的確是毒了些,但人還是不錯的,長得也好,還熱愛小動物,你是不曉得他對他的那隻翠鳥兒有多好……」

華棠:「……我並不認為你是在誇他。」

鄭玠打了個干哈哈,「沒有,我二哥真的很好,其實他打架很厲害,要是動了真格我覺得你也打不過他。」

華棠:「……那我還是不嫁了吧,我還打算養幾個情人來著,萬一被他打死怎麼辦?」

鄭玠磨牙道:「你……你竟然……我二哥生得如此俊美雋秀你竟然還想養面首!你這將我們鄭家的顏面置於何地!」

華棠訕訕道:「沒,我就是開個玩笑。」她轉移話題道:「那個,薛二小姐,你打算怎麼辦,你確定她看得上你?」

鄭玠一聽到薛二小姐就瞬間平和了下來,甚至眼中還泛著溫柔的光澤,他微微勾起唇瓣,「看不看得上我又有什麼關係?我是喜歡她,愛慕她,但並不代表我非要娶她呀,假如哪天她遇上心上人嫁了,我也會祝福她的。」

華棠愣道:「你倒是豁達。」

「如若我要強求於她的話,那我也不是真心喜歡她。我只是希望她過得好,不要像她姐姐一樣,就好了。」鄭玠嘆惋道:「她姐姐也是個妙人,只可惜……」

汴京城中人盡皆知,薛太師的長女薛玉瑤乃是當今皇上親封的宸貴妃,宸,有代指帝王之意,從這個封號便能看出薛家長女是何等的受寵。

高門出寵妃,按理來說也不是什麼奇事。只是當今皇上年近六十,還要年長於薛太師,而薛家長女今年不過才二十三歲,花一樣的年紀,卻嫁與蒼老的國君為妾,著實算不上是什麼好的姻緣,況且按照大魏祖制,皇帝駕崩之後,除皇后和有子女的后妃之外,其餘的妃子都要被賜死殉葬,隨著失去的帝王長埋地下。當今皇上年事已高,宸貴妃是不可能會誕下皇嗣了,即便今日她如何受寵,待皇上駕崩,也要落得個殉葬的下場,花一般的年紀,著實令人惋惜。

華棠抬頭看了看不遠處那株正在盛放的西府海棠樹,一樹繁花艷如煙霞,說道:「也罷,你開心就好。這幾日你不是都要去學塾么?與你一道的都是些官家子弟,你看看有沒有什麼關於華家的消息吧。」

鄭玠點頭應下。

「逝者已矣,你也莫要太過傷心,你既然還活著,哪怕拼盡最後一口氣,也要為你枉死的家人討回公道,報仇雪恨。」鄭玠說道。

「鄭玠。」華棠突然叫他。

「啊?」

「我覺得你認真起來人模狗樣的。」華棠憋著笑道。

鄭玠勃然大怒,向她揮拳:「滾!」

……

她與鄭玠走出了院子,驚雀還在一旁守候。

「驚雀,待會回去你幫我打聽一個人。」華棠說道。

驚雀:「誰?」

「秋蟬。是我以前的貼身侍女,但是她死了,你有意無意地打聽打聽,但是不要太明顯。」她解釋道。

鄭玠不解:「你要打聽一個死了的侍女做什麼?」

「坦白跟你說了吧,趙明翰連自己的親生妹妹都想殺,還好都被我避過了,但我不明白他為何要對自己的親妹妹痛下殺手。」

鄭玠:「你的意思是,你懷疑那個小婢女的死與此事有關?」

華棠點點頭,「對,這也不是我胡亂猜想的,我是看見趙明翰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表情不對,他從前派來我身邊的眼線也提過這個名字,因此我就起了疑心,想要查一查。」

鄭玠抓了抓頭,哂道:「你這儀安王府還真是不太平。」

華棠苦笑:「也不知道在趙明翰那人的眼皮子底下還能活多久,」她轉頭對驚雀道:「總之,你幫我留意著些。」

驚雀點點頭。

「真是辛苦你了,」華棠看著驚雀,「小小年紀便被迫卷進這樣骯髒的算計中。」

驚雀垂著頭,悶聲道:「郡主救我了我和姐姐的命,我總該為郡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華棠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孩子。」

行至正堂,就看到春玲一臉不安的站在原地。

看到華棠她們過來了,春玲急急走過來,不滿道:「奴婢才去拿個東西的時間郡主就不見了,可讓奴婢好找。」

華棠淡笑:「只是覺得屋子裡有些悶,讓三公子陪我出去走一走罷了。」

春玲:「郡主你還未出閣,怎可以跟其他男子獨處?這要是傳出去了可如何是好?」

鄭玠向華棠笑笑:「看不出來,原來儀安王府的奴才也能管這麼寬,我也要讓府中的奴才學學人家,正好為大嫂分分憂。」

春玲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華棠也笑道:「春玲你不說,本郡主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本郡主與鄭三公子獨處過呢?再說了,三公子也是本郡主未來的小叔,我同他說幾句體己話有何不可?」華棠瞟了一眼春玲的臉色,繼續道:「怎麼臉色這麼難看?還是說你覺得跟著本郡主受委屈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本郡主可讓你選一個你喜歡的主子去服侍,絕不攔你。」

鄭玠聽著抬袖掩唇憋笑。

春玲訥訥道:「奴婢不敢。」

「還有你不敢的事?」華棠輕輕撫著衣袖上青竹的紋路,「你不敢最好,若是哪一天讓本郡主知道你背著本郡主去見了其他的主子,說了些不該說的,那麼……」華棠故意拖長了尾音,挑眉看著春玲。

「叛主之事,奴婢是斷不會去做的,請郡主放心。」春玲的聲音很是平靜。

華棠點點頭,「那就好,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三公子,先告辭了。」

鄭玠頷首:「我送送郡主。」

「大少夫人還好吧?」華棠隨口問道。

鄭玠點點頭:「嗯,胎象很平穩,約莫還有四個月就要生產了。」

「你大哥都快當爹了,鄭三公子卻連個未婚妻都沒有,可要抓緊吶。」華棠故意道,眼中有狹促的笑意。

鄭玠咬牙笑道:「還請郡主為在下物色物色京中合適的小姐。」

華棠點頭應下,由春玲攙著上了轎子。

………

慶豐二十八年,的的確確是個多事之秋。

年初,西境告急,崇德將軍全家與儀安王世子一同出征,共赴西境抵禦外敵。

六月初,崇德將軍通敵叛國,證據確鑿,其獨女華棠被趙世子親手斬於劍下,

趙世子將敵軍打退後奉命將叛賊華家押送回京。

七月,崇德將軍與其妻在返京途中遇刺身亡,同月,北羌國太子獨孤烈率軍攻入大魏,多座城池陷落,北羌人大開殺戒,被攻陷之處屍骨遍地,民不聊生,庄康帝命鎮鼎侯前去協助賀都督之子賀忱抗敵。

八月,北境大捷,鎮鼎侯與賀忱已收復五座城池,龍顏大悅。與此同時,華家餘孽皆被斬首,崇德將軍之封號被褫奪,府中下人沒入最下等的暗窯,永世不得翻身。

八月十二,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儀安王世子與左相府千金白凌嬿喜結連理,花轎所經之處都鋪滿鮮紅色的地毯,街道兩旁皆掛滿紅燈籠,世人皆道趙世子芝蘭玉樹,白小姐嬿婉如春,二人乃佳偶天成,門當戶對,這是一樁極好的婚事。

與此同時,華棠要查的秋蟬的事情也有了些眉目。

這些時日里趙明翰都忙著籌備婚事,忙不過來與她明爭暗鬥,倒是讓她輕鬆了許多。只是……眼看著曾經在她身邊言笑晏晏的人被賜死的賜死,沒入暗窯的沒入暗窯,到底心裡不好受,她也只能自己躲起來哭一哭,其餘的暫時什麼都做不了。在趙明翰的雷霆手段之下,她想從華家救出一隻鳥都難。

說到秋蟬,她從驚雀口中得知秋蟬乃是鶴州人士,十年前她父母早喪,與一群乞丐混在一處,當時儀安王路過鶴州,看她可憐就收留了她。後來秋蟬就成了趙明妍的貼身侍女,陪伴趙明妍多年,二人感情深厚似姐妹,後來據說秋蟬不知道是何原因突然暴斃了,趙明妍為此還和趙明翰大吵了一架,具體內容便不得而知了。

信息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值得人細細推敲。這下華棠幾乎可以確定,秋蟬的死與趙明翰脫不了干係。

「郡主,新婦過府了,您快過去吧。」春玲走進來提醒道。

華棠點點頭,她思忖著,白凌嬿過門了未必不是件好事,她上次主動向白凌嬿示好,想來白凌嬿也不會過多的為難她,這倒是方便了許多。

------題外話------

薛玉瑤:我是個沒有故事的女童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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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枝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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