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3 了結

第二章 2.3 了結

回到家裡的沈同只看到卧室方向亮著昏黃的床頭燈光,美芽面沖里,裹著被子躺在床上。沈同把脫下的衣服掛起來,剛想滑進被窩裡卻被美芽一腳踢在後腰上。

「洗澡去。」美芽背對著沈同說。

沈同看看美芽,從衣櫃里扯出一條浴巾走進了卧室的衛生間。十分鐘后,他擦著身子光著腳出來。把浴巾扔進臟衣簍,他躺到床上想抱抱美芽,美芽卻躲開了。這讓沈同有些莫名其妙。

「怎麼了?」他態度有些不耐煩。

「沈同,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

「怎麼又提這事兒,今天大家都這麼累了,你確定要在這個時間,在我們臨睡前討論這件事?」

沈同見美芽沒有反應,於是背過身側躺著。

「我只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娶我,我已經29歲了,已經錯過了最佳生育年齡。就算我們今天結婚,馬上要寶寶也會有很高的風險。」

「我們倆現在天不亮就得出門忙工作,大半夜才能回家。一睜眼就五六百口人等著我們養,一天什麼都不幹費用幾十萬。什麼什麼都需要我們投入精力,你覺著我們有額外的精力去籌備婚禮么現在?還有,你今天是怎麼了,我希望你能管理好你自己的情緒。下午發邪火,臨睡又發神經。」

「九年了!」美芽坐了起來,她臉上是沒幹的淚水,「沈同,我不想做什麼張助理、張經理、張總,我唯一想要的,也是我唯一希望你能給我的只有沈太太,沈夫人!」

沈同回過頭,他看不得美芽哭哭啼啼的樣子。他知道今天如果不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覆怕是睡不了這安穩覺了。他大概知道今天美芽肯定是遇到事兒了,但是他並沒有心情也並不想知道美芽遇到了什麼事兒。而他也知道,在女人失去理智的時候不要跟她講道理。於是在沉默了幾秒后,沈同開口了。

「忙完這段時間,等賽事的事情過了,我們就把婚事提上日程。我保證。」沈同的眼神和態度十分誠懇,這讓本想發脾氣的美芽動搖了,雖然他們因為婚事吵了不知道多少架,然而這次是沈同明確給出了答覆。

看到美芽第一時間沒有反應,沈同決定擴大戰果,他坐起來抱住美芽,吻著她臉上的淚痕。他感到她的身體變得很軟,於是他吻了她的嘴唇。美芽靠在了沈同的胸口,她只是想確認這個男人會娶她。

「我不能沒有你,只有在你身邊我才能發我的小脾氣。」美芽撅著嘴說。

「哼。」沈同從鼻子里發出一聲,「我們可以睡了么?」

美芽的臉上紅了,她靠近沈同的耳邊,說:「對不起,作為補償,我可以給你那個。」

沈同並沒有多開心,他今天真的累了。他也知道這是在不破壞她貞節前提下美芽可以為沈同奉獻的極點。沈同躺平,閉上了眼睛。美芽也俯下身親吻他的小腹。

夜還很長。沈同似乎對於女人的態度很扭曲,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和楊晴然以及她旗下的藝人逢場作戲,哪怕是各種挑戰底線的事務他都能很開心的接受。但是對於美芽,雖然美芽各種意義上也算是尤物,態度卻很深沉。他自己覺著保護她的貞潔到結婚是他的承諾,可實際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到底能不能提起他原始的衝動。沈同閉著眼想著,腦子裡卻浮現出鄭巧迷離的眼睛以及潔白的肩膀。他趕緊睜開眼,確認伏在自己腿上的人是美芽。

夜還很長。

隨著賽事的白熱化,沈同與美芽每天在一起交流的時間越來越少。美芽開始真的像一個公司老闆那樣,忙碌,且忙碌。兩個人還會一起上班,一起下班。然而好不容易在一起時,話題總是離不開工作、工作和工作。

在美芽的調動下,賽事的整體優勢有所擴大,但是整個新媒體部門已經進入了「睡涼席」階段。所謂「睡涼席」階段就是每個組人馬必須要有一個完整的采、編、演小組隨時在公司待命,吃在公司住在公司。大家在公共休息區搭起露營帳篷,基本是把公司當家了。但是公區有限,大家會用一張小涼席或者一張瑜伽墊佔個位置當作自己搭帳篷的地盤。女同事們還會注意個人衛生,但是男同事,特別是會熬夜趕進度的編導或者後期男同事,顯然就隨意的多。因而公區的味道是一言難盡。行政部門搬來了一些額外的綠植,但是凈化的效果可謂杯水車薪。這也算是同睿的一個企業文化,大家雖然很疲憊,但是說到「睡涼席」卻也很興奮。

與其他人的「熱火朝天」有些格格不入的是高准這組。他們清閑的很,每個人的臉上還能看到笑容。雖然公司里有些風言風語,但是高准並不怎麼在意。編導妹妹覺著這是她在同睿最後的瘋狂,但她也樂在其中。

在一周三更的基礎上,高准加了一組直播,而直播的內容很隨意,有時候直播一下拍攝的日常,有時候直播大家吃飯,有時候乾脆讓鄭巧上去賣賣萌,唱唱歌。因為這種很隨意且沒有目的的直播風格,吸引了很多觀眾。直播間只要開播,人氣基本每場都有10萬+。這樣亮眼的表現讓一些供應鏈主動找到了高准,希望他可以在直播間開啟帶貨坑位。可高准並不急於帶貨,他在和這些供應鏈談,談的很慢很慢。

美芽還是會親自參加每天的早會和晚會。開會的時間,沈同就會下來高准這裡坐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聊。或者沈同覺著,他只是想來看看鄭巧好看的笑容,又或是單純放空一下沖個盹。他在高准鄭巧這組人馬身上看到了自己創業時的影子,熱情、熱愛。這讓他覺著自己的事業後繼有人,他很有安全感。

人一忙碌起來時間彷彿就被按下了快進鍵,連春節假期也是一晃而過。因為所有人都期待著賽事的美好結果,因而忙碌從未停止過。三月底也如深圳的烈日炎炎一樣,如期到來。

賽事的頒獎晚會是線上全球同步直播,那天晚上所有的行業內從業人士都記住了同睿的美女掌門人張美芽。發自內心的喜悅成了她最好的化妝品。她的喜悅不僅是賽事的全面勝利,更是因為她在同睿,作為「張總」的地位穩了。她也相信自己與沈同長達九年的愛情長跑也即將迎來終點。這一切都讓她由內而外的開心著。

沈同並沒有在晚會現場,他躺在家裡床上,在卧室電視上看著現場直播。表情平靜的看著美芽在聚光燈下發著耀眼的光芒,這一切好像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高准在這天也早早下了班,他雖然已經知道了賽事結果,但他仍舊在自己的店裡看完了頒獎晚會直播。他很開心能參與到這場勝利中來。明天公司會復盤賽事,並且論功行賞,而這個早早下班的晚上算是他給自己的一個小小獎勵。

當然,早早來到店裡也因為另外一件事,那便是他在等一個人,鄭愉。

店裡還有兩桌客人。高准坐在之前鄭愉總會坐的那個位置,他燙好了茶碗,熱好了水,等待著鄭愉的出現。鄭愉很準時,她從不遲到。今天鄭愉穿的很隨意,羊毛披肩讓她看起來格外靈動。她坐下來的很隨意,用一隻手托著下巴,看著眼前這個三個月沒見的人。

「你好像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鄭愉說。

高准有些驚訝,他一隻手揉了一下自己臉,說,「是吧。」

給鄭愉倒好茶,高準的心裡覺著有些感動,他說:「我可能是你身邊最沒有存在感的那個人吧,你還能注意到這麼些微不足道的細碎。」

「你知道嗎,成年人沒有那麼多時間精力去關注別人的死活,我們只願看到我們想看到的。所以你要是想說我身邊有很多追求者,我可以回答你,並沒有。」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快一百天沒有聯繫你,你還願意來見我。」

「是八十三天。是你約我來的,而且,你說的可是請我吃宵夜哦,我可是連午飯都沒吃,等著你請我。」

「點菜!」

「免了。我聽說,你宵夜總請人吃煎辣椒雞蛋三明治和汽水,今天也不用例外。」

「你怎麼知道!」如果拍攝的很晚,這是高准犒勞大家的標配。看著鄭愉的笑容,高准瞬間覺著有一張每天都會見到的臉和她重合在了一起,「我就覺著!」他一把拍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原來鄭巧身上那種熟悉的感覺真的來自與鄭愉同一組基因。

三明治和汽水很快便端到桌上,鄭愉小口的吃著,每一口都很優雅。高準則和加班的每個晚上一樣,三兩口結束戰鬥。

「所以這一切都是巧合么?」

「如果不是,你還會覺著我是你想象中的人么?」

「我想不通。」

「我也不是每件事都想的明白,就比如,我也想不明白你讓巧巧上直播唱唱跳跳的動機。但從她的眼裡我看到了真實的開心。從你現在的眼裡我看的是迷茫。」

「開心。」高准直視著鄭愉的眼睛,「快樂、喜悅。這些是情緒還是體驗感,我分不太清了。見到你我很開心,但我的內心卻緊張又害怕。見不到你我很失落,很想你。可我又覺著這樣也很好,我希望你是我想象中的樣子。這讓我很困惑。我認識你,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拒絕我邀請你來見我,可我想不通你為什麼還會想見我。我甚至不知道你有個妹妹和我做了幾個月的同事。可見,我完全不了解你。不了解你的我,卻在想有什麼是我絕對不能放棄的,最重要的,而我卻想把這些給你。你說你不喜歡不確定,可在我看來你的一切都是我所不確定的,可我還是想給你對我最重要的,絕不能放棄的。」

「你想問我是不是喜歡你。」

「……我好像什麼都瞞不住你。」

「假設一隻老鼠從你的店門竄進來,走到這張桌子上,你會像這樣給它一盤三明治嗎?」

「肯定不會,我會打死它,扔出去。」

「那假設一隻松鼠走進來了呢?」

「……」

「你不會打死松鼠,相反,你可能真的會給它吃三明治,把它當作寵物養起來。那麼,相比於松鼠,老鼠有做錯什麼嗎?」

「老鼠很臟,有鼠疫,會傳播疾病。」

「老鼠可以傳播的疾病松鼠也可以傳播,事實上,除去尾巴和毛色,松鼠和老鼠即便看起來也很像。那你為什麼對老鼠帶有著先天的敵意,但對松鼠卻沒有。試想一下老鼠的世界,那是一個充滿敵意的世界,不是么?」

「如果你說的是電影橋段,我看過。」

「我說的是,我的世界就像是老鼠的世界。對於沒有能力的普通人,所有的先天優勢都是災難,我沒能力駕馭的都有可能反噬我自己。因而,除非我確定我能一口咬斷你的動脈,不然,越對我有吸引力的,我都會本能的覺著越危險。你不了解我是因為你還沒有準備好了解我,我可以很肯定,我絕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不管你想象的是什麼樣。從獨立的生活以來,我都在和我自己的慾望做對抗,你靠的越近,我越想遠離。想到也許見你的每一面都有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面,這讓我更不敢隨意見你了。」

「我不會。」高准想握住鄭愉的手,卻被鄭愉躲開了。

「我的條件不變。給我你所不能放棄的。」

高准咬住了自己嘴唇,他低下頭,沉默了許久。

「我所有的底氣來自我還是這家店的老闆,我可以把這家店給你。」高准說的很緩慢。

鄭愉沒有任何反應,仍舊看著高准。

「……還有,我還有一點存款,也可以……」高准有些慌張,他知道自己答錯了。

鄭愉失望的嘆了口氣,說,「這些東西在你開口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所以我想要的也不是這些。」

「我別無所有了。」

「那你對我來說就沒有價值了。但我知道你有,你還是不願意給。」

「我說我給你,你信嗎?」

「給不給是你的事,接不接的住是我的事。你給嗎?」鄭愉雙手交叉在一起,向前移了移身子,讓自己的臉貼近高准,「我要你從今往後只對我一個人忠誠,永不背叛我,聽從於我並全心全意的愛著我,尊我的名為聖,並奉我為你唯一的神。」

鄭愉的眼睛像是攝人魂魄的法器,高準的丟了魂一樣呆看著鄭愉閃著光的眼睛。他說不好她眼中的光是慾望還是貪婪,只是他很確定,這一刻他是一隻被她獵殺的獵物,自己中了她名為愛情的幻術。鄭愉前所有為的嫵媚與妖艷,他覺著自己的理智隨著他的魂魄一起被她的眼睛抽走了。他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呼吸似乎都停滯了。如果鄭愉這個時候讓高准割腕,大概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送上兩隻手外加兩隻腳吧。

「我願意。」高准說。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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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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