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過往
劍峰後山，竹林。
希華正在完成今日的清掃任務，自從上次把林志嚇走後，倒是無人敢來隨意招惹她。
竹林中的路雖然不寬，但卻是直接從半山腰通到山頂來的，對於一個沒有靈氣的凡人來講，要掃完便是從早到晚。
希華默默地清掃著路上散落的竹葉，一雙潔白華美的履雲靴停在她面前。
於是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向眼前這個曼妙身姿，端莊華美的女子，「師姐，怎麼有空來了？」
希顏，乃是妙音峰凌玉長老座下的大弟子。
她沒有說話，而是繞著希華走了一圈，眉間秀眉微蹙，從儲物袋中拿一套灰色衣裳，扔在她腳邊。
語氣自然平淡，「師妹似乎已經不是問道之徒了，這一聲師姐當不得。」
希華知曉她是什麼意思，從善如流地回了一句，「希顏真人。」
聽到她這話，希顏滿意地頷首，算是默認了，眼光肆意地上下打量。
希華不動聲色，任由她審視，良久聽到希顏嗤笑一聲，「都這樣了，你還是如此波瀾不驚。」
「讓人看著生厭。」隨後御簪而去。
她與這位妙音峰大弟子素無恩怨，倒不知何時惹得她如此厭煩，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這以後的日子又該不太平了。
希華如今身上是件有些殘破的劍峰真傳弟子服飾，白衣雲紋，紅色腰封，下擺還綉著一把劍，這些代表著她曾經不凡的身份。
這位師姐的意思她懂，如今她區區一介凡人，已經不配再穿這身衣服了，縱使是殘破的也不行，只是不知道這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她以前師尊的示意。
希華撿起地上那套灰色的雜役衣服，轉身回到自己的竹屋，將真傳弟子衣服換下。
想來她也是失敗，修行了十一年，竟然連朋友都少有，有時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有什麼問題。
她五歲入道，在劍峰上修行，凌霄劍尊雖收他為門下二弟子，但性格不喜近人，因此，希華是跟著她師兄希揚長大的，偶爾得凌霄劍尊指點幾句劍法。
劍鋒沒有人做飯，又常年覆雪，寸草不生，五歲開始她便靠辟穀丹度日。
師兄說，凡是飯菜皆有雜質，於修行不利，況且，劍峰有錢每日高級辟穀丹都可以。
練氣入體后，學了幾個法術，年少她也曾偷偷溜去外門弟子食堂吃過飯，雖都是靈物所做，但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意思，後來便再也沒去過。
因此，希華每日除了入定，練劍，便是去藏書閣看書，天資上乘，每一步又走得很穩，久而久之，眾人只知劍峰高冷的大師姐。
她修行「水物語」，由於水靈根本身偏弱勢，希華走上了劍修這條路彌補缺陷，師兄也忙於修行，自家師尊又高不可攀，收徒偏又不教，希華劍修這條路著實走得著實有些艱辛。
時間一瞬而過，希華五歲入道，八歲開劍骨，十歲領悟劍意，十六歲築基，水到渠成。
儘管不知道她是何模樣，但門下弟子都知道，劍峰希華，乃是問道宗新一代天驕。
門中弟子築基之後，第一件事便是下山回家的一趟，斬斷自己的凡塵。
蘇玖站在定遠侯府門口，停下腳步，離家十一載，十六歲的她已然不是當初的那個小女孩了，掂量許久最後敲響侯府大門。
蘇父蘇母皆是聲淚聚下，見她臉上靜默如水，沒有任何錶情，想必這些年吃了不少苦，一時自責當初沒有攔住她，讓她在身邊長大。
用飯時全是她小時候愛吃的，築基之後，蘇玖便不用在進食，心中一動每道菜都吃了幾口，誇讚道，「和小時候的味道一模一樣。」
當年她一離開，圍繞著侯府的妖邪之氣也隨之離去，如今候府一派繁榮，父母安康，哥哥已然成家，她還多了一個妹妹。
妹妹名喚蘇念玖，是蘇玖離去兩年之後出生的，這是天道所公。
既如此，蘇玖便再無所念，不忍看她們傷心，留下一塊靈玉，丹藥和驅邪避禍的符咒之後，便悄然離去。
修行本是逆天之事，凡人與她們牽扯過多，於因果不利，此去一別經年，不知何時能再見。
凡問道宗弟子，築基之後都需要去完成一個師門考核任務，也算是一個畢業考試。
希華從定遠侯府回到問道宗后，便準備去完成師門的歷練任務，先是去見了凌霄劍尊。
修行分為鍊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合體、大乘、渡劫八個階段，凌霄劍尊作為同輩問道宗第一人，修為深不可測。
希華大概推算了一下，以他天才的修鍊速度，凌霄劍尊的現在的修為起碼是化神期。
蒼瀾大陸已經萬年沒有飛升過修士，但凌霄劍尊修行的是上界的功法，因此成為此界最有可能飛升的人。
「師尊，弟子已築基，是以要去完成師門任務。」
「嗯。」
希華向他稟明情況后，得了凌霄劍尊的一道化神期的劍意符后，知趣的離開。
凌霄劍尊性格偏冷，長年閉關，又不喜她，希華一直跟著希揚長大，五歲就自力更生，是以與他並不親近。
出門前給大師兄發了一道傳音符，希揚如今在外歷練，希仁大師兄是掌門弟子，又與她交好，自然要告知一聲。
希華修行是個死宅，問道宗也只與這兩個人稍微有點交情，其他人認識希華，多時是因為劍尊之徒一名。
去任務堂領了任務便下山，剛到山門，就收到大師兄的回信紙鶴，「等你回來，我帶你去喝酒。」
希華不禁失笑，小時候希仁經常帶她去偷酒喝，被希揚知道后，兩人便打了一架。
依師兄之言就是，「她還那麼小，你騙她去給你偷酒喝，還把她灌醉，是人性的缺失，道德的淪喪。」
希仁不以為然，依舊我行我素，誆騙師妹。
下山後，希華立馬奔赴任務之地，此一去，便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清掃完竹林最後一條小路后，天已經黑了，一輪彎月，給她照亮回去的路，竹林沙沙作響，光影婆娑。
希華走到竹屋門口，腳步一頓，將掃帚放下，推門而入。
「大師兄，這麼晚來女孩子的閨房不好吧。」
推開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襲紫袍的希仁，斜卧在床榻之上，旁邊還有幾個酒罈散落在地。
希仁醉意朦朧，語氣輕佻道，「喲，小希華回來了，讓師兄好等。」
衣衫半褪，媚眼如絲，像一隻搔首弄姿的狐狸，渾身解數的勾引人。
希華目不斜視，禮貌送客，「大師兄醉了，該回去了。」
「我都自薦枕席，師妹當真是不解風情。」
希仁從床上坐起來，將衣衫整理好，「師妹，這是看不上我。」
希華知道他是想幫她，純陽之體天生克魔氣，若能得他相助，百利無一害。
「大師兄不必如此，我能壓制住它。」左右不過是多受些苦，希仁若因此失了元陽，想必凌虛子定勃然大怒。
「罷了。」
門口微風拂過，床榻之上已無人，只留一縷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