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聲紋相似，但並不完全一樣，眼前這個機械人聲音更偏向活潑跳脫的類型。

連外貌也有細微的差異，他的頭髮比巴爾托洛要短很多，黑色的面罩遮住了下半張臉，唯一露在外的一雙銀色眼睛細細彎彎的像狐狸，眼睛裏沒有一絲笑意，卻彎成笑意盈盈的弧度。

他不是巴爾托洛。

只是尤嘉乍一聽到夢魘巴爾托洛的聲音，脖子痛，喉嚨痛，骨頭痛，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利刃刨開肌理的痛感霎時席捲了全身，潛意識裏就想要逃。

巴爾托洛並不是尤嘉唯一創造的生物。

在他之後，尤嘉生產了一個流水線的「巴爾托洛」，又因為不想這樣那樣的原因，尤嘉統一應用了巴爾托洛的臉，巴爾托洛的聲音，甚至某些技能設定，也被尤嘉複製粘貼到其他機械人的程序上。

但並不是所有的「巴爾托洛」最終都會達標，尤嘉只需要一小部分作為管理層而已。

剩餘的去了哪，尤嘉也不知道，只記得是巴爾托洛接手了這件事，他是怎麼做的，尤嘉當時忙着做任務忘記問了，而巴爾托洛也從未主動和她提起。

也許叛變，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

如果這個機械人真的是從「巴爾托洛」流水線上誕生的，那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而且，他好像並不認識尤嘉。

「尤嘉！」

尤嘉看不見，卻能感覺到直奔面門而來的風聲，她想避開，可她忽然想起她的腿還沒恢復力氣。

這一剎那的震愣，就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

「鏘——」

預想中的襲擊並沒落到尤嘉身上。

好像是金屬劇烈碰撞的聲音。

尤嘉緊皺着眉，面容綳起，「藍鉑？」

「沒事。」

少年單薄的身軀里藏着可怕的力量，普通人類根本無法和機械人抗衡，雖然費魯喬並沒有使出全力，但這個小不點沒原地裂開，已經說明他很不錯。

很有趣的是，明明是人類，卻有一隻機械手臂。

費魯喬逗貓般玩了一會兒，下手卻一次比一次狠，明明人類脆弱的□□更經不起擊打，可他卻沖着藍鉑的機械手臂，每一擊都打在關節處。

無法反抗。

來不及反應。

危險。

藍鉑連還擊都無法做到，可他不能讓，他身後還有尤嘉。

費魯喬抓起藍鉑的機械手臂，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接近兩米身高的機械人，藍鉑少年在他面前就像只兔子。

金屬手臂被擊打的坑坑窪窪，神經系統嚴重受損。藍鉑已經無法控制他的手指，手臂和肌肉的連接處一陣一陣刺痛，藍鉑慘白著臉，左手握住關節連接處，試圖將自己的手臂從費魯喬手中搶回來。

「B360型號，三年前淘汰的舊版，小不點，你從哪偷來的。」

藍鉑咬緊牙關，咽下喉嚨處湧上的血沫，「如果你是沖我來的，和尤嘉沒關係，你讓她走。」

「她？」

費魯喬銀色的視線掠過藍鉑，看向他身後的少女。

從她一出現，費魯喬就注意到了她，是金髮太燦爛，還是作為人類，皮相過於漂亮的原因？

纏滿繃帶的脖子和手臂，僅有的裸露出來的雪白皮膚像是夾了草莓的奶油。

讓費魯喬很想捏了捏。

這個行為衝動很人性化，不符合機械人該有的行為準則。

他歸咎於他程序里可有可無的情感系統，他從未謀面的主人賦予他的閑置數據。

此刻，他程序里的情緒系統在此刻莫名運轉起來。

無法忽視。

空無一物的胸膛里，彷彿也出現了有了心臟的錯覺。

很奇怪。

銀髮機械人的視線彷彿凝成實質，他的目光連她的頭髮絲都掃描了一遍，尤嘉下意識摸了摸手背，汗毛豎起。

這個機械人對人類的態度有點怪怪的。

是所有機械人都這樣，還是就「巴爾托洛」流水線的機械人才會這樣？

太像人了。

連侵略性十足的視線，都像極了人。

【早就說了，機械之母技能在此世界水平之上，他們已經不僅僅是機械】

一直沉寂的系統不甘寂寞的冒出來給自己洗白，證明他給的身份技能沒尤嘉說的無用。

「回答我的問題，就放了你們。」

銀色的眼眸逐漸凌厲，那虛假的「笑」消失了，「第一個問題，S4000家政機械人在哪，就是你們昨晚見過的那個。」

藍鉑正要開口，費魯喬打斷他：「不要說謊。」

任何虛假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

這是獨屬於他的天賦。

「我們見過他。」

尤嘉冷靜道。

看來她和藍鉑沒那麼容易離開，除了屋子裏這個「巴爾托洛」，屋子外似乎還有一個。

如果屋外那個是第二個「巴爾托洛」，尤嘉今晚絕對會做噩夢。

系統，你能屏蔽他的天賦嗎？

【能，但只有十五秒。】

夠了。

「昨晚，有個機器襲擊了我，我眼睛看不見，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什麼家政機械人。」

「他被我的弟弟打了出去，警官先生，我沒有說謊，我和我弟弟只是普通民眾，被機械人襲擊，我不敢繼續待在這裏，弟弟陪我出去透透風，剛剛回來，就看到了你們。」

「可你們為什麼要欺負我們呢，我們什麼都沒做錯啊。」

尤嘉雙手捂住臉，細白的指尖印着漆黑，黑布遮蓋的眼睛部位漸漸濕潤，纖瘦的肩膀輕顫，害怕極了。

藍鉑渾身肌肉緊繃，緊緊盯着費魯喬。

他會信嗎。

他除了信找不到別的破綻，因為他在尤嘉身上看不到任何虛假。

費魯喬鬆開了手，藍鉑摔在地上，金屬手臂砸在地上發出悶沉的聲音，藍鉑俯身趴在地上，整個人因為劇痛抑制不住的發抖。

「維斯頓~」

費魯喬故意拉長了聲音。

清晨天際一縷陽光傾斜在這片荒野，路邊的小木屋，籠罩在一片猶如聖光降臨的光暈中。

尤嘉身後悄無聲息站着一個人，他很高，幾乎遮擋住所有光亮。

費魯喬無奈的張開雙臂，剛才爭鋒相對的危險氣息陡然消失，「帶他們回警局錄口供。」

馬薩市警局。

藍鉑和尤嘉被分開了。

藍鉑雖說是這個事件的受害者，可他涉嫌違反規定，私下裝載機械手臂，警方將他送去了醫院，他們會在保證藍鉑安全的情況下，將那條機械手臂拆解下來。

而尤嘉則是留在了警局。

溫柔的女性警員問完話后，收起筆記本，給尤嘉倒了一杯溫水，還給了一張毯子。

「我聽維斯頓說了，很抱歉，關於你弟弟的傷，警方會在一定程度上給予補償。」

尤嘉握著水杯，「那個機械人……」

莉莉警員笑道：「費魯喬警長，他雖然是機械人，但在警局內，同事們都很喜歡他。」

「隨意毆打普通民眾，你們也喜歡？」

距離她上一次死亡，才過去三年，尤嘉怎麼不知道現在人類發展的這麼寬容？

「費魯喬警長下手可能重了點，但他還是有分寸的，你那個弟弟……尤嘉小姐，你們不是親姐弟吧？可能你不太了解，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進警局了，但每次都因為他未成年這一點，我我們都束手無策，如果你們認識時間不久，我勸你還是離他遠一點。」

「那個孩子，情緒極其不穩定，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他真正的樣子。」

尤嘉第一次聽其他人談起藍鉑。

說起來，尤嘉好像從來沒見過藍鉑有過朋友，親戚，甚至連普通社交都沒有，尤嘉住在他家這段時間，他每天似乎除了坐在屋前看公路對面的荒野，就只剩下滿足尤嘉各種日常小要求。

想起系統提示的NPC劇情任務，尤嘉想從莉莉警官這裏得到更多關於藍鉑的消息。

但莉莉警官卻不再多說了，只給了尤嘉一張名片，是費魯喬警長的聯繫方式，並告知尤嘉，如果有困難，可以撥打名片上的號碼，那是費魯喬警長的辦公室電話。

「費魯喬警長看起來可怕，但其實是個樂於助人的好人哦。」

尤嘉：「……」

我信你個鬼！

你是不是收錢了啊姐姐？！

她就算看不見，也知道藍鉑少年被他打的有多慘好吧！

如果莉莉警官能看到少女黑布下矇著的眼睛，會發現左眼寫着「騙子」，右眼寫着「清醒」。

尤嘉捏著名片，略有些無語，「姐姐，我是個瞎子，就算我遇到困難了，也看不到名片上的號碼。」

莉莉警員：「……」

是她疏忽了。

「總之，這是費魯喬警長的一份心意。」

尤嘉一臉茫然，「什麼？」

真好看。

如果不是清楚對方的身體是溫熱的，她幾乎都要以為尤嘉是哪家生命公司新出的產品。

莉莉警員謂嘆一聲，可惜身體殘缺，如果僅僅是眼睛看不見倒還好，雙腿似乎也不良於行的樣子。

可正是這份殘缺，反而有種脆弱的奇特美感，令人心生保護欲。

連她都想多親近親近。

莉莉警員關上休息室的門，那張名片還是被她塞進了尤嘉的手裏。

心意？

樂於助人的好人？

這群人類傻白甜吧？

真的相信機械人會擁有人類的美好品質嗎？

騙騙不知內情的其他人還好，人間清醒尤嘉想的要更多一點。

名片是金屬製造，摸起來有串奇怪的數據碼，但絕對不僅是名片這麼簡單。

扔掉？

還是留下？

如果扔掉，絕對會引起警覺，因為一個普通人不認得什麼是數據碼。

留下來就是個定時炸彈。

還不知道它會炸出什麼玩意兒。

「先留下吧。」

費魯喬並不認識尤嘉，這一點尤嘉就放心許多。

人類與機械人處於微妙的平衡，費魯喬如何會出現在馬薩市暫且不提，尤嘉在意的是莉莉警員對他警長的稱呼。

革命軍與人類政府是對立陣營。

警方不可能會招納一個革命軍當他們的警長。

只有一種可能。

他們不知道費魯喬的真正身份。

這和巴爾托洛有關嗎？費魯喬出現在馬薩市，巴爾托洛會不會也在這裏？

一想到巴爾托洛很有可能和她在同一個城市，尤嘉如坐針氈。

可她總有一天會面對巴爾托洛。

「好煩。」

尤嘉深深呼出一口氣。

作者有話說：

巴爾托洛流水線，簡稱：人間清醒尤嘉的巨額債款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