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瞬間

第7章 瞬間

許勁知手摸了下後頸,不自在地咳了聲,「沒有。」

對聯被他踢沙發底下了,也沒好意思再夠出來。

「我一會兒去買一副,回來跟你貼上。」許臣說著話,上半身稍往後仰從兜里摸打火機。

看樣子沒摸到,許勁知順手把自己的遞了過去。

他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許臣看了眼他手裡的打火機,又看了眼他。

「……」

這是自己住了幾天自在慣了,徹底放飛自我不知道什麼叫藏著掖著了。

許臣接過打火機給自己點上根煙,語氣平淡地沖他嘮叨一句,「好的不學賴的學。」

「……」

許臣在這兒待到晚上七/八點,算了算時間也該走了,拿起沙發上衣服穿上,衣服摩擦窸窸窣窣的響,「勁知,爸就走了。」

許勁知也跟著站起身,老爸插空又問了句,「真不回?」

他還是一樣的答案,「不回。」

出來這些天雖然條件不比原來,但是輕鬆,前所未有的輕鬆,像是跌入深海溺水的人忽然被救上岸喘了口氣。

「我得回,你媽還在家。」許臣順手抄上桌面的打火機,往兜里一揣,「沒收了。」

許臣看他干站著,嘖了一聲提醒道,「送送你爸。」

兩個人出門發現外面飄起了雪,一老一少並排走到衚衕口,一路上聞到的都是各家飄出來的油煙味兒,許臣隨手招了輛車,借著車靠邊的空檔扭頭跟他說,「回去吧,以後給你錢你就收著,不是外人。」

他點了下頭,「嗯。」

許勁知看著老爸坐進車裡,再到那輛車開走,紅色的車尾燈逐漸縮小,直至隱匿在夜色中。

孟妍站在便利店門口,手裡拿了幾支仙女棒和打火機,在這兒待了一小會兒凍得鼻尖有點紅。

仙女棒已經算是「煙花爆竹」這一類里最不容易炸到自己的了,但她猶豫好幾下還是不敢點。

跟前一個人影立住,她視線從仙女棒往上移,許勁知站在她跟前,像是出來也有一會兒了,頭髮上落了幾點雪花。

便利店的老闆正準備關門打烊,手套圍巾瓜皮帽全副武裝,看見她手裡的仙女棒,又進去拿了一把出來,給他們兩個一人一半,「孟妍,跟同學在這聊天啊,都拿著,這種東西囤多了不好,潮了就點不著,拿著玩兒吧。」

孟妍正想說不用,老闆就已經利索的把捲簾門拉下來上了鎖。

她算是在芝麻衚衕住的久的,街坊鄰里相互認識,孟妍一雙杏目,眼尾微揚,笑起來很有靈氣,「謝謝王叔。」

許勁知沒怎麼玩過這東西,之前過年老媽不讓他放鞭放炮,他對這東西也不感興趣,也就沒爭辯。

他往口袋裡摸了摸,才想起打火機被老爸給順走了。

孟妍看出他的意圖,主動把打火機遞給他,「要這個嗎。」

許勁知應了聲,接過打火機往後稍微退了半步,對著「仙女棒」的上頭點燃。

手裡的東西發著「呲呲」的聲響,冒出無數金絲。

孟妍輕微吸了下鼻子,被許勁知捕捉到了這點聲響,故意使壞問,「哭了?」

這話似曾相識,是把她之前說的那句送還給她。

他開玩笑不正經的時候看著特混,有股獨屬於這個年紀輕佻浪蕩的勁兒,孟妍聲音不大的揶揄他,「你還挺記仇。」

金色的光照在他臉上,許勁知垂眸認認真真瞧著手裡的東西,微皺起眉,完全找不出這玩意兒的樂趣在哪,看久了甚至覺得和生日蛋糕上插那個會冒火的旋轉蓮花差不多,拔下來扔門口還能不知疲倦的響上三天。

他無意抬頭,跟前的姑娘正盯著他手裡的東西看得起勁。

她戴了一條紅色的圍巾,這顏色土的不行,只有他大姨大姑才會戴,但在她身上竟然莫名和諧,是這雪天里唯一一抹艷麗。

他語調疏懶,手往前一遞,「送你。」

孟妍沒客氣地接過來拿在手上,上次小哆啦A夢的掛件也是這樣,好像她眼睛看什麼,他就會把什麼送給她。

這句話剛在腦海中出現,她就鬼使神差般,抬頭看了他一眼。

在他注意到之前又悄悄別開視線。

等她手裡這根燃盡,許勁知又幫她點了一根才連帶著打火機一起給她,孟妍接過來觸感不對,手心裡感覺還多了樣東西。

她攤開手掌看,除了塑料打火機,還有一枚巧克力,外麵包著藍色的糖紙。

孟妍把東西放進口袋,沒說謝謝,而是看著他道,「去我家吃飯吧。」

除夕這種家裡人團圓的日子他去裹什麼亂,他剛想說「別了吧」,開口前對上她一雙明媚的眼,那裡面倒映著仙女棒細碎的光。

孟妍見他沒馬上回答,八成是拒絕的意思,她正想著怎麼給自己找個台階下才不那麼尷尬,就聽見他微啞的嗓音說,「行。」

「……」

老孟做了一桌子菜,葷的素的還有湯,一邊給許勁知盛飯一邊說,「你們小時候一群孩子在外面玩兒,你搬走的時候阿妍哭了好幾天呢,說什麼都不頂用。」

孟妍在旁邊端著一個空盤子,臉一下子就紅了,微低著頭沒好意思看他,「爸,我都不記得了,你還拿出來說。」

「不說了不說了。」孟重陽笑著塞給她一碗米,「拿上走,看春晚。」

他們整條芝麻衚衕的人都不怎麼用餐桌吃飯,正經買來的餐桌上都堆著些醬料之類雜七雜八的東西,吃飯都放茶几上吃。

茶几矮,坐在沙發上彎著腰吃飯很彆扭,於是就有了老孟同志親手做的小木凳。

許勁知坐下就是兩條無處安放的長腿,縮著也不是,伸著也不是,束手束腳的。

他能將就坐,但老孟看不下去,放下碗說,「我去把餐桌擦擦搬過來。」

許勁知來這兒吃飯本就不好意思,在人真把桌子搬過來之前及時開口,「不用了叔。」

老孟只當沒聽見,一副認真模樣,「我搬,不要跟著來,我還年輕著呢。」

孟重陽這人吧,倔得很,不聽他的他跟你急。

尤其是在他「年不年輕」這種涉及尊嚴的事情上質疑他。

最終三個人在餐桌上吃完飯,電視機里播著春晚,小品一年比一年無聊,許勁知看得整個人有點兒犯困,又不好起身就走,多少是有蹭飯嫌疑。

孟重陽被隔壁老太太叫去找什麼東西了,許勁知坐在沙發上,手肘撐著膝蓋,微彎腰的動作讓肩背自然形成一道冷淡的弧,他偏頭看向她,「你記得我?」

孟妍原本在旁邊打瞌睡,一下子繞到這個話題上,愣是什麼困意都沒了,她目光跟他交纏上,又很快敗下陣來,「是上次聽我爸說,我才想起有個叫小胖的。」

許勁知聽見這稱呼還挺稀奇,當年搬走去了那邊水土不服,斷斷續續病了一個月,人也瘦了。

正好身邊換了一批人,就再沒人叫過他小胖。

既然話說到這兒,孟妍也跟著問了一句,「那你記得我嗎。」

無心一問,她甚至都沒察覺到這句話里還藏著點小小的期待。

他搖了下頭,回答是情理之中的,「不記得。」

的確,那種有故事的童年梗發生的概率小到和中彩票差不多。

四五歲的小孩更是不記事,丟了一個玩具都能哼哼唧唧哭半天,說明不了什麼。

這一天晚上許勁知回了隔壁,整個人困馬乏,眉眼間是肉眼可見的倦怠。

他開了燈餘光看見門口玄關處的鞋柜上放著一個皮質的篆刻刀包,旁邊擱著一塊大小正好,成色漂亮的壽山石。讓他困意都散了大半。

這是老爸什麼時候放在這兒的,他在腦子裡仔細回想了一遍,只能是許臣進門就隨手放這兒了,他當時心不在焉,沒注意到。

許勁知沒多大愛好,唯一喜歡的就是刻石頭章,跟個老大爺似的。他從小學就喜歡鼓搗這些,沒少被人說浪費時間,不務正業。

許臣送他一套篆刻刀,算是新年禮物。

壽山石放在手裡觸感冰涼,他拿上東西進屋坐在桌前,挪了檯燈過來,宛若將軍醉里挑燈看劍那樣細細看過裡面的篆刻刀。

這石頭已經是加工過的,通體瑩白的長方體,磨光圓潤的那一頭掛著紅色的穗子。

他挑了把型號合適的篆刻刀出來,動作熟練省去起稿直接就能上手,刻一個應景的「吉祥如意」。

流暢小篆一點一點在石面上出現,當刻到第二個「祥」字的時候,他忽然就走了神。

混沌腦海中出現衚衕里那個姑娘,她戴著圍巾,鼻尖微紅地拿著一根金光四溢的仙女棒,那雙眼睛里有著盈盈的光。

僅一個瞬間,他手上動作一脫力,刀尖左衝刺在左手虎口處,立馬就見了血。

突然又尖銳的疼讓他輕蹙起眉。

果然,干這活兒不能走神。

「……」

孟妍覺得今年春晚特沒勁,都沒耐心等到最後,睡覺前把外套往衣櫃里放的時候冷不丁「咚」的一聲,從口袋裡掉出來一顆糖。

是一枚藍色糖紙包著的巧克力。

她撿起來隨手拆開,把巧克力塞進嘴裡,目光無意看見這皺巴巴的錫箔紙面上還印著一行藍色的字。

「每一個瞬間,都可能是一個童話的開始。」

作者有話說:

德芙心語巧克力,愛心盒的那個,紙裡面有字!!!

每一個瞬間,都可能是一個童話的開始——來自德芙心語巧克力的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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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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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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