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晚膳用得還算是有驚無險。
謝識秋沒有騙她,的確是只有謝父謝母,和兩個比較親的長輩。
謝識秋叫她們作「二嫂」和「姨媽」,按道理,梁鶯也要這樣跟着叫的。
她對兩個長輩印象都還不錯,其中二嫂的兒子謝祁祁很喜歡她,才七八歲的年紀,就抱着自己的大腿不肯放,一直嚷嚷着在哪裏見過梁鶯。
想來,應該是隨了二嫂活潑愛鬧的性子。
用完晚膳后,梁鶯半蹲著腰,在陪謝祁祁玩。
謝識秋正在和謝父聊著天,這會騰不出功夫。
小傢伙一直嚷嚷着要抱,梁鶯只好吃力地把謝祁祁抱起來,小步小步地往前走着。
謝祁祁隨了二嫂,大眼睛眨啊眨,跟兩顆紫葡萄一樣的,頭髮是細軟的小捲毛,半長不長,擱遠處看,皮膚白嫩,養得仔細,跟個小天使一樣的。
梁鶯看着就覺得開心,抱着他一直在逗。
小傢伙笑聲也咯咯咯的,鈴鐺作響,兩條小短腿還喜歡往外蹬,把梁鶯弄得一直喘不過氣。
梁鶯只好哄着他,「祁祁別鬧了。」
謝祁祁繼續咯咯笑着。
梁鶯從沒發現自己這麼招孩子緣,她逗著問他,怎麼那麼喜歡自己。
謝祁祁的小肉手玩着她的臉:「哥哥……照……照片……」
聽了好一會,梁鶯才聽出來他在說什麼。
原來是謝識秋的房間擺着她的照片。
她和謝識秋才沒認識多久啊。
梁鶯好奇,便繼續逗著謝祁祁:「祁祁告訴姐姐,照片長什麼樣的?」
謝祁祁說不出來,在小腦袋上比劃了好幾下。
像是梯形,又像是正方形,還像是長方形。
梁鶯越看越迷糊,只好問是什麼顏色的。
謝祁祁回得極快:「黑色!」
梁鶯靈光一閃。
突然意識到了是什麼。
是學士帽。
謝識秋怎麼會有她穿學士帽的照片。
難道謝識秋在大學的時候就認識她了?
顯然不可能。
他大學不是去了國外么。
雖然心裏是覺得不可能的,但梁鶯總感覺事情有疑點。
又想不出來。
梁鶯看着謝祁祁,還想追問些什麼。
那頭,謝識秋抱住祁祁,放到地上,裝作生氣的樣子:「不許鬧姐姐。」
謝祁祁一聽,「哇」的一聲哭得響亮。
他一哭,倒是把剛才梁鶯想的思緒全打斷了。
她責怪地看了眼謝識秋,「你凶他做什麼?」
謝識秋:?
一聽到哭聲,二嫂也連忙跑過來。
兩個女人輪著說教謝識秋。
謝識秋:??
過了好一會,梁鶯才哄得謝祁祁不哭了。
事後,梁鶯還生謝識秋的氣,「你怪一個小孩子幹嘛呀?」
誰知道謝識秋說:「你要是喜歡,回頭我們生兩個,使勁鬧。」
他說得還很大聲,這下大家全聽到了。
梁鶯趕緊上前捂住他的嘴,氣急敗壞:「你還說!不準說了!」
謝識秋笑得放肆,偷偷地舔了舔她的手心,再輕輕咬一口。
一陣觸電的感覺自手心傳來,激得梁鶯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迅速鬆開手,用袖子攏著。
謝識秋插著兜笑着看她。
梁鶯丟臉丟大發了,她連忙拉過謝識秋的手,小聲嘟囔道:「走了。」
這次回老宅還算順利。
回去的路上,梁鶯還是忍不住問出聲。
「我們上大學的時候認識么?」她問。
謝識秋十指交握,指腹微微摩擦着手背,淡淡笑着:「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梁鶯不依不饒:「真的認識?」
謝識秋搖頭,「當然不。」
他怎麼會讓她記起來當初那麼卑微骯髒的自己。
梁鶯信了,因為從認識到現在,謝識秋都沒有騙過她。
可是她自己也忘了,認識謝識秋才統共不到兩個月。
梁鶯枕在謝識秋懷裏,以絕對信任的姿勢賴著。路很長,她不由得打起了瞌睡。
謝識秋替她掩下眼圈的烏泱,想說的話在喉嚨里轉圜了一圈,最終還是化成了兩個字,嘆息道:「睡吧。」
一路無言。
第二天,梁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謝識秋早就去公司了。
梁鶯下了床,沒有人幫她洗漱穿衣服居然有點不習慣。
也許是被謝識秋寵壞了。要是有一天沒有他怎麼辦。
她失笑着搖頭,把無厘頭的想法拋開。
梁鶯接了部古裝劇,男一是最近新興的流量,官宣的那天,劇方的陣容還上了一次熱搜。
畢竟現在梁鶯的熱度正盛,雖然黑紅五五分,但好歹是因為謝識秋的關係小小出了幾次圈。
知名度是有了,作品也因為剪輯的原因,漸漸地有人肯定她的演技,說她是花瓶的人眼見地少了很多。
但還不夠。
不過梁鶯已經很滿意了,事業有轉好的趨勢,接下來只要好好琢磨自己的演技,總會越來越好的。
家裏的外債也總會還清。
不用老是依靠謝識秋。
劇組。
梁鶯剛換好古裝,她第一場戲是女扮男裝的,一身玄色的緊身長袍倒是襯得自己格外利落,再加以束之發冠,倒是多了幾分風流。
她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唇紅齒白的,跟劇本里因為叛逆想出府玩耍的大小姐人設很貼切。
梁鶯正闔着眼耐心等化妝師上粉呢,夏夢夢突然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句:「姚影後來找你了。」
她的語氣有點不安,但是梁鶯沒聽出來。
梁鶯驀地睜眼。
明亮的一雙黑眸在鏡子裏映射著,有神而透露出幾分疑惑。
找她做什麼?
八成和許清州有關。
梁鶯說了句知道了,就往姚名姝等的地方趕。
姚名姝專門找了個休息室等她。
梁鶯盯着她的背影,小聲地問出口:「你找我有事?」
姚名姝一回頭,素來明媚的面容上多了幾分疲倦。
顯然是為了許清州的事情叨擾不少。
姚名姝見到梁鶯,竟然鬆了口大氣,莞爾笑着說:「你坐。」
梁鶯不懂,甚至覺得莫名其妙。
姚名姝看她的眼眸卻極亮,似乎有什麼事情即將要得逞了一樣。
梁鶯簡直如坐針氈。
姚名姝的手指慢慢撫過橙汁上的吸管,她的指甲很長,是琥珀色的,只需一下,就把吸管勾來勾去,沒個穩形。
梁鶯看着蹙起了眉,「你有什麼話就說。」
姚名姝頓了幾秒,便堅定地開口:「有一件事我得讓你知道。」
梁鶯抿了抿唇,「你講。」
姚名姝的目光盯着她,不想錯過梁鶯臉上的任何一絲神色:「清州的料是謝識秋爆的,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梁鶯暗叫不妙,謝識秋果然沒告訴她。
她心裏雖生了氣,但也不好在姚名姝透露半分。
梁鶯垂下眼眸,濃而密的長睫打下一片淡淡的陰翳,只聽到自己講著:「我知道。」
她撒了謊。
姚名姝輕輕地「哦」了一聲,似乎不意外。
她勝券在握,接着又講:「大一那年,和你談的那個人是謝識秋,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梁鶯猛地抬頭看向她。
姚名姝嘴角掛着一絲笑,眼尾微微上揚,卻帶着十分的篤定:「你不知道吧,我和他是大學同學。」
......
良久,化妝間傳來玻璃砸碎的聲音。
*
謝識秋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最近有個很大的項目,他不得已在公司加班,想着儘快搞完,回家陪梁鶯。
可一進卧室,他就察覺到不對勁。
偌大的房間沒有燃起一盞燈,整個屋子都是黑的,莫名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是少見的窒息。
謝識秋溫聲喊著:「音音?」
床上傳來一聲微弱的回應。
謝識秋的心口的大石終於落地。
他躡手躡腳地上床,溫柔地抱住在家等久了的小妻子。
他輕輕地吻了吻梁鶯的眉眼,「餓不餓?」
才幾個小時,謝識秋的心裏一直念着她。
梁鶯埋他的懷裏,悶悶出聲:「不餓。」
謝識秋眼裏帶着笑,又問:「那累不累?」
他抱緊了梁鶯。
梁鶯搖了搖頭,把頭埋得更深了,「不累。」
「我很開心。」
聽到這,謝識秋覺得不對勁。
梁鶯向來不會主動說,我很開心,我很高興這種話的。
他擰著眉,大手輕輕托住她的臉頰,輕輕哄著:「有什麼不開心的要和老公說。」
梁鶯仍是閉着眼,長睫像是兩團小扇子,一直在顫啊顫。
聽到謝識秋的話,她忍着淚,將劃破的手指藏得更深了,「今天拍戲一直沒過。」
她抖著聲。
聞言,謝識秋鬆了口氣,「因為這件事情不值得,改天老公陪你對戲好不好?」
梁鶯小小聲地應了聲好。
謝識秋笑着去吻她,他低頭誘哄:「那你睜開眼看看老公好不好?」
「老公想你了。」他的聲音儘是訴求。
梁鶯如了他的意思,顫著身子一點點地睜開眼。
謝識秋的桃花眼裏全是她一個人的影子,只有她。
素來驕傲的一個人也因為她將渾身的冰霜化成了水,溫柔地包裹着她。
不知道為什麼,梁鶯突地鼻子一酸。
她想問謝識秋,你為什麼要瞞着我,為什麼要騙我。
可是她怕得到一個自己不喜歡聽的答應,到頭來,一切枉然。
梁鶯哽咽了一聲,默默地把淚逼了回去。
最終,她捧著唯一的希冀去問謝識秋,「你喜歡我么?」
真的喜歡么?
還是說,因為那場青春的熱戀,現在只想報復?
謝識秋一聽,笑得可大聲了。
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捏了捏她的臉,又氣又笑:「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我的小乖乖,我不喜歡你喜歡誰?」
梁鶯低着頭「嗯」了好幾聲。
謝識秋又哄了她好幾句。
梁鶯一一回應。
良久,謝識秋淺淺的呼吸均勻地從身側傳來。
無聲的夜裏,梁鶯攀着他的肩,原本清亮的黑眸里,現在一片空洞,無神地轉動着。
她仍記得那場熱戀,藏在秘密之夏,愛得肆意瘋狂,卻銷聲匿跡在多事之秋。
只因她一時智昏,將當時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少年荒唐地趕了出去。
只因那是場網戀,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只因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