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鷓鴣天·燕未還

第57章 鷓鴣天·燕未還

晏亭柔見下了兩盤棋,趙拾雨都有些心不在焉,眉頭深鎖,「拾哥哥,你今日都輸給我了。在愁什麼呢?」

趙拾雨仍將棋子拿在手裏,舉棋不定,「最近朝中有些人心不穩,官家准許了制置三司條例司頒佈了「青苗法」,朝中因這法度分作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晏亭柔奪走他手中棋子,輕扔入白玉棋壇中,握住了他的手掌,笑着搖搖頭,示意他心煩就不必陪她下棋,「此事我也略有耳聞。我先前見過唐末的史書,有過類似的記載,叫「常平制度」,豐年抬高米價,以免米賤傷農,荒年降低米價,以保證百姓有糧吃。「青苗法」之舉措,可是差不多的?」

趙拾雨反手將她的纖細柔荑握在掌心,揉搓著,「唐末的『常平制度是好的政策,只是在實施起來,傷害了世家貴族、大地主的利益,反對聲音太多,執行時問題太多,導致推行不下去。

這回制置三司條例司所訂的「青苗法」,是在青黃不接時,以遠遠低於富戶田戶的利息,貸給農民苗錢,待豐收之時還賬。其實是對唐末的「常平制度」的補充,以做到民不加賦而國用足。」

晏亭柔一手托著下巴,任憑另一隻手被趙拾雨攥著,想了想,「那我懂了。市面上田戶貸給農民的銀錢,利滾利下來,還錢時,是原來銀錢的兩三倍是常有的事情,想必官家有此舉措,很是有道理的。」

趙拾雨眼眸輕抬,「沒想到小柔懂得這般多?」

「我瞧得書多罷了。」晏亭柔抬手摸了摸趙拾雨的眉頭,將蹙著的眉輕手舒緩開,「我說這些,是給你信心,你要相信一切都會好的,不必惆悵。」

趙拾雨眉頭鬆開,臉上浮現笑容,拉住了晏亭柔摸他眉峰的手,將雙手一齊拉到嘴邊吻了一下,「你總能開解我,恰到好處的舒緩我的憂慮。我趙拾雨何德何能,能遇到小柔呢?真想早些把你娶回家。」

晏亭柔拽出手來,害羞的笑了笑:「大庭廣眾之下,你也不嫌臊得慌!」

「可要好好說道說道,誰先招惹我的?誰先摸我的?」趙拾雨一臉無辜,卻要得理不饒人。

晏亭柔羞紅了臉,「我就不該理你!憑你自己皺着眉頭,苦大仇深鬱悶去!」

趙拾雨忙哄她,「我錯了!知小柔是關心我。我還有更惆悵的事情呢,你可要安慰安慰我?」

「那你說來聽聽?」

「這青苗法要先在河北路、京東路、淮南路三路實行,我要去趟河北路大名府,查探一下實地的情況。」

「去多久?」

「不好說,短則月底回,長則一兩個月也是有的。」

「那你去就是了,這有什麼可惆悵的?」晏亭柔心裏捨不得,可還要故作大氣模樣。

趙拾雨臉色沉了下來,帶着一絲委屈,「我自是惆悵要與你分離,我……我捨不得你。竟沒想到,小柔如此想得開,能放下我。」

晏亭柔見他失落模樣,不禁笑了,偷偷在桌下拉住了趙拾雨的手,「《莊子》裏說,人上壽百歲,中壽八十,下壽六十,除病瘐死喪憂患,其中開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過四五日而已矣。

若按此說法,一年一十二個月,三百六十日,能開口笑的日子至多不過六十天。

我們既然曉得能笑的時候是少的,那為何不盡量讓自己開懷些呢?

我自是也會很想拾哥哥,絲毫不比你弱去。可是與其愁眉苦臉的等你,我更願意每日將你放在心上,開開心心的期待着你歸來。」

趙拾雨忽覺得心上緊了幾分,他指尖捏了捏她的細指,「那你待我回來。總歸同你一起守歲還是可以的。」

晏亭柔問,「何時起程?」

「明日。我今日才得了消息,就來找你了。」

「所以方才輸了兩盤棋,都是在糾結怎麼同我開口么?」

趙拾雨點點頭。

晏亭柔淡淡一笑,「那豈不是明日就見不到了?」

「嗯……」

「那你過來。」晏亭柔帶着趙拾雨走到青蘿齋後院,她平日查賬休息的屋子裏,合上了門。

趙拾雨好奇她要做什麼,笑問:「大白天的關門,可是不好!」

晏亭柔瞧出他是在打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不好。小王爺意欲圖謀不軌呢。」說着她就踮起腳尖,在趙拾雨嘴上啄了一下。

「明明是小柔先非禮了我,好生不講道理。」他將人攬入懷中,於深秋的冷屋裏,捂出溫暖來,又尋到了那處最柔軟的唇,採擷著清甜的吻。

不知歸期是何時,便要將那來日的相思,提前付諸口上,享用個遍才是……

夜裏,趙拾雨將晏亭柔送回晏府,晏亭柔讓他稍等。不多時拿了一個絳紫色的荷包遞給他,「你走的太急,我也沒什麼能給你的,這個荷包里放的是我常用的梅花香餅子和……總之,是我時常待在身上的,送……送予你……」

他顛了顛香囊有些沉,就將打着穗子的綁線鬆開來,裏面除了有三個梅花形狀的小香餅子,還有一小把紅豆。

原來小柔將紅豆裝在香囊里了,她不必說,他也曉得,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可趙拾雨偏要明知故問,「送予我,作甚?」

他將荷包放在鼻間嗅了一下,同她身上香氣一樣。眼神似定在她臉上,並不眨眼,只想着多看幾眼。

往常他這樣的輕浮的舉動,必定惹來晏亭柔的責怪,今日出奇,她什麼都沒說,還上前一步抱住了趙拾雨,也嗅了嗅他身上的氣息,那清香如雨後竹林的味道只一嗅,她就紅了眼眶,靠在趙拾雨懷中,「拾哥哥……」

趙拾雨一手抱着她,一手將自己腰間的香囊也解了下來,放她手中,將她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你捨不得離開拾哥哥,我亦捨不得離開你。我答應你,定會早早的回來,好不好?」

他懷中之人應聲順從的點了點頭,他手撫住她後腦青絲,低頭吻住了懷中軟香。

趙拾雨有公務在身,沒能參加九月十五趙滿風和吳眠眠的大婚,小柔倒是忙前忙后着實替吳眠眠張羅了半個月,期間與吳眠眠也成了閨中好友,時常混在一處。

這日吳眠眠帶着婢女來了青蘿齋,見小柔在專心寫字,就走到她對面坐下,「嫂嫂,在寫什麼?」

晏亭柔沒抬頭,一聽這軟糯糯的聲音就曉得是誰,「你若再這麼亂叫人,我可真不理你了。」

吳眠眠捂著嘴偷笑:「懷王府上上下下都曉得你,你是阿兄老早就看上的人,你還指望能低調到哪裏去呢?」

「我也奇怪,為何老早就都曉得呢?」

「原來你竟不知啊?這個我可是聽過的,同你說說,好生有趣呢。」吳眠眠支走婢女,讓她去街上買飲子,「你入東京時,手腕上帶着一個翡翠鐲子,那個是先王妃的嫁妝來的,全府都曉得啊。阿兄呢,就是故意讓你戴的,好讓全府都認得你。

還有乞巧節時,瀟月姑姑不是給你打扮成個仙女似的去看乞巧樓。據說那一日全府各院都爭相去花園裏看你,都說小王爺要娶個同洛神一樣的仙女來。」

晏亭柔停了筆,「這樣想來我終於明白了,怪不得那兩日所有人見我都怪怪的,明明是不認識的人,卻格外的客氣。唉,我又被趙拾雨算計了。」

吳眠眠打趣道:「我聽你這聲「唉」,可不是覺得被阿兄算計了,可是在想他?」

晏亭柔捏着她的小臉蛋,「我發現你大婚之後,越發沒皮沒臉起來!先前那個一說你官人,就臉紅的小姑娘哪裏去了?現在可真不嫌害臊!」

「都是同床共枕的人了,自是什麼都不害臊了!我眼下也喜歡我官人的很,他雖然脾氣差了點,可自打大婚之後,自打……就對我好的很。」

晏亭柔問:「自打什麼?」她以為是趙拾雨教訓了趙滿風之後呢。

誰成想吳眠眠拿着帕子捂著嘴,「自是做了夫妻之事後。」

晏亭柔捂著臉,「羞死了!羞死了!你可真是什麼都好同我講的!」

「我們本就是一家人,嫂嫂還會笑話我不成?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吳眠眠看着她手下的筆墨,「你還沒說,到底寫什麼呢?」

晏亭柔將紙張遞給她,「之前青蘿齋失了一個大的印書的差事,明年可能就會有些空閑。雖然賣書是盈利的,可也不能不理東京城裏的那些刊工。沒活干,我又不能放他們去,各個身後都是要養家餬口的,可沒事情做,肯定也不成。」

晏亭柔將她的計劃詳細說來,原來此前在春岸樓瞧見那蓮兒姑娘身上印花的衣衫和弄色棖橘之後,她就在想是不是可以將雕版印刷用到印染布料上頭去。

本來市面上也有不少印花的布匹。可是因為工序複雜,往往花色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款,且價格又是不菲。

她想着若是可以雕些有趣花樣的小雕版出來,在小幅的面料上,或者縫製好的衣衫上做點綴形式的印花,如同在衣上作畫,是不是可成。

吳眠眠一臉崇拜的望着她:「小柔,你這都是怎麼想出來的!你若是男子我定要嫁給你,簡直如個大英雄一樣!」

晏亭柔見她那副誇張模樣,笑道:「印花而已,都成大英雄了?」

「你不知,此前我在坊間做的衣衫,有時出去,都要同世家女子撞到一處,不是款式一樣,就是布料一樣,很是沒意思。

若是真能如你這般說,那豈不是可以有許多不同的花樣來了。東京城裏的貴女可都要感謝你這樣的想法呢,不是英雄,卻是什麼?」吳眠眠眼中放光。

「你可真是長了一張巧嘴!不過成不成的,還要試,我過幾日要去外城的青蘿印坊試一下。」

「什麼時候去,要待幾日么?」

「過了寒衣節吧。已經定了布匹和染料,需要幾日才能置辦齊全呢。」

她想到寒衣節就是十月初一了,當初趙拾雨說月底若是回不來,可能時間就要長些。

她忽覺很是思念他,可思念這東西,由來沒有解,不然也不會有思念成疾之說了。

她只好將自己弄的忙一點,再忙一點,忙起來時間過得快些,日子也沒那麼難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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