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第78章 第78章

那夜回酒店之後姜聽玫晚上翻來覆去很久都沒睡着,好不容易睡着,卻又很早就醒了,四五點鐘就沒了睡意。

索性起床,她上網把這些天發生的有關紀氏和興騰科技的報告都搜索出來,一篇一篇地讀,她拿筆記本記下所有細節,想理清他們背後的邏輯關係。

大概看了兩個多小時,六點多,她看了眼窗外,江對岸的那片繁華地帶,是紀忘舟公司所在地,他現在會在那裏嗎。

想念一刻也不肯讓她放鬆,加上這些天以來發生的事折磨着她。她很想見見他,抱抱他,告訴他自己會一直陪在他身邊,會陪他度過這道難關。

猶豫好久,她看着手機界面還是給他打了語音電話過去。

他或許是起得早,也或許是沒睡好,總之這次接得很快。

姜聽玫用玻璃杯給自己倒了杯溫開水,潤了點唇角,她聽着電話那邊的呼吸聲,心也慢慢安定下來。

「阿舟。」她輕輕開口。

紀忘舟垂了點眸,起身給給自己倒了杯咖啡,他回:「我在。」

「還好嗎?」

「還好嗎?」

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句話,姜聽玫忍不住彎了唇角,她笑笑:「我很好。」

「你呢?」她聲音很輕,溫柔詢問。

咖啡苦澀,他嗓音低,「還好。」

他還在逞強,不肯告訴她。指甲掐了掐手心,姜聽玫輕輕開口:「我想你是真的好。」

「我還想和你一起回去祭奠我爸爸。」讓她耿耿於懷這麼多年的那場車禍,可能是師兄所為,她或許一直錯怪他父親了。現在回想過去,從小到大,她也只有一個爸爸在陪她,所以現在算是放下了。

紀忘舟沉默了會,才低低回問:「你知道你父親的事了?」

「什麼事?」姜聽玫微詫,追問:「他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嗎?」

垂眸,紀忘舟看着手邊咖啡一點一點冷掉,心也漸漸平靜下來,他淡回:「沒什麼事。」

「你要畢業了。」他換了個話題。

姜聽玫微笑答:「是呀,六月初回去答辯,你可以作為家屬陪我去嗎?」

她說話直白,毫不加掩飾了,「我想拿畢業證,也想拿和你的結婚證。」

「紀先生,願意嗎?」

悶聲輕咳了下,手碰到咖啡杯的杯沿,紀忘舟低笑了聲問:「跟誰學的?」

姜聽玫堅定回:「我是真心的!」

「嗯。」他回,聲音寡淡,也不知是在回哪一句。

姜聽玫:「我會讓你看見我的真心的。」停了下,她問,「你在公司嗎?」

紀忘舟揉了下眉心,淡回:「嗯。」

然後不過三十分鐘后,秘書就從樓下拿了一個粉色可愛小兔子餐盒上來,她敲門,「紀總,這是樓下一位姑娘送的。」

從文件里抽身,紀忘穿着西裝,領帶沒打,皮膚冷白,一雙桃花眼狹長,眸極黑深,他看了眼桌上那粉色餐盒,有些微詫異。

起身他走過去,凝視了一會,伸手將那蓋子打開,只見裏面盛放了一個愛心型的煎蛋,雞蛋旁邊是三明治,三明治上用沙拉醬歪歪扭扭地畫了三個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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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在一旁也看見了,笑吟吟地觀察他的表情。

冷漠幾秒后,他還是忍不住彎了點唇角,冷淡英俊的臉上也有了溫柔。

他拿起手機,看到她新發的消息。

Hear:[小舟老婆,喜歡我做的愛心早餐嗎?]

長指敲鍵盤,紀忘舟回應仍舊很高冷,只兩個字:[外賣。]

這人,怎麼回事!明明是她親手做的,還說是外賣。

姜聽玫生氣,不理他了。

那幾天紀氏員工群里都流傳著一個傳說: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天天來公司追他們紀總,又是送早餐,又是送情書,又是送玫瑰花的,樂此不疲。

而他們那冷漠不近女色修佛的總裁,居然都把那些早餐吃完了,情書收下,玫瑰花也分裝插在了辦公室的花瓶里。

路過總裁辦公室的人老遠都能看見那屋內許許多多的玫瑰,裝點得像姑娘的閨房一樣。

而情書內容無人得知,只是聽秘書安妮說過,他們boss讀完后,把情書夾進了書頁里,偶爾還會拿出來看一眼。

眾人都開始在私下裏打賭了,打賭他們boss什麼時候會被那姑娘追到手。

——

那之後,蘭澤連着下了兩天雨,前幾日的燥熱都被衝散,雨幕下儘是行色匆匆的行人,還有被清洗得蔥綠欲滴的樹葉。

這座城市的一切都在放緩,遠至江面航運的船隻,近至計程車揮動的雨刷。

姜聽玫抱着筆電坐在街道拐角里的一間咖啡店,雙手放在鍵盤上,她一直敲敲打打,在上通過各種渠道收集興騰科技的資料。

瀏覽到創始人界面時,她看了眼那人的名字,梁羽城,滑鼠移到那人僅有的一寸證件照上停住。

她看着照片內的男人,皮膚微黑,五官端正,右邊眉毛中心約有一道兩厘米長的斷疤,整個人卻並沒有因為那疤痕顯得兇狠,反而很溫和,如紳士的氣質。

腦海中浮現起難以言明的熟悉感,她似乎見過這個人。

那雙眼睛,還有眉心的疤,讓人印象深刻。她記起來了,這個人曾經是在她被攔在紀家大門外時,好心想要用自己的邀請函帶她一同進去的男人。

但那時卻被紀家的門衛鄙視了,說那是最次等的邀請函,只能允許一個人進入。梁羽城向她道歉,態度溫和,說無法帶她了。

姜聽玫那時很惶恐,連忙回他說沒事,她目睹他進了那扇鐵門,也才發現他是唯一一個參加紀家聚會沒有開車來的人。

那時他應該經濟拮据,卻有着不小的野心,縱使被門衛看不起也要進紀家去參加宴會結識那些商界名貴,就為給自己的事業鋪路。

姜聽玫想得通他這樣的人能為了名利這樣瘋狂追逐,但是想不通他是怎麼認識師兄的,也想不通他是怎麼說服師兄幫他的。

畢竟之前在宛岸相見的時候,師兄已經有了退出充當公司操盤手的想法,他從北京頂尖投行辭職回來,他那時說看透了資本市場的壟斷,想自立門戶幫散戶,為他們規避風險。

並且那之後他已經在宛城找好了工作,還曾從他公司為她帶回一束香檳玫瑰。

那個夏天,易朗對她說,讓她再等等他,卻沒說等他幹什麼。

姜聽玫沒放在心上,從屏荔山回來之後沒多久就又回了蘭澤。

也似乎是那次之後,沒多久她就接到師兄的消息,說他也在蘭澤重新找好了工作。

彼時從未多想,現在回頭看,她才發現師兄是一直跟隨着她的軌跡在走。她回宛岸,師兄就在宛城找工作,她去蘭澤,師兄就也去蘭澤立業。

他讓她等他,從來不是等他回來,而是等他一起,等他告白,等他說愛她。

姜聽玫以前以為,從小到大都是她在追隨師兄的腳步,宛岸鎮中,宛城國際,他一步一步走過,她也都一步一步追上。

去鎮中前,易朗曾在微風拂動的柳樹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他笑笑:「小玫妹妹,我要去鎮中讀書了,你要追上我哦。」

姜聽玫仰起頭,大眼睛裏都是那穿着白色校服短袖的清瘦少年,他的師兄長得很好看,眼睛溫柔,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有一個小小的不甚明晰的漩渦,像一個小小的酒窩。

她師兄從小待她最好,會偷藏家裏的水果零食給她,省零花錢為她買喜歡的明星漫畫貼紙,還會為她買漂亮好看的髮夾。

他也在她生日時送給她喜歡的安徒生童話。

那時候易朗看着她,眼神溺愛溫柔,他說的那兩句話,她一輩子記得。

他說,「我知道世界上沒有童話。」

「但我希望,小玫妹妹你可以永遠生活在童話之中。」

這個童話由他編織,他會成為她精神上生命里的唯一。

姜聽玫似懂非懂,點點頭,那時她回:「好呀,朗哥哥。」

可是後來,命運捉弄。

她沒有靠成績進宛城國際,卻被意外發財的父親用錢塞了進去。

然後是長達兩年的校園暴力,她變得沉默寡言,最後在班上一句話也不說,早上去到座位,除卻上廁所,她能坐那角落一整天。

也是那些沉默寡言的日子裏,她拚命學習,考上A大。

人生軌跡從此與他交錯隔開。他最親最信任的師兄,在她高中時他遠在北京,無法幫她分毫;她大學時,她在A市,他畢業為了前途留在北京,進入頂尖投行。

後面分岔意外,姜聽玫輟學,送走父親,一連七年,他們之間交集幾乎沒有。

重逢是她回宛岸,他辭職。

那時候易朗讓她等他,因為他已經連續七年每年夏天回宛岸等她,他等了她七個夏天。

所以,最後一次,他想讓她也能等等他。

可是後面命運捉弄,他們漸行漸遠,曾經對他最親的聽玫妹妹,有了自己更信任,更依賴,甚至是更喜歡的人。

他們再也無法回到原點,易朗迄今為止最後悔的事,就是離開宛市去那麼遠的地方上大學。

頂尖學府又怎樣?為無數人欽慕的榮譽又怎樣?年紀輕輕在股市裏能掀起滔天巨浪又怎樣?

他和她都無法回到從前,他失去了她。

這些姜聽玫通通都無法得知,她只知道師兄似乎在暗處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為自己做了很多,卻也在無形中引她入圈套。

讓她產生無法克服的心理疾病,只為了能夠更加依靠他,離不開他。

姜聽玫真的看不透他,閉上眼睛,內心一片酸楚,無法言明的情緒。

……

她還是決定去找師兄,她想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也想勸他收手。

到興騰科技門前時,雨已經停了。

姜聽玫下了計程車,手上拿着收起的雨傘,她穿一件深色風衣,收腳牛仔褲,踩了雙七八厘米高的高跟,成熟幹練風,同這個城市大多數女白領一樣。

她在公司樓下,從黑名單里把他拉出來,用短訊給他發了條消息。

[我在樓下,想和你談談。]

易朗來得很快,他仍溫柔,看她的目光里總是帶着能軟化一切的柔和。他穿着深藍色西裝,一副金絲眼鏡,斯文精英,較以前並無太大變化。

可姜聽玫卻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他了。

易朗對她輕輕笑,「小玫,你終於來找我了。」

姜聽玫沒回答,跟着他走,一直都和他保持了一段距離。

易朗忽略這刻意,當沒察覺到,一路上仍耐心細緻地問她近來的生活,問她過得是否還好,問她在榆城有沒有遇見什麼不開心的事。

姜聽玫不發一言,就跟他去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廳。

姜聽玫不肯去包間,易朗便為她選了靠窗的位置。

坐下,姜聽玫懷中的包卻仍還抱着,她不打算久留,只打算問了答案就走,也不打算和他吃飯。

易朗叫來服務員,他拿着菜單點菜,點的每一樣都是她愛吃的。

「好了嗎?」等服務員走後,姜聽玫開門見山地說,「我今天來找你,不是為了和你吃飯。」

易朗慢條斯理地取下眼鏡,用鏡布一點一點擦拭鏡片,「連和師兄一起吃飯的機會都不肯給了嗎?」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姜聽玫聲音冷得聽不出情緒。

擦鏡片的手指停滯,易朗抬眼見她,短髮利落,仍漂亮出眾,他淡淡笑:「看,我就知道,你離開他,會過得更好。」

回想這三個月以來發生的事,易朗讓她去榆城,根本不是他朋友求他,而是他想支開她,他想讓她不能陪在紀忘舟的身邊。

然後他好無所顧忌,發瘋發狠地對他們家發難,在股市那個被他快玩壞的市場里肆意操弄,決策別人的生死。

姜聽玫直勾勾地看着易朗的眼睛,她深深地感到失望:「師兄,你成了讓我最討厭的人。」

「不顧別人死活,在股市裏瘋狂斂財。」她頓了頓,她想起過去,把所有過錯歸咎於他身上,「我爸會那樣悲慘地走,也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存在。」

炒股被騙虧錢至破產,最後背着一身債,治病的錢都沒有。

對面一直平靜的男人漸漸紅了眼尾,他抬頭看着姜聽玫,問她:「所以,你恨我嗎?」

心裏一陣難過,姜聽玫看到師兄悲傷眼神,眼睫輕輕顫了顫,卻還是回:「對,我恨你。」

心被剖開,嵌了根鋼筋進去,貫穿刺痛,鮮血淋漓,易朗勉力扯了扯唇角:「你為了他,對我這麼狠。」

「過去二十年,我對你的好,都餵了狗嗎?」易朗眼眶發紅,聲音嘶啞。

閉了眼睫,像被一隻大手緊握住心臟,窒息的疼,姜聽玫一想起過去就難受,她曾以為唯一會永遠對她好的人,卻一直在欺騙她,讓她活在一場無論如何也醒不來的噩夢裏。

他才是背叛她的那個人。

「你知道我這些年有多痛苦嗎?」姜聽玫忍不住哭喊出來,「因為你為我編的幻象,我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去到陌生地方,我都害怕,我害怕那裏有狗,我總是做噩夢,夢見那群狼,咬到我了,它們把我拖到懸崖邊,我要掉下去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眼淚流出來,姜聽玫看着他,控訴,「是你,讓我十五年都是生活在這種恐懼之中,我難道要感謝你嗎?」

易朗深吸一口氣,他扯起桌上餐巾紙遞給她,他輕輕開口:「我不會讓你永遠這樣的,小玫。」

「只要你只有我了,我就會再次催眠你,讓你忘記這經歷過所有一切的痛苦,你的病也會好,你會很幸福。」

「你個瘋子!」姜聽玫看着他的臉,覺得自己是否從來不曾認識過他。

她蒼涼笑笑,「所以我何必來問你如此針對紀家的原因呢,你就是個瘋子,隨心所欲,不顧別人死活。」

心臟刺痛,易朗手一偏,手指磕到桌角,重重一下貼著骨的疼。他忍着疼痛笑:「為什麼不可以有原因?」

「小玫妹妹,你難道不清楚我對付紀忘舟的原因嗎?」

「——啪!」重重一聲,瓷杯摔碎,杯盞里的咖啡灑了一地。

姜聽玫隨聲音傳來處看過去,她又見到了那個穿紅呢子大衣,紅色大波浪的女人,身形一樣,她在角落裏,目光卻一直在易朗身上。

每次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會在旁邊,偷看,偷聽。

姜聽玫渾身發冷,她已經不想再管他的事,拿起包,站起身來,她靜靜回:「我不管你的原因,反正我會一直陪着紀忘舟。」

「我會陪他,度過這道難關。」

「然後,嫁給他。」

眼眸里的恨意變成瘋狂,易朗抬頭看她,蒼涼眼裏,恨,憤怒,無奈,最後還是化為溫柔,他聲音輕似嘆息,低沉如吟誦。

「小玫妹妹,你永遠不知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

他深閉眼睫,眼瞼處似有溫熱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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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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