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錯位時空
桑九的半個身子已經探進洞裏了，我跟着他，即將進入洞口，他身子一頓，勉強回頭道：「陳老闆，你得留在外頭。」
陳浩博一愣，「為什麼？」
桑九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說話更方便一些，「別多想，張老闆只有腦子好使，善後這種重要活他幹不了，要是咱們倆出事了，還得你救我們出來。」
我一聽就不樂意了，不滿道：「什麼叫我只有腦子好使，我摔下來是因為不小心！」
「行行行，那你出去，陳老闆跟我進來，反正不能同時進，你自己挑。」
「別，還是我進，我好奇。」我連忙擺手。「耗子，站崗這種重要崗位就交給你了！我倆的命可都交給你了。」
陳浩博的面色因為在背光的陰影里我看的不是很真切，只聽到他略顯淡然的回答。
「好。」
洞口狹窄悠長，我和桑九一前一後貓腰走了很久，直到洞口的光被我們甩在拐角處，前邊的空間才大了起來。我直起腰做了個伸展運動，轉頭打量起這個空間。
這裏並不是全黑，能看到這裏的牆壁被做了特殊處理，散發着不知成分的淡綠微光，空間的頂部打着木樑作為支撐，洞是被人為發掘的結論得到了證實。沒有燈具或者燈具被拆走的痕迹。看來挖掘這個洞的人沒有再回來的打算。
這裏空空如也，也沒有其他可以供人通過的門，沒法猜測這裏曾經存放過什麼東西，不過可以肯定，存放東西的人又回來過一次，並且拿走了這裏邊的東西。
「張老闆。」桑九喊了我一聲。
「你沒察覺不太對嗎？」
我回頭看他，「你指什麼？」
桑九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口道：「我無意挑撥離間，我只是想提醒你，陳老闆有問題。」
「早就發現了。」我平淡道。
「啥？你早就發現了？什麼時候？」桑九顯然被我的回答驚了一下。
我站累了，原地蹲了下來，「在我問他我穿的是什麼內褲的時候。」
「耗子是我十幾年的好友了，他的脾氣秉性我最清楚，他不是那種會把各種情緒表現出來的愣頭青。」
我看了眼進來時洞口的方向，繼續道：「我和他的工作類似於網站編輯，做過很多靈異獵奇故事的整理，我們本身也潛移默化的受到一些影響，開始變得敏感多疑。因此還擬定了一個當時看似非常幼稚的暗號。」
桑九饒有興緻的問道：「什麼暗號？跟內褲有關的？」
我點點頭，「其實跟內褲樣式沒關係，我們只是事先準備好，在遇到類似情況的時候，我們互相詢問對方的內褲樣式，正確的暗號並不是兔八哥，而是流氓兔。」
桑九恍然大悟，「所以說，現在外邊等待我們的，不是真的陳浩博，有人替代了他？」
「恐怕是這樣，替代他的人應該已經拷問過真的耗子，卻得到了一個假信息。」
「我靠，張老闆，我現在一身雞皮疙瘩啊。」桑九抱住自己的雙臂來回摩挲，「那你怎麼這麼沉得住氣，現在怎麼辦，要我出去辦了他嗎？不要錢，算贈品。」
我笑着搖了搖頭，「不需要，這個人人並不是特別難搞，他背後的組織低估了我們。」
桑九點點頭，贊同道：「這倒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城府深的可怕。可你得想清楚，外邊的人和陳浩博幾乎一模一樣，顯然是提前就準備好的冒牌貨，這說明從我們出發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已經在別人的計劃里了。他們是有備而來，我們是見機行事。」
腿蹲的有些麻了，我站起來，走到桑九身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所以，我們要配合。」
「配合？怎麼配合？」
「他們費盡心機把一個冒牌貨安排到我們身邊，一定是有目的的，雖然這個目的我們不知道是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他們達到這個目的之前，你我包括被藏起來的真的耗子，都不會有危險。」我閉眼思索，「我們不光不能拆穿他，還要當作根本沒有這檔子事。這樣他們就會以為我們是按照他們的計劃在行動。等我們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桑九本能的打了一個寒戰。
「張老闆，很慶幸我和你是一個陣營的。」
我啞然失笑，「我也是被逼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選擇我。」
我頓了頓，想起一件事，「我們還有一個隱患，就是眼睛，如果我發展到了全盲的階段，你就是我的眼睛。真耗子不在我身邊，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桑九突然笑了，打趣道：「你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懷疑，你怎麼確定我是值得信任的那一個。」
「從你和我的對話里能確定。」我回答道。
「哪句話？我怎麼自己都不清楚。」桑九一臉疑惑。
「自己琢磨去。」
「……」
「卧槽！」陳浩博的驚叫穿過洞道，傳了進來。
我和桑九對視一眼，慌忙從通道回到了剛剛的入口處。
陳浩博已經從剛才不大的平台走下去了，此刻跌坐在地上，從我們這裏看過去，他的腳邊，有一個黑色的東西。
我們小心翼翼來到他的身邊，往那個東西看過去。
是具屍體。
屍體焦黑，一隻手僵硬的抬起。和當時我們在小客車上看到的那具屍體如出一轍。
「怎麼發現的。」桑九蹲下仔細看着屍體，頭也沒抬。
「我怕你們真有什麼事，就往下走走看看有沒有藤蔓什麼的東西，剛下來，就被這東西絆了一下。」陳浩博在我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連退數步才站穩。
桑九看了看我，說道：「這怎麼處理。」
我犯了難，想不通這具屍體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跟林城車輛廠那場重大火災事故有關嗎？可屍體出現在這，那發生火災的是真正的林城車輛廠還是我們剛剛走出來的冒牌車輛廠。
媽的，怎麼這麼多冒牌貨。
「先別管了，一切都要在我們弄清楚真相后才能處理。」我無奈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具屍體雖然詭異，但是給不了我們什麼，現在沒有充足的時間讓我們把精力糾結在一具屍體身上。
桑九拍了拍手，站起來，「行吧，先出去。」
「誒？什麼聲兒？」
我剛要說話，他突然在嘴邊豎起一根手指，同時一隻手半括在耳邊，仔細聽着什麼。
我有樣學樣，跟他一起仔細聆聽。
「嗡……嗡……」
這聲音是？我和桑九對視一眼，隨即就想到了這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
「跑！」我大喝一聲，陳浩博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我扯著一條胳膊，藉助慣性，順着傾斜的山坡沖了下去。
桑九跟在我身後，我回頭看過去，只見從我們鑽出來的洞口處，鋪天蓋地，密密麻麻的飛出一大片陰影。
是我們當時在客車下看到的食肉蜂群。
我和桑九剛剛就在它們的巢里！難怪洞壁上散發着綠色熒光，感情這是那些蟲子身上的！
不行，我們的速度還是太慢，雖然我在第一次見過它們后就上網查過，這些東西喜歡吃腐肉，那具屍體可以為我們拖延一些時間，但是這規模太龐大了！啃乾淨那具屍體，估計也就幾秒的事情！
我當機立斷，鬆開陳浩博的手臂，轉身再次朝屍體的方向爬回去。
桑九和我側肩而過，見我回沖，立刻剎車停了下來，「幹嘛去，不要命了！」
我頭也沒回，「把屍體扔下去！這蟲子會先吃腐肉！」
我一說桑九就明白了我的用意，把屍體扔下去，屍體會隨着山體一直滑下去，那蜂群會追着腐肉走，能為我們拖延很多時間。
桑九幾步就追上了我，我們一人抓着屍體一頭，心裏默念著不好意思，在蜂群確定目標俯衝下來的一瞬間，盪了幾下就將屍體拋了出去。
屍體藉著力道，飛出很遠才落地，然後順着山坡高速滑下去。
果然如我們所想，蜂群略過了我們，略過了蹲在地上抱頭的陳浩博，追着屍體一路往下。
時間寶貴，那蜂群吃完腐肉，不出意外一定會再次飛回來，趁著喘息的時間，我對着鬆軟的泥土擠出了幾個小時內的第一泡尿。
泥土伴隨着異味被我們三個並不是很均勻的塗抹在身上，然後發了瘋似得向山底衝鋒。只要看到了陽光，這蜂群就徹底奈何不了我們了。
這一次，我們很快就看到了陽光普照的出口。奔跑的過程中就能看到，樹林的外邊，是一條沒鋪柏油的土質山路。
山路上，屍體躺在路中間，屍體前方停著一輛破舊客車。
應該是被突然出現的屍體逼停的吧。我們緊急剎車，躲在距離出口不遠的雜草叢裏。我們現在全身污泥，被人看到被當作野人抓起來也說不定。
我們沒出聲，靜靜地看着下邊，想着等車走了再出去。
車裏應該是有專家在的，沒人貿然下車，反而關緊了車上所有的窗戶。然後從屍體里，鑽出了大片的蜂群，在陽光下徘徊一陣，重新飛回我們所在的樹林，略過了塗滿尿泥的我們，消失不見。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安，因為下邊的場景，我似曾相識。
客車門被打開了，走下來兩個人，一人站在屍體不遠處，一人蹲在屍體邊上，從屍體握著的拳頭裏拿出來一個東西，交給了站着的那個人。
那人接過東西，先是低頭想了一會，然後抬起頭，望向了我們所在的樹林，我一下子就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