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為學生的第五天

放學鈴響，艾譜莉磨磨蹭蹭地收拾好書包。

她不斷往教室門口望去，沒有看到自己想等的人。

西城學校的課程採取必修加選修的模式，每節課所在的教室位置不同，格里森夫婦只能在校門口等她。

她磨蹭得夠久，直到周圍的學生只剩幾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背包離開教室。

格里森夫婦果然守在校門口，在她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瓊斯女士不在他們身邊。

艾譜莉只希望這段路再長一點、再長一點，最好長到格里森夫婦失去耐心自己離開。

這只是小孩子的幻想。對面掐准了她跑不掉，在人群中對艾譜莉招手，「艾拉，快點過來！」

有幾個學生朝艾譜莉看了一眼，事不關己地走開。

艾譜莉硬著頭皮走過去，只差幾步，格里森夫人幾步上前，正準備勾住她的肩膀。

「艾譜莉！」喬納森喊道，「你不是答應了和我一起去你家嗎？」

男孩從一輛黑色小轎車裡探出頭

小女孩登時身形一矮，倒退幾步，靈巧地避開格里森夫人的手。

「我來啦！」她歡快地應和，像一隻背著書包的小松鼠飛快鑽進喬納森幫她打開的車門裡。

車窗里露出一個腦袋，艾譜莉沖格里森夫婦揮手，「對不起，先生、女士，我忘記我答應了我的朋友，他們會送我回家的！」

不等格里森夫婦回應，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一腳踩下油門衝出去，小轎車眨眼消失在拐彎處。

艾譜莉看著格里森夫婦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鬆了一口氣。

喬納森坐在她旁邊，訕訕道，「還好趕上了。」

「謝謝你們。」艾譜莉扭頭，駕駛座上的人哼了一聲。

開車的人是一個身形佝僂的小老頭，戴著一頂鴨舌帽，嘴唇上白色的鬍子動了動。

艾譜莉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聯想到中東的香料、金屬與隱秘的血的氣息。與他老實憨厚的外表截然相反。

……又是多麼似曾相識的形容。

艾譜莉的表情逐步獃滯，在短短几秒內完成了風化飛灰的過程。

她看看駕駛座的小老頭，又看看旁邊不明所以的喬納森，屁股往外挪了挪。

她現在下車還來得及嗎，她覺得這輛車可能不是很安全。

小老頭從後視鏡斜斜地瞥她一眼，乾脆揭掉臉上的面具。

達米安隨手把面具扔到副駕駛座上，「我會開車。」

「你有駕照嗎？」艾譜莉聲音微弱。

達米安挑眉，再次強調，「我可以獨立駕駛。」

艾譜莉放下書包，開始搜羅紙和筆。

現在開始寫遺書，也許剎車熄火前她還能在末尾署上自己的名字。

喬納森心虛地為好友辯解，「他以前開過我原來學校的校車送我上學。」

艾譜莉的目光充滿欽佩與憐憫。

喬納森在正副駕駛座座位之間探頭，「D，有一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

達米安涼涼地眼風一掃，喬納森縮縮頭，復又鼓起勇氣，「你開的車是誰的？別告訴我你是從你爸爸的車庫裡開出來的。」

艾譜莉感覺到達米安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但從後視鏡里看，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路面上。

「借我一個哥哥的車。」他含糊道。

艾譜莉直覺達米安隱瞞了什麼，她正準備繼續問，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氣沿著她的脊背爬上後腦。

同時喬納森面色一凜，「他們追上來了。」

艾譜莉貼著窗口往後看，格里森夫婦的車緊緊咬在他們身後。

車速太快，他們的車擦著其它的車撞過來，倒車鏡撞飛出去，被後面的車碾過。

一個聲音安撫了艾譜莉的心慌，「沒關係，相信我們。」

很奇怪，喬納森比艾譜莉大不了多少，可他說的話莫名充滿了說服力。

達米安猛地一踩油門，艾譜莉往前一栽，撞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

達米安哥哥的車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去，比起行駛更像是在貼地飛行。

格里森夫婦只能看著他們急急一個拐彎，車身漂移，甩進另一條路。

他們加緊追了上去。

拐過彎，路面上空空蕩蕩，沒有他們的目標。

格里森先生放慢車速，緊張地打量周圍。他們隱隱察覺到自己走進一個陷阱，獵物與獵人的角色從這一刻開始反轉。

「那個小丫頭呢？」格里森夫人從車門儲物格里抽出一把手.槍，熟練地拉開保險栓。

「他們一定在這裡，那麼大一輛車沒辦法藏……」

一樣東西擊穿駕駛座邊上的車窗玻璃，格里森先生的餘光捕捉到一抹黑色。

他的大腦後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那是一個人的手肘。

狩獵中的獵人從來不會給獵物逃走的機會，戴著綠色手套的手從車窗破口中伸進來，打開車鎖，囂張至極地大力掀開車門！

來者不是死神，甚至不是一個成年人。

羅賓扶靠在敞開的車門上。他實在是膽大，在車輛仍在行駛的情況下，長靴傲慢狠辣地蹬進駕駛座，踩在格里森先生的臉上。

劇痛淹沒了格里森先生的世界，他一腳踩足油門，行駛中的車輛卻停下來。

一隻手輕飄飄地按在汽車引擎蓋上。

它看上去沒有出力，只是隨意把手掌擱在這個位置。

令人心驚的是引擎蓋在孩童的手指下變形扭曲，留下一個可怖的坑窪。

「抱歉，這條路禁止通行。」超級小子咧嘴一笑。

下一個眨眼的時間，他從車前消失，出現在副駕駛座，副駕駛座的車門被整個卸下來，格里森夫人手裡的槍在男孩手裡揉成一張鋼鐵鑄就的廢紙。

「沒收危險物品。」超級小子張開手，鐵團從他手裡掉下來。

格里森先生從駕駛座上被拽下來扔到地上，羅賓拽著他的領口，「你們有什麼目的，那女孩身上有什麼值得注意的？」

格里森先生「嗬嗬」喘氣，他諷刺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小子？」

「你以為你不告訴我，我就查不到嗎？」多米諾面具下方嘴唇有一個抿的動作，隨即一隻手乾脆利落敲在他的後頸。

超級小子從羅賓後面繞過來，「艾譜莉待在車裡沒關係嗎？」

「我開啟了保護模式。」達米安說，眼神一轉，「和他同夥的女人呢？」

「我用繩子把她捆起來了……」超級小子在羅賓的死亡凝視中回頭，只看到一截斷掉的繩子。

兩人對視一眼。

艾譜莉坐在車裡，車停在巷子的深處。

她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打鬥聲，摟緊了懷裡的書包。

急促的腳步聲正在接近她，聽聲音絕不是達米安或者喬納森。

一張惡鬼似的臉貼在車窗上，因為擠壓扭曲變形。

艾譜莉嚇了一跳，對上那雙混濁眼睛的那一刻，一大堆東西湧進她的腦海。

油漆、笑臉、一張撲克牌。

她想看清牌上的花色，於是牌就翻轉過來，是JOKER。

車窗外的嘶吼讓她回過神，女人瘋狂地撞擊車門，似乎想把艾譜莉從車裡扯出來。

赤紅激光貫穿女人的肩膀，奪走她行動能力的同時切在車窗上，切出一道凌厲的線。

緊接著女人的頭向前一個猛擊，顱骨敲在車窗上，密密麻麻的蛛網似的紋路遍布車窗。

脆弱的車窗傷上加傷，搖搖欲墜。

艾譜莉：「……」

她伸手戳戳車窗，整面玻璃直直地倒下去。倒下的女人和玻璃後面露出羅賓和超級小子的臉。

羅賓鎮定地給暈厥過去的女人銬上磁懸浮手銬，扔給舉著格里森先生的超級小子。

「抱歉，這是超級小子的疏忽。」

自覺犯錯的超級小子縮縮脖子，關心道，「你還好嗎？」

「油漆。」艾譜莉說。

兩個男孩看向她，艾譜莉平靜道，「我看到了油漆、笑臉，還有一張JOKER撲克牌。」

她注意到羅賓停頓的動作。

「我們會調查的。」他恢復桀驁的表情，沒問艾譜莉怎麼獲得的信息，「超級寶寶等會兒送你回家。」

「別指揮我。」超級小子不滿抗議。

「犯基礎錯誤的人沒有說廢話的權利。」羅賓冷漠道。

「那可能要快一點。」艾譜莉背好書包，「校車很快就要到孤兒院了。」

氪星人的行動力向來讓人羨慕，喬納森把格里森夫婦送進警察局，又折回來把艾譜莉送回孤兒院。

做完這些，他和達米安在這對假夫妻的行動基地匯合。

這裡就是達米安的底氣，他摸到了兩人的秘密基地，喬納森來前他已經完成了一輪搜查。

「你有發現嗎？」喬納森落到二樓陽台，達米安背對著他，手裡顛著一個盒子。

他當著喬納森的面打開盒子。

空盒。

「有人在我們來之前清理過了，嘖。」達米安皺眉，「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穫。」

艾譜莉給的線索直指某人，但是需要查驗和證據。

喬納森試著再搜索一遍，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達米安在陽台陷入沉思，喬納森走到他身邊，「你為什麼要拔艾譜莉的頭髮？」

艾譜莉下車時他狀似無意地扶了一把，喬納森看見他順勢拔走了女孩的一根頭髮。

達米安給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這是……蝙蝠的私事。」

「真的不能告訴我？」

「做夢。」

喬納森做了一個鬼臉，哼哼唧唧，「我最討厭你們家這種作風。」

他生了一個長達三秒的悶氣，自己單方面宣布冷戰解除，「小D。」

「說。」

「你哥哥的車……真的不要緊嗎？」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