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生

第1章:重生

聖朝東南,百越之地,偌大番禺城,家家皆縞素,戶戶掛白綾。

這一天國旗半垂,舉國同悲,史書上將永遠記下,聖朝歷70年,聖朝鎮南王葉珩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鎮南王府,承運殿內,漢白玉築的殿基上陳著一副冰棺,葉珩殘破的遺體躺在棺槨里。

縱然是技藝再高超的入殮師也不可能讓殘破的遺體復原如初,只能填充修補來維持王爺最後的體面。

承運殿頂覆青綠琉璃瓦,牆柱塗以朱紅,窠拱攢頂、中畫蟠螭、飾以金,邊畫八吉祥花。望遍東南,再無第二個富貴如它,但是如今卻格外冷清。

便是七日之前,這還是數百名文臣武將商議要務、處理政事的地兒,哪怕是從這走出去的下人隨便露一句話都會讓聽到的人細細揣度.

對於有些人來說,能坐上王座是他們的榮耀,但王座本沒有榮耀,是因為它侍奉的主人才賦予了它,葉珩就是後者。

溫潤如玉的男人,身着一襲蟒袍,明艷得如同太陽,王臣們討論的議案由他決斷。統領王府近二十年,百姓安居樂業,東南流民銳減,不興刀兵,東南一掃數十年受列強侵略之瘡痍,恢復了昔日的繁華。

如果只是這樣,可能葉珩會以一名仁慈的王爺的身份過完這一生,史書上會給他貼上愛民如子、休養生息的標籤,偏偏歷史從不如人願。

一個月前儋州獨立,葉珩根據手下彙報的消息做出判斷只是小股民眾起義,便安排弟弟葉山止、葉川行領三萬鎮南軍過去平叛,所有人都沒當一回事,一群土著能有多厲害?

鎮南軍可是百戰精銳,葉山止又是一員大將,從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刀尖上舔血、死人堆里打滾的,戰功卓著。再加上一向有『葉家卧龍』之稱的葉川行輔佐,大家甚至都開始討論慶功宴的菜品了。

可是意外偏偏發生了,這也就是戰爭的戲劇性,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花落誰家。

戰報很簡單,葉山止戰死,葉川行重傷垂危,鎮南軍全軍覆沒。

奇恥大辱!鎮南王府上下震怒,鎮南王葉珩親自披甲上陣,點齊十萬鎮南軍,親征儋州。

如果說葉山止擅武,葉川行擅文,那麼葉珩就是文武雙全的代表,論文治,不過二十年,親手締造了東南盛世,豐年樂業。

論武功,你以為東南二十年無人敢犯的承平是怎麼來的?那是他葉珩領着鎮南軍一寸寸山河殺出來的!

六十年前,葉同塵以開國之功、出將入相之才,受封鎮南王,鎮壓東南,被尊為聖朝第一儒將。

三十年前,葉珩接任鎮南王,征伐安南、老撾,鎮壓撣國、暹羅、高棉,斬殺東瀛來犯倭寇,十年間大小戰役八十場,未嘗一敗。

縱然葉珩心中惱怒,但是名將的素養還是告誡他剋制住情緒,十萬鎮南軍在他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邁過港城,沿途穩紮穩打,駐紮佈防。

冷靜的名將領着十萬義憤的鎮南軍重新佔據了儋州,甚至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他們每個人都憋著一肚子氣,卻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難不成敵軍已經撤走了?

鎮南軍收復儋州的第四天,將士們難免有些鬆懈了,他們已經肯定叛軍已經撤走了,問題是一群土著是怎麼打敗鎮南軍的?這個問題也困擾著葉珩,但是這天晚上他們就知道了答案。

翌日,天下震動,老撾、安南、撣國、暹羅、高棉、柔佛、爪哇、呂宋,八國共計出動聯軍八十萬,

十萬鎮南軍殺敵三十萬,全軍戰死,無人請降,儋州徹底陷落。

鎮南王葉珩砍殺數十人以後,力竭而死,死前軀體已經殘破,許是敵軍統帥也尊重這名對手,任由葉珩的遺體被其手下奪去。

當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東南的天,塌了。

尤其是當鎮南王世子葉瑾瑜在知道這個消息后,當眾摔倒,昏迷了一天一夜。

在東南地界上,你可以不知道皇帝姓甚名誰,但你必須知道這片土地的主人姓葉,鎮南王就是東南的天。

如今葉珩、葉山止戰死,葉川行重傷昏迷,鎮南王世子葉瑾瑜更是陷入昏迷。

除了不得不通過的緊急軍政,整個東南幾乎因為這個弱冠之年的世子殿下停滯了一天,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發號施令,且不說你是否有這個資格。

你要明白,人家葉瑾瑜只是昏了,不是死了,等他醒來,就算你指揮處理再得當,一個擅權專斷的帽子跑不了,怎麼滴?想謀反?鎮南王葉珩為國捐軀,屍骨未寒,你就想謀權篡位?欺負人家孤兒寡母?

萬幸,第二天葉瑾瑜就醒了,估計再不醒,王府那幾位請來的御醫皮都得給扒了。

誰也沒想到,世子殿下醒來沒有過分的悲傷,說的第一句話是,「去承運殿。」

對於這個,王臣們都表示理解,畢竟二代鎮南王遺體就在那,世子殿下和他父親感情一直很好,但是對他的第二句話就不能理解了。

世子殿下的第二句話是,「所有政令軍務和你們提出的方案全部送到承運殿給我審核。」

這倒不是不行,但是底下有人幫你幹活,你何必要親力親為呢?文韜武略如太宗皇帝不也被政務壓得喘不過氣來,設立了內閣幫他分擔嗎?算了,估計小孩也是受刺激了,打算勤政表現一下,反正又不是壞事,走兩步路遞個摺子唄。

然而接下來這五天屬實有些超乎想像了,饒是一眾文臣武將宦海沉浮數十年,哪怕是見了政敵都能笑臉盈盈,一身養氣功夫早已臻至化境,也險些被逼得辭官退隱。

一群五六十歲的老傢伙們彷彿回到了讀書的時代,被教師每天檢查課業一樣,每天數以千計的政令軍務和處理方案被提交上去,又被極快的速度批閱回復,問題是這小屁孩還真不是瞎指揮,說的還有道理,那就只好改唄。

這也就算了,也就是多寫點字,多跑點腿,就當鍛煉身體了。只要世子殿下不要沉湎於悲痛中就行了,他們還是太天真了,接下來他們將見識到一個孩子的辦事效率。

就在承運殿後面的圜殿,連着五天,每天早晨六點晨會、中午十二點午會、傍晚六點晚會、凌晨零點還有個夜會,官老爺們體會到了年輕人的精力無限,但是這個時候辭官好像晚了哈。

龐大的東南再次恢復運轉,備戰的備戰、安民的安民,各司其職,王臣們也都對世子殿下的能力感到敬佩。其實眼下最要緊的不是儋州失守,也不是那幾個彈丸小國的聯軍,甚至不是二代鎮南王的戰死。

而是鎮南王府的運轉,已經發生的事情你無可挽回,就像已經戰死的十幾萬將士不可能復活,但是仇得報、屈辱得洗刷。而世子殿下於敗軍之際受任,於危難之間奉命,所有的擔子全部壓到了這個弱冠之年的年輕人身上,他扛住了。

王臣們累歸累,但是對世子殿下的能力,他們還是讚不絕口的,畢竟按他們的想法,哪怕世子殿下是個庸碌之輩都可以,反正只需要點頭簽字就行了,更何況如今葉瑾瑜展現出來了少年雄主般的手腕和能力。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當常人所不能當,哪怕父親戰死也能壓制住悲傷,化悲痛為力量處理事務。儘管之前從沒有過任何跡象表明世子殿下有如此手腕,他們也只當作是少主藏拙了,所有的文臣武將都對這位世子表示了高度認可,心中可能還有些可憐,現在這孩子把自己藏在承運殿裏面守着王爺的遺體悲傷吧。

儘管如今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可以每天處理上千條政令軍務不出錯,可以指點那些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油條,但是他畢竟只是個孩子啊。

幾天前,當葉瑾瑜再次睜開眼,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房屋和那些早已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人,前世的一切就像夢境一般在腦海里播放。

建國尚不足百年的煌煌聖朝如今只不過是粉飾太平,四方蠻夷、倭寇、胡虜對聖朝虎視眈眈,王公貪婪無度,民不聊生,內憂外患。

上一世的葉瑾瑜,庶竭駑鈍、夙興夜寐、南征北戰十五年,最終卻落得個葉家滿門戰死,聖朝四分五裂的慘淡收場。

也許連老天都同情這個男人,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而此時距離危機爆發還有三年,距離外敵入侵還有五年,距離神州陸沉還有十五年。

承運殿內,女人跪伏在棺槨前,披麻戴孝、微聲啜泣著,正是鎮南王王妃,葉瑾瑜的母親——劉鈺菲。葉瑾瑜身着孝服,默然跪在其身後,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流露,但是那眸子裏卻道不盡的悲傷。

哪怕是再活一世,還是沒能救下來父親嗎?重生的這幾天,葉瑾瑜無數次的悔恨,但凡提早一天,他都有可能拯救父親的生命、拯救那十幾萬戰死的同胞,可是老天給他開了個玩笑,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卻不是他最想回到的時候。

葉瑾瑜沒有哭,該流的淚已經在上一世流完了,上一世無數人用鮮血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悲傷沒有用,別人不會因為殺了他父親就會放過他、放過葉家。

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脆響聲回蕩在整座大殿,抬首望向王座,彷彿父親的身影仍然坐在那,永遠智珠在握、風輕雲淡,而他則侍立在一旁,等到父親忙完,援疑質理。

曾經為他遮風擋雨的父親倒下了,但是葉家還在、鎮南王府還在。前世的葉瑾瑜被這副擔子壓得喘不過氣,最後只得凄涼落幕。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葉瑾瑜,加油吧,前方的路還很長,還有更多的挑戰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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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朝鎮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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