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宇文西曜牽着洛寧走到了一處僻靜的高樓下。

「這原先是先皇給先太后修的,後來太皇太后不許人再過來,也就漸漸被遺忘了,我小時候還未進內閣時,就經常來此靜心。」宇文西曜介紹道:「是個登高望遠的好地方。」

洛寧被宇文西曜的大氅緊緊裹着,雪都融化在了那一層軟毛上,她打量着眼前的高樓,只覺得有些太高了。

「走吧,上面備好了炭火。」

兩人緩步走過每一層台階,宇文西曜怕洛寧滑倒,一步步地扶着她。

到了樓上,宇文西曜只留了一面窗戶,進去后再關上門,炭火燒得紅紅的,倒真不覺得冷。

「我知道你喜歡喝茶,今日就由我來當侍茶童子吧。」

宇文西曜與洛寧面對面盤腿坐於窗邊,洛寧朝外看去,外面正是整個皇宮,雖然已是黑夜,卻被燈籠照的如同白晝,這些龐大建築,斗拱交錯,黃瓦蓋頂,巨大的石柱上雕刻的盤龍栩栩如生,好似還有掛在角檐上風鈴的聲音,在風雪中敲響,穿過深深的宮道。

這般氣派,又這般輝煌。

宇文西曜順着洛寧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一邊倒茶一邊笑着說道:「這只是皇宮一角。」

「只是一角,已足夠震撼。」洛寧嘆道:「不知全貌該是如何巧奪天工。」

「若有時間,我們能看完的。」宇文西曜將茶遞給洛寧。

洛寧從開始便聞到了她最喜歡的那股茶香,也不知天寒地凍,他哪來這麼新鮮的花茶,她伸手接過,卻沒接宇文西曜的話茬。

「我發現自你從內閣出來后,越來越冷淡了。」宇文西曜感嘆道:「這裏只有我們二人。」

「時變性移而已。」洛寧用手肘撐住自己的臉,說道:「你都已經談好了嗎?」

「差不多吧。」宇文西曜說到這裏就有些面色不虞,他問道:「我看到蒲家那個找你麻煩了?」

「不算麻煩,是個被當石子扔出來的。」洛寧忽然很正經地說道:「她們有的也可憐,被自己家族扔出來聯姻,你可不能當渣男啊。」

「我一定守身如玉。」宇文西曜堅定地說道。

「呸,誰說這個了。」洛寧無語道:「若是有的並非與世家同流合污,狼狽為奸,不該成為犧牲品。」

「這個我清楚。」宇文西曜說道:「但如果有非要留在我身邊的怎麼辦啊。」

「?」洛寧一臉疑惑:「論才你不如阿珏,論貌比不過西徹,你喜歡因為權勢而喜歡你的?」

「那肯定不喜歡。」宇文西曜有些不自信起來:「我才是不如阿珏,竟然連長相也比不過宇文西徹那張和別人欠了他八百萬一樣的臉嗎?」

洛寧又在模糊的黑夜中仔細端詳了半晌,很中肯的說道:「大概能排第二吧。」

宇文西曜徹底無語凝噎,悲傷的灌了一大口茶。

洛寧實在不忍,補充了一句:「你兒子很帥。」

宇文西曜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說了。

洛寧笑着輕珉了口茶,又看了一眼窗外,皇宮是很大,可大的讓她害怕,重重宮闕中斷送過多少人的性命,古井蓮池裏又有多少人的眼淚,恐怕誰也數不清。

她只是個普通人,無福消受富貴和雲樂,不如早早歸家。

這邊清凈,可大殿裏卻個個心懷鬼胎。

「我聽說賀望舒也是要入宮為妃的。」周阿嬈看了一眼身後的賀望舒,轉頭對蒲裊裊說道。

「賀望舒?」蒲裊裊疑惑道:「她不是定親了嗎?」

周阿嬈輕蔑地笑道:「她看上的那是誰啊,一個出身微末的小小士子,家裏還是種田的,當初是她要死要活非要嫁,賀大人實在拗不過才同意了,但如今有太子殿下,賀家又沒有其她女子,就給她退親了。」

蒲裊裊看着身後一臉灰敗的賀望舒,忽然有了一絲可憐她的情緒,說道:「有心愛之人卻不能嫁,當真可憐。」

周阿嬈不屑地冷哼一聲:「情愛算什麼,握在手裏的榮華富貴才是永久的。」

蒲裊裊慶幸道:「幸好我愛的就是太子殿下。」

「你姑父家是夏從心。」周阿嬈又低聲說道,彷彿怕誰聽到。

「我怎麼都不知道啊?」蒲裊裊奇道。

「是夏從晴告訴我的,她是偷聽她父親和你父親商量才知道的,你可別說出去。」周阿嬈說道:「要是讓你姑母知曉,廣昌侯府又要大鬧一場了。」

「我知道。」看起來蒲裊裊也有些害怕她那個姑母。

「兩位妹妹在聊些什麼呢?」汪成珠走到兩人身邊,溫柔地問道。

蒲裊裊最討厭這種做作扭捏的人了,更何況又是和她搶心上人的女人,她冷哼一聲,沒有理汪成珠。

周阿嬈倒是自來熟一般對着汪成珠笑着說道:「不過聊些女兒家的事。」

「哦?」汪成珠笑道:「我與家中庶妹們素日裏也聊不到一起,今日與兩位妹妹一見如故,不如一起解解煩悶吧。」

聽到庶妹二字時,身為庶女的周阿嬈面色不變,繼續說道:「汪家姐姐身份尊貴,與我們聊天,是我們的榮幸呢。」

蒲裊裊更加不屑。

汪成珠也沒有與蒲裊裊計較,反而笑臉相迎,說道:「以後我們都是姐妹,還分什麼尊貴不尊貴的。」

忽然她捂住嘴,好似害怕了什麼,歉疚地說道:「你們看我,說錯話了,太子妃殿下自然是要與我們不同的。」

「哼,洛寧那身子骨,能承得起太子妃三字嗎?怕不是要早早被壓塌了。」蒲裊裊看不起汪成珠,卻也瞧不上洛寧。

「慎言啊蒲家妹妹,洛寧畢竟是皇上皇后欽定的太子妃,雖然與太子殿下不甚親近,可若是將來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況背後有洛家,豈是我們可以比擬的呢?」汪成珠越說越傷心,泫然欲泣。

蒲裊裊一聽日久生情就忍不住了,激動地說道:「什麼日久生情?內閣三四年都沒有生出什麼情分,將來又如何有?」

蒲裊裊的聲音着實大了些,引得許多人紛紛看過來,周如菱鋒利的眼刀掃過來,蒲裊裊瞬間瑟縮了起來。

汪成珠心有成竹地笑了,又看向周阿嬈,說道:「我們汪家自然比不上洛家,但我畢竟是輔國公府嫡女,若是將來周家妹妹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大可以來找我。」

周阿嬈目光深沉地打量著汪成珠,這汪家嫡女果然也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只是她本就是庶女,自然還惹不起汪成珠,只順從地笑道:「那就多麻煩汪家姐姐了。」

殿外的雪忽然下得更大了,殿內卻依舊溫暖如春,歌舞昇平。

「走吧。」洛寧喝完一壺茶,放下茶盞,低聲說道。

宇文西曜起身給洛寧整理好衣衫,又將大氅仔細地裹了裹。

洛寧回到殿中坐下,南陽正好也與洛琛看雪回來,見洛寧還端坐於座位上,而宇文西曜也還與眾大臣們說話,不禁嘆了口氣。

內閣中夜深人靜,薛知忌獨自一人坐於亭中,面前是一壺溫好的酒,但他卻絲毫未沾,只是手邊有一封打開的信。

雪紛紛揚揚,掩蓋了薛知忌十幾年的心意。

第二日清晨,薛知忌便上疏請辭,說自己年歲不小,卻還未成親,家中老母甚是惦念,況且眾皇子公主皆已成材,他也該離開了。

宇文炎沒有多說,而是將內閣中所有人全部遣散了,其中當然也包括紅葉。

洛寧聽到這個消息時,薛知忌已經收拾好行李,往城門去了。她震驚了許久,按往年的規矩,都是要新帝登基,內閣才重新換人的,如今怎麼是薛知忌自己上的請辭,立刻喚人準備車馬,好去見薛知忌一面。

等她快馬加鞭走到城門口時,也見到同樣來送行的宇文西曜幾人,但並未見到薛知忌的身影,城門守衛見洛寧到了,拿出一封信來遞給她,恭敬地說道:「薛大人今早走時,說如若見到郡主殿下,就將此信交給殿下,您自會明白。」

那信竟然是鴻蓮寫給薛知忌的。

信中無非是說這些年在內閣中感謝薛知忌關照紅葉,只是自己身體漸弱,紅葉要留於自己身邊照顧,不再離開重錦寺,恐怕要辜負薛知忌的心意,還請薛知忌放下,另覓良人。

信中的話委婉內涵,但洛寧與鴻蓮相處甚久,知道這信並非鴻蓮所想,應該是紅葉,而且紅葉說的一定要更直白,鴻蓮是潤色過了。

洛寧想起自己離開重錦寺的時候,去拜訪鴻蓮,當時鴻蓮身體已經很虛弱了,這麼多年的心理負擔壓得她喘不過來氣,全靠着意志支撐著,而真當與妹妹再次相見,又完成了霖王妃的囑託后,心中的大石塊放下,身體也隨之垮塌。

紅葉見洛寧到訪,神情自然了許多,她看着床上的鴻蓮,說道:「你該去幹什麼就去幹什麼,我姐有我。」

「我和我姐置氣了多年,她沉溺於過去和責任,而我是逃避了。」紅葉慢慢說道:「但有一點我們是相同的,我們都因為過去失掉了未來,此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死亡也算是新的開始。」紅葉抬頭看着洛寧,笑着說道。

洛寧在內閣中,也能看出薛知忌對紅葉異樣的情感,只是紅葉對薛知忌並無愛意,如今紅葉已然離開,薛知忌留在內閣也沒有意義了。

她將信摺疊好,放入懷中,對着看着她的幾人說道:「薛閣主回家成親去了,我們不用挂念。」

洛珝有些悵然若失道:「哎,沒了薛老師,我還有點想呢。」

「是皮癢的想吧。」東歡嘲笑道。

他們都笑了起來,只有洛寧略有些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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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寧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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