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間野花

兩個小時的山路，開到一半下起暴雨。

陸予酥有些擔憂。

「不知道還出不出的去。」

雨下的太大，這邊山路蜿蜒，危險系數直接上升，每到這個時候，車子都不會再下山，一般是到附近人家借宿一晚，等第二天雨停再走。

沈澈倒是渾不在意，他看向窗外，暴雨淋濕樹木，顏色越發青翠欲滴，空氣里到處氤氳著霧氣，整座山都散發着原始森林的美感，他眸光有些興味盎然。

「下面有個民宿還不錯。」

陸予酥睜大雙眼。

「你怎麼知道下面有個民宿？」

能得他「不錯」二字的評價，定然不錯，而這個民宿，恰巧是她每周都去打零工的地方，名叫川野小築。

沈澈興味盎然的眸光一頓，他收回視線，聲音懶散淡漠。

「了解一點。」

陸予酥見他不欲多言的樣子，抿了抿唇，不再多問。

沈澈依舊看向窗外，只是漆黑的瞳孔好像漸漸被封住，直到再也看不見一點光。

他何止了解，還住過一晚。

***

兩年前，陸予酥曾鼓起勇氣給沈澈發出過一條短訊邀請。

【今年五四我參加了文藝匯演，要表演鋼琴，你要不要來看我，我想彈給你聽，就是這個星期五，你要是忙的話，就算了】

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回信，但她相信他一定看到了，所以星期五表演的那天晚上，她又發出去一條。

【我馬上就要表演了，你會來嗎，如果來不了，我錄視頻給你好不好】

委屈求全的可以，依然沒有回應，她曾燃起小小希望，最終破碎的灰飛煙滅。

其實這三年，她給沈澈發過很多短訊。

第一年的時候尤其多，不過報喜不報憂，她總是說她過的很好，讓他不要擔心，沈澈也真的從沒擔心過，短訊也沒回過。

第二年，她發的少了，還是報喜不報憂，說學校買了一台鋼琴，她又有地方練琴了，以後彈給他聽不會生疏。

到第三年，整整一年，她也只發過一條新年快樂給他。

其實沈澈也只聽她彈過一回琴，在國家劇院裏，她作為首席鋼琴師為大家演奏，他不懂音樂，只記得當時滿堂喝彩，他跟着鼓掌，她的表演剛結束，他就忘了她剛剛彈的曲子，但出於禮貌，他給她準備了roseonly的玫瑰，不過那天，給她獻花的人實在太多。

沈澈不想湊這個熱鬧，玫瑰被他放在後台，然後離開。

前台，陸予酥一邊感謝大家，一邊腳步匆匆往台下走，她一邊鞠躬，一邊含笑告訴大家有人為她準備了玫瑰，她要趕緊去收下了。

那天，她收穫的是大家連綿不絕的掌聲和充滿善意的笑容。

陸予酥還在台上答謝的時候，餘光就看到沈澈抱着一盒玫瑰去了後台，她想，他一定是送給她的。

雖然她趕到後台之後他已經不在，但看到那盒精緻的玫瑰，她還是歡喜的笑出了聲，然後拿回家，每天精心呵護，到最後風乾做成標本，只是後來，沒能帶到鄉下來。

陸予酥為這件事難過了整整兩年，直到那天，她發短訊邀請他來看她的表演，他沒有回信也沒有來時，就再也不難過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那天，沈澈來了。

五四那天下午，他剛剛結束整整一周的談判拉鋸戰，大獲全勝讓本應疲憊的他一直處於亢奮狀態。

收到她的那條短訊，本應去夜店慶祝的車一個漂移直接轉彎開往了這個山區。

他們的舞台在操場中央，劣質的鮮紅幕布掛的歪歪扭扭，他到的時候，一行人正小心翼翼的往下抬着鋼琴，還是來遲了，沒能聽到她彈琴。

幾個男生抬着琴，老師在一旁罵罵咧咧讓他們小心別摔了。

沈澈忽而覺得這一幕有些刺眼。

一個在國家劇院裏彈琴的少女，現在只能以天地為景彈著劣質鋼琴，他抬頭望天，還好今晚星空璀璨，當是天空給她的祝禮。

沈澈站在暗場，靜靜的看着還站在舞台中央的陸予酥，有人上來鮮花，從山間摘的野花野草，簇成一團，用繩子綁着，她笑着接過，落落大方感謝大家。

沈澈看着那個閃閃發光的少女，她好像無論在哪裏，都能過的很好。

roseonly的玫瑰她能收下，山間野花也能讓她笑開了花。

他放下心，然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