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朵雪花(九) 荊棘纏月季。……

第十一朵雪花(九) 荊棘纏月季。……

9

李芽抿唇不語,在李明蘭熱情為她挑選高跟鞋時慌忙擺手拒絕:「不不不,我不穿,我穿上就不會走路了。」

李明蘭笑她還是個小孩,然後又開始為宴會上要如何穿衣搭配傷腦筋,這時李芽突然請求道:「媽媽,可以請你幫幫我嗎?」

李明蘭問:「當然可以,什麼事?」

李芽不好意思地說:「爸爸的壽宴,我已經想好了,不穿裙子和高跟鞋,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會給家裏人丟臉吧?畢竟我這麼笨,一點也不優秀。」

她說着話,眉眼低垂,明明沒有哭泣,卻能令人感到她的難過,李明蘭下意識便道:「誰說你笨?誰說你不優秀?咱們自己家的宴會,你想穿什麼就穿什麼。這麼多年了,甭管什麼重要場合,如故都沒穿過我給她準備的禮服,你看媽媽有生過她的氣嗎?」

「可我跟如故不一樣。」李芽吸了吸鼻子,「如故好高的,不穿高跟鞋都行,不像我只有一米五八,像顆土豆。」

「誰說你像土豆?」李明蘭怒道,「你爸有個釣友,家裏做機械生意的,今年都快六十了,身高才一米六,體型有你三個寬,我看他才像土豆。」

見女兒還是不說話,依舊低落,李明蘭心疼壞了。如果說一開始她還失望於親生女兒的平庸,那麼隨着時間過去,跟李芽相處久了,那份無法磨滅的母女情便佔據上風,尤其是在李芽改姓之後,李明蘭看她就充滿濾鏡,覺得她哪哪兒都是好的,沒人比得上。

為了安慰女兒,李明蘭說:「放心吧倆倆,媽媽跟你保證,誰要是敢笑話你,我就給他兩耳光,以後都不許他到咱們家來!」

李芽感動不已,母女倆執手相看淚眼,這種時候就顯得剛剛回家的戚晟特別多餘,自打家裏女同志增加到三個,而戚如新沒出息地加入對方陣營后,他在家裏就被孤立的厲害,有什麼事人家女同志內部商量解決,他都不配知道。

之後一直到戚晟生日前一天,李明蘭才興沖沖拎着幾個包裝精美的購物袋回家,她有錢又有時間,偏偏家裏除了她沒人喜歡逛街,以前李芽還會陪她,現在李芽每天都要上課,李明蘭要麼約幾個朋友,要麼就自己一人。

比起在各大品牌的新款冊子上打鈎讓其直接送到家,李明蘭還是喜歡自己逛。

李芽還沒上完下午的課,以前她都是被皮翠芬跟苗剛批評的那個,他們說她腦子不好使,上不好學,初中輟學時老師來家裏做工作,希望苗剛能讓她重返校園,苗剛當時就問老師,說我家小草不是學習的料,再繼續上下去也沒用,家裏又窮,還不如早早下學打工。

苗剛跟老師的對話李芽都聽見了,她的成績的確不怎麼樣,回去學校也不一定考得上考中,與其去讀職高,確實是進廠打工貼補家用更好。

她笨,她成績差,苗家人說的久了,連李芽自己都信了。

可現在她隱隱察覺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她肯定不算什麼天才,但學習好像沒有難到她的智商無法駕馭的程度,無論是初中還是高中知識,李芽學得最差的都是外語,因為她從沒接觸過,其它科目都學得像模像樣,家教出的卷子不說考得多好,滿分一百五,考個一百一二是穩妥的。

發現自己其實沒有養母父所說的那麼笨,是李芽充滿自信邁出的第一步。

家教每天離開時都會留作業,李芽一般會把作業做完才下樓吃飯,所以當李明蘭拎着購物袋來找她時,她正埋頭做卷子,每解開一道數學題,每寫出一句文言文填空,李芽都會對自己的學習能力有更清晰的認知。

「倆倆,作業寫完啦?」

當李芽放下筆抬起頭,才發現李明蘭不知在沙發上坐了多久,正笑盈盈地凝視着自己,溫柔如水的眼神令李芽感到心口發燙,然後視線就落到了李明蘭手邊的購物袋上,整個人臉一垮,以為媽媽又要拿她當洋娃娃打扮。

果不其然,購物袋裏是李明蘭給她準備的明天宴會穿的禮服,李芽不忍心拒絕她的好意,接過後隨手放到一邊,並沒有打開看,因為她很了解親媽的喜好。

粉紅色,蕾絲,荷葉邊——這是李芽試過N套衣服后得出的李明蘭偏好結論。

宴會在李明蘭名下一家高檔私人會所舉辦,沒有請帖根本無法入內,李芽一覺睡醒后像往常一樣想套上衛衣長褲,腦袋伸了一半才想起來今天是爸爸生日,昨天媽媽還給她準備了禮服,她嘆了口氣,不是很想穿,又不能不穿。

裝着禮服的購物袋還在書房,忘記拿回房間了,李芽哈欠連天打開房門,然後就被門口的無名嚇了一大跳!

她拍著怦怦狂跳的心口:「嚇死我了!你怎麼都沒有聲音的?!」

無名放下準備敲門的手,將另一手抬高,她手裏拿着的正是昨晚李芽忘在書房的購物袋。

李芽昨晚做了一夜光怪陸離的夢,醒來之後全忘光了,這會兒睡意正濃,揉了半天眼睛,才發現無名今天穿得很正式。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無名穿正裝,白底深藍衣領的中長款西裝外套,裏頭是白襯衫搭深藍長褲,哪怕沒穿高跟鞋依舊比李芽高出一個頭,李芽沒回家之前,全家最矮的是一米六八的李明蘭。

等洗漱完打開購物袋,李芽才發現自己誤會了媽媽,裏面裝着的並不是李明蘭一貫喜歡的公主風禮服,而是跟無名身上配色相同款式卻不一樣的正裝。

李芽不懂時尚,但她摸著布料感覺很舒服,換上后也是,半點不勒,還有大口袋。

雖然兩人身高差巨大,長得也完全不像,可這兩身衣服既正式又清爽,最關鍵的是,站在一起感覺就像一家人。

等下了樓,李芽才發現,這豈止是姐妹裝,根本就是母女裝。

李明蘭沒有穿她喜歡的華麗禮服裙,而是將頭髮盤了起來,穿得同樣是白藍配色的褲裝禮服,腳上也不是恨天高,而是平底皮鞋。

比起無名的淡定跟李芽的驚喜,李明蘭是有點忐忑的,因為她從未在公開的正式場合這樣穿過,雖然是正裝,但總覺得怪怪的。

於是她問女兒們:「我看起來還行嗎?會不會顯得很矮?比例是不是很奇怪?」

李芽用力搖頭:「超級行!」

戚晟在邊上酸溜溜道:「怎麼就只有你們娘仨穿一樣的?」

李明蘭得意地說:「這可是我自己設計,特意找工作室定製的,如故喜歡簡單舒適,倆倆喜歡方便寬鬆,原本以為很難,結果你們猜怎麼着?」

李芽捧場問:「怎麼着?」

「設計師對我說的那一大串要求反應不過來,足足半小時才聽明白,說『女士您的意思是不是向男式禮服靠攏』?」

想起來李明蘭還忍不住生氣:「這是什麼意思,就是說以前我去定做衣服時,他們從沒想過要往舒適這個方向做唄?我說呢,上回那條裙子的腰圍怎麼那麼小,我只吃了一塊小蛋糕,喝了兩杯香檳,就差點把我勒吐!」

李芽說:「男設計師是這樣的。」

剛說完,她發現全家人都在看自己,連忙舉起雙手:「不是我說的,是加西亞說的。」

因為無名的緣故,李芽也認識了加西亞,她的外語水平能夠突飛猛進,得多虧每次視頻聊天時加西亞跟她說話,畢竟無名從來不幫忙翻譯,聽不聽得懂是李芽自己的事。

作為時尚之王,加西亞的話相當權威,李明蘭聽得暗暗點頭,心想以後再做定製,得專門要求女設計師才行,這次找的男設計師明明在業內相當有名,口碑也不錯,之前的數次禮服定製,對方做出來的效果她都挺滿意,可直到這次溝通,李明蘭才意識到雙方思緒根本不在一路。

戚如新提醒道:「時間差不多了,該出發了。」

本來無名沒打算參加這次生日宴會,今天的主角毫無疑問是李芽,她認為自己不出席最好,畢竟戚家大小姐本來就不是她,可除了她之外的其它人都不同意,尤其是李芽。

去場地的路上,李芽悄悄告訴無名:「我之前有偷偷跟媽媽裝可憐,說我不想穿裙子被人圍觀,原本我只是想讓她答應我穿普通衣服的,沒想到媽媽卻特意為我們三個人設計了一套母女裝。」

頓了幾秒后,她認真地跟無名講:「她真的很有才華。」

可是,為什麼還是被人稱呼為戚太太呢?

無名沉默片刻,對她說:「李家的產業雖由戚家管理,但依舊在媽的名下。」

李芽早就知道父親戚晟品行端正,可聽到無名的話,還是感到很吃驚,她以前在苗家時,常常聽見苗剛跟皮翠芬吵架,皮翠芬結婚之前好像手頭有點錢,是她娘家隨的嫁妝,不多,可能就兩三萬,苗剛就絞盡腦汁問她要。

今天是想買點化肥手頭沒錢,明天是想弄輛摩托車方便趕集,李芽上學時買個本子鉛筆,苗剛都不樂意出這塊把錢,硬是讓她找皮翠芬,哪怕是他寶貝兒子苗偉劍,他都能忍着不掏錢,攛掇苗偉劍問皮翠芬要。

後來苗剛能有本錢進水果辦水果攤,靠的就是皮翠芬手裏那點錢,反正從李芽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二十多年下來,恐怕皮翠芬早被摳了個乾淨。

李家雖說不如戚家有錢,但那也是了不得的一大筆資產,這還沒算上不動產跟其它進項呢,李芽敢打賭,這要是苗剛,早算計著把李明蘭吃干抹凈了,戚晟卻為李家管理了這麼多年,還沒有將其吞併。

她真心覺得,這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個像父親這樣的男人。

心裏這麼想,李芽嘴上便這麼說,無名道:「我跟你說這個,不是讓你讚美他。」

李芽:「……那是要幹嘛?」

無名淡淡地說:「媽姓李,你也姓李,李家的產業,你不應該去拿回來嗎?」

李芽:「啊?」

這是她從未想過的,她哪裏會管理公司?她連自己都管不好!

「不,我不行的,我沒有這本事。」李芽連連搖頭,「哥哥不是做的很好嗎?一家人這麼和諧,為什麼要因為財產爭得你死我活?而且你已經給了我很多很多錢,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無名看向窗外:「既然是和諧的一家人,你去要屬於你的東西,有什麼不可以?」

「那怎麼能是我的呢?」李芽感覺無名的說法很是不可思議,「那是外公留給媽媽的,我什麼都沒做,這些年是哥哥在管理,不管從哪個方便看,也不是屬於我的吧?」

無名:「你如果不去要,我就去要了。」

李芽一臉震驚。

「媽不是說一視同仁,將我當作親生的看待?既然如此,我要求所有家產平均分成三分不為過吧?」無名平靜道,「既然你不要,那就給我,我拿走三分之二,你覺得怎麼樣?」

李芽覺得不怎麼樣,甚至很離譜,面對如此貪婪的戚如故,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話,從初次見面起,李芽就認為戚如故是個正直善良、面冷心熱的人,這一點從戚如故毫不猶豫地將所有財產還給她就能看出來,至少從人品上,李芽是堅決相信她的。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說出如此令人無法理解的話來?

「你……」李芽訥訥,「你是缺錢用嗎?之前你給我的那些我都沒有簽字,等回家我全都拿給你好不好?」

無名冷冷地看着她。

李芽莫名感到一陣寒意,明明是跟平時沒有兩樣的目光,為什麼現在卻如此陌生?是她從來沒有了解過戚如故,還是別的什麼?

「我為什麼不能要?」

李芽張著嘴不知作何回答,目前大腦一片混亂,能給出的理由連她自己都無法接受。

——不管怎麼說,你都不是親生的?

可無論媽媽還是爸爸,都把如故當作親生的呀!既然是親生的,要求平等分財產有什麼不對?

——你是女兒,哥哥是兒子,這是不一樣的。

這個理由一出現在腦海中,李芽整個人像是被電流擊中,僵硬的無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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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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