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號

又是一片虛空。

丁鋒睜開雙眼，星星點點的綠色漂浮在面前，和第一次進入虛空一模一樣。這應該就是當初扔出種子時，在空間內提取的特殊能量吧。胸腔內內丹傳出一陣溫暖，隨着血液流淌全身。軀體感覺漸漸恢復，但對於目前來說，這不算什麼好事。虛空，什麼都沒有，丁鋒分不清上下左右，在加上飢餓，一股莫名其妙的暈眩感隨着體力的回復而傳來。而且在完全失重的情況下想要移動，只能靠戰甲推進器，對於動力核心有很大的損耗。同時氧氣也快不夠了，不是吧，難不成還要再死一次？

累了，死了就死了吧。

「黃瓜，送我走。」

「是，主人。」黃瓜回答的倒也乾脆，好像真的能從虛空飛出去似的。巡視一圈，黃瓜控制戰甲朝一個方向一直飛，總讓丁鋒產生下一秒就能結束這一切的錯覺。像做夢時的失重感，每次只要一落地，夢就醒了，這會不會也是個夢呢？一睜開眼，眼前沒有戰爭，沒有飢餓，自己看着出入房間的爸爸媽媽，盤腿坐在沙發前吃薯片看電視的瑞秋，多好。

「嗯，就這樣吧。」丁鋒舉起掌心，戰甲手掌心噴射出一條火柱，對準自己的脖子就來了一下。

「這回是真的結束了。」丁鋒疲憊的閉上雙眼，準備迎接死亡的到來。

就在這時，突然感覺耳邊傳來一陣驚呼。「你還來！」

這讓丁鋒猛地一睜眼，身旁左右空無一人，怎麼會聽見說話聲？腦袋昏昏沉沉的，估計是氧氣不足，大腦缺氧引起的幻覺吧。

想到這，丁鋒的手繼續靠近自己的脖子。

「真是沒完沒了了！」

「凍結。」

這手臂，怎麼沒法動了？丁鋒看着自己僵硬的手臂，也沒想太多，抬起另一條胳膊，就要自殺。

「既然你想死，本皇子就成全你。」

話音剛落下，大腿傳來一陣劇痛，讓丁鋒猛地一抖，隨後腳趾傳來好像骨頭開裂的聲音。

「咯，咯，咯……」

幾下，丁鋒瞬間清醒，冷汗直流。面前的虛空愈發不真實，綠色光點開始有規律的拼接成一根根線條，一個個圖形，最後，隱隱約約分辨出……

一個人，氣息熟悉，看到這張臉，丁鋒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魂淡，你想幹什麼！」丁鋒大喝道，兩眼一瞪，就感覺腦子裏嗡的一聲。面前突然一片漆黑，視野左下角還有一個閃爍的紅點。見鬼的虛空，這是戰甲ni的啟動燈，黃瓜根本沒有被喚醒，從頭到尾全是他在做夢。

「歡迎回來，戰士。」黃瓜識別到聲音，亮起屏幕，前置攝像頭開啟，突然發現面前一個男子正騎在他的身上，左手按住丁鋒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起刀的手臂，右手指尖閃爍著淡藍色微光在空中揮舞。

這個人，把他送進斗獸場，在地獄用一種詭異的手段殺了他，那種出血量，上帝來了也沒轍啊。但目前看樣子這個面如鐵板的男人好像把自己給救活了。

這好像不是夢吧。丁鋒開始質疑自己的判斷力，這一切都太詭異了。明明不久前自己還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話說，自己是不是看電視睡著了，其實自己正待在夢裏，癔症了，醒不過來。不過這腳趾頭的撕裂感非常真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見丁鋒老實下來，這個男子才緩緩的收回左手。其實也不用他抓着，丁鋒拿刀的手臂，表面戰甲被一層十厘米左右的冰覆蓋死死的，丁鋒想要掙脫得費好一會功夫。

「你能在真空存在多長時間？」男子低聲問道，看這意思，絲毫沒有從丁鋒身上下來的想法。

「倆，倆小時，你要幹嘛啊啊啊……」丁鋒還處於半醒未醒的狀態，剛想他怎麼突然這麼問，話還沒說完，男子胯下夾着他，整個人像是火箭起飛似的，以極高的初速度衝出球形穹頂。丁鋒的戰甲雖然也能達到這個速度，但是突然來這麼一下，放在誰身上都會嚇一跳。

「面前的河系就是銀，在你右前方的灰色斑點就是獵戶旋臂。」男人說。

他突然停下，毫無徵兆。丁鋒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像是剛剛在滾輪洗衣機里走過一遭，然後被一個磚頭突然卡住滾輪，這滋味，這酸爽，別提了。

丁鋒晃了晃腦袋，抬頭看向右前方，的確有一個灰色斑點，這倒是新鮮，要不就是黑色，要不就是黃色，丁鋒還從來沒見過這種顏色……等等，他剛才說的是哪裏？

獵戶旋臂？

太陽系不就在獵戶旋臂上嗎？

「要再靠近一點嗎？」男子平靜的問。

「要！」丁鋒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大聲咆哮道，整張臉喊的通紅，但他忘了這是在宇宙空間，完全真空，聲音傳不出去。男子就飄在太空裏，靜靜的盯着胯下不安分的丁鋒。「看你這麼激動，應該是想去了。」

男子說完，騎着丁鋒開始朝獵戶旋臂飛去，速度比剛才明顯慢了不少，他好像在忌憚什麼東西。

「不能再近了。」男子指著前面的一片星帶說，「柯伊伯帶，連來自主上的自然力量都被腐蝕了嗎？」男子皺着眉，面前的星帶黯淡無光，只有行星間隙內的空間內漂浮着星星點點的乳白色物質。

柯伊伯帶原本是大量小天體聚集成的一條環狀星帶，本來天體體積就不大，在深邃的宇宙背景下，再加上黑白化嚴重，什麼星帶，肉眼基本什麼都看不到。

「那個發光的，就是你們的恆星。」男子平靜的說。

丁鋒傻眼了。

雷霆，骨王，樹妖他們說的不錯，太陽系，的確變了。

原本橙黃色的太陽光芒暗淡，只留下一抹慘白映照在金，地，火三顆星球上，絕望的黑色充斥着八大行星每一方空間里。這篇空間像是脫離了宇宙一般，一片死寂，行星不再公轉，大太陽也不在釋放磅礴的熱量。

「傳說黑白化會在八處起源之地同時爆發。」男子說，靜靜的盯着丁鋒。

丁鋒掙脫開，愣愣的看着遠處，這方星空就像是二十世紀的黑白定格動畫。

「傳說又言，八處起源之所，會萌生八個生物，阻斷黑白化。」男子又說。

「吾姓陳，單字霜，位列四號。」陳霜看着丁鋒說完，右手手指飛舞，一團淡紫色薄霧從指尖快速飄出，凝聚成一粒手指肚大小的紫色圓球，像極了小時候玩的彈珠。不時還有光亮電弧在圓珠附近閃現。

他的家鄉，也沒了嗎？

丁鋒抬頭和他對視，陳霜立馬抬起頭看向遠處，不難看出，他的雙眼泛起一絲波瀾。

不過他拿出來內丹是幾個意思，這是在驗證身份？丁鋒看了看他手心裏的圓珠，又抬頭看了看他。丁鋒倒是想驗證，關鍵他也不會這一手啊，內丹正老老實實躺在自己的胸腔里，難不成要開刀把內丹取出來？

丁鋒學着他的樣子，剛剛把手掌抬起來，後背汗毛陡然立起，他猛地一回頭，就見柯伊伯帶突然完全黑白化，大量未知黑白色詭異物質迅速同化四周的空間，而且主方向明顯是朝着他們兩人來的。

陳霜暗道不好，一攥拳，紫色內丹粉碎吸入體內，拉起丁鋒拼了命的遠離黑白區域。

「肯定是剛才內丹惹出的引力潮汐，草率了。」陳霜自言自語道。引力潮汐？丁鋒知道，不就是星體間引力互相拉扯，在星體表面產生的自然現象嗎？按照目前的意思，那顆紫色的內丹，正是它引來的黑白物質。

鋪天蓋地的黑色和白色混雜在一起，像極了黑巧克力撒上少許芝士，向兩人的方向瘋狂涌動而來。丁鋒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只感覺背後有一股巨大的引力，把他朝向黑白物質拽著。

「預計四分鐘后和黑白物質交融。」黃瓜警告道。

來不及了，不能這麼繼續跑下去。陳霜也知道時間所剩無幾，迫不得已，冒着擴散黑白化的巨大風險，在半個天文單位外強制撕裂空間，穿越四維。這樣能最大限度降低黑白化擴散的可能性，畢竟這種物質也只存在於三維以下的空間內。不過壞處是，他倆必須要到四維空間待至少十秒，就算是能在太空行走自如的陳霜，也不能連續撕裂空間，這又不是開速食麵這麼簡單。一秒，就夠能讓一個成年人難受的死去活來的，更何況是十秒？

「看在你是個新手，姐姐我就幫幫你吧。」一個稚嫩的聲音又一次從丁鋒耳後傳來。這聲音，太熟悉了，這不就是斗獸場上空的那個聲音嗎？現在不用想，背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生物。聲音憑空出現，應該是和陳霜對他的說話方式一樣。現在這種場面，陳霜分心乏術，自己又弱的手無縛雞之力，只能希望聲音的主人不是敵人了。

「主人，前方空間穩定度突然急劇下降，強制撕裂空間可能會導致空間坍縮，生成黑洞！」黃瓜突然讓屏幕閃起紅光大聲警告道。

機會！

更好撕裂的空間，更容易生成時空裂縫，連接兩個地方。

陳霜眼見撕裂的空間後面場景一度變換，就知道事情的原委，心中大喜，想也不想，一頭扎了進去。但是這次，穿越過程極度痛苦。丁鋒也不知道為什麼，短短半秒，像是過了半年，全身肌肉酸痛，大腦昏昏沉沉。

「主人，滑翔裝置被冰塊卡住了！」黃瓜大叫道，見丁鋒沒什麼反應，黃瓜突然把丁鋒彈出戰甲，極高空的缺氧，寒冷，讓丁峰立刻清醒，打了個寒戰後，被戰甲又拉了回去。

「陳霜，陳霜呢！」丁鋒環顧四周，什麼都沒有。

「多開幾次，再打不開，你一會就變成零件了！」丁鋒大聲說，把自己的體型在空中調整到「大」字形，儘可能減慢墜落速度。陳霜靠不住，看起來應該是被送到其他地方，不過萬幸，活下來了。

至少現在還活着。

【戰術空行】

【戰術空行】

【戰術空行】

煉獄，在宇宙生成后大約五億宇宙年自然生成的地方。凡是需要靠着肉體才能和物質進行交互行為的意識體，一旦肉體崩壞，意識體無處可去，不能長時間獨立存在的它們，就會抱團取暖，靠着互相幫助，減慢精神力的消散。但還是免不了一死。

隨着時間流逝，這些意識體聚集地，伴隨着宇宙板塊移動互相靠攏，相互合併，形成一個宇宙內的小宇宙。這片天地有着對意識體特殊的吸引力，大部分生物肉體崩壞后，意識體會陷入長達兩天的認知昏迷期，在這期間，煉獄會自主吸引意識體到達這裏。如果意識體不蘇醒，就會被煉獄吸收，用於抵抗本宇宙對小宇宙的排斥。

意識體蘇醒后要想離開這裏，需要兩點，一是有一具合適的肉體承載意識，二就是煉獄主動放走意識體，缺一不可。

稱之為獄，是因為幾乎所有到來的意識體，沒有一個能有機會逃離那個地方，並且隨着時間的流逝，意識體肯定會消散，意識消散就是徹底的死亡。想要延長存活時間，唯一的辦法就是吞噬其他意識體。久而久之，這方小宇宙就成了一片廢土，爭鬥不斷。被冥族利用等等的事情，就都是后話了。

——《宇宙史》時光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