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塵仙

第四章 紅塵仙

陳望瞳孔放大,猛然轉頭望向墓坑,幽深可怖,他懷疑自己是否是因為太過飢餓而產生幻聽,便使勁掐了掐自己胳膊,疼得他嗷嗷直叫。

陳望默默等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任何異樣才緩緩鬆口氣。

正當陳望準備起身,從墓坑深處再次幽幽的傳來聲音,嚇得他一個激靈,只是覺著這次墓坑深處里的聲音略微帶着一絲急躁。

「小崽子,你爺爺叫你呢,趕緊麻溜滾過來!」

陳望先是一愣,也不知是覺著光天化日之下,膽子突然大了幾分,還是覺著自己已然這般境地不知還有啥好怕的,便叉著腰蹲在墓坑旁,怒罵道:「我才是你爺爺,叫聲爺爺我就下去!」

墓坑裏的聲音先是沉默,隨後說出了一句讓陳望震驚的無以復加的話。

「好,你是我爺爺……那你下來。」

陳望張了張嘴,心裏罵了一句祖宗,這下給他整不會了呀,下不下?

自己在這墓坑裏躺了兩天也沒見墓坑裏有啥異常,自己不也沒怎麼樣?不下的話這爺爺豈不是當不成了,想起老馮曾說過,有便宜不佔龜孫子。

陳望心裏一橫,心想着已經到這步了,要不就先答應下來,觀察觀察情況。

不過現在肚子咕咕叫的不行,前胸貼後背的,再說了,也沒個防身的玩意兒,不穩妥。

於是朝着墓坑說道自己要去找點東西吃,讓他等半個時辰,等了一會兒未聽見回應,陳望就當墓坑裏的傢伙默許了,起身便下山去。

自家酒肆後邊的上山路,陳望本打算得空之後修剪雜草,誰知現在到處都是被人踏出來的羊腸小路,坑坑窪窪。

陳望越走越疑惑,除了各處乾涸的血跡,他卻並未見着屍首,難不成自己被埋下的這兩天屍首被野狗灰狼叼走了?

陳望站在酒肆門前,坐在門檻上,木然嚼著酒肆里存着的燒餅與大蔥,他一抬頭便是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眼前卻是斑駁的斷壁殘垣,血跡斑斑,心中只是覺著好一個青天白日地獄景象。

沈長生,大孫京城,還有砍掉父親頭顱的將士……必殺!

陳望心中一股極其劇烈的殺意升騰,雙目赤紅仿若滴血,就在此時,他突然感覺眉心一陣刺痛,隨即一股困意席捲而來,他強撐著,晃了晃腦袋,困意愈發濃烈,不受控制。

只見陳望一頭栽倒在地開始呼呼大睡,與此同時,以他身體為圓心開始不斷往周遭擴散出陣陣透明波紋,像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湖面一般。

整座小鎮此刻彷彿被一股奇妙的波動所籠罩,無聲無息,就像時間靜止了一般。

忽然,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小鎮,吹落了桑樹葉,刮亂了雜草,帶走了墓碑上的落塵與泥土,捲起了一道道乾涸的血跡,它像一名安靜的採桑女,溫柔而細膩。

雲層開始在小鎮上空堆積,天色顯得有點灰暗,這陣風突然獵獵朝上空追去,破開雲層,一束金色的陽光穿破灰暗,灑在陳望的臉上,他像嬰兒一般綿長安靜的呼吸著,這片天地彷彿成了包裹着他的睡袋。

忽然,從倒塌的屋檐下,廣場中央,點將台上,桑樹林,雜草中……甚至是墳地的墓碑上,一顆……兩顆……三顆……無數金色的光點朝着陳望的眉心緩緩匯聚,溫柔而慈悲。

「這小子……竟被靈認可了么?」

墓坑裏的存在喃喃著,顯得有些詫異,隨着光團越來越多,他聲音開始微微顫抖,激動的無以復加:「這些靈……花草?樹木?大地?凡人?!!!!」

他開始哈哈哈大笑,涕泗橫流,突然高聲道:「我的路沒錯,我的選擇是對的!竟然被凡塵接納了,這天下!醒了!」

「咚咚!咚咚!咚咚!」

響徹天地的心跳聲在這片天地回蕩,聲如洪鐘!

光點不斷朝着陳望的眉心匯聚,一顆光華流轉晶瑩剔透的無色種子逐漸成型,撫摸著陳望的臉頰,似一縷陽光溫柔動人。

陳望的身軀被一股靈氣包裹,修復著渾身上下的傷痕,他臉上泛起一股笑意,彷彿夢見了極其開心的事,於是繼續沉睡下去……

月明星稀,微風刮著桑葉沙沙作響。

陳牧緩緩張開雙眼,發出一聲低吟,剛起身,喉嚨里一陣瘙癢,隨即跪在地上大聲咳嗽,不斷咳出黑色粘稠的液體,腥臭的不行,隨着咳出的黑色液體變少,他張大嘴深吸一口氣,彷彿體內蟄伏着一股力量,他也從未感覺空氣如此清新。

陳望回顧四周,撓了撓頭,我不是下了山嗎,為什麼現在還在墓坑旁邊?隨即突然跳起來,雙手握拳擺出防備姿態,朝着墓坑色厲內荏地大喊一聲:「是你搗的鬼嗎?孫咂!」

「小子,嘴給爺爺放乾淨點,不然把你脫光了打腫你屁股蛋,我把你從下邊拉上來,快叫聲爺爺道個謝。」說完,一道黑影從墓坑裏瞬間射出,嚇得陳望急急忙慌往一旁跑去,卻發現怎麼都挪不動步子,眼淚都要嚇出來了,不斷大聲叫着爺爺。

「啪嘰!」

黑影摔在陳望身前,「咳咳,孫咂,你咋不接住你爺爺我,我待會兒一定要把你扒光打爛你屁股!」

陳望不知道為什麼這黑乎乎的一坨為啥就這麼喜歡扒光他衣服打屁股,豆大的淚珠從眼睛裏滑落,嘴裏念叨著孩兒不孝,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今天給這黑妖怪奪去了身子,來世投胎不再做人了。

「黑妖怪」聽着陳望越說越離譜,急忙打斷道:「得得得,爺爺你別哭,我最見不得老人家哭,本仙不是妖怪,黑是黑了點,洗乾淨了也是英俊瀟灑,白皙如玉。以前別人都稱本仙為,紅塵仙,沈牧!」

陳望用手抹了抹眼淚,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自稱紅塵仙沈牧的竟是一位老者,黑黢黢的,不知道多久沒洗澡,除了灰白斑駁的頭髮跟鬍鬚,怎麼看怎麼像一根燒火棍,陳望本剛想張嘴罵兩句說哪有這麼髒的仙人,只是隨着視線往下,陳望默默閉上了嘴。

這老頭四肢呢……

一身已經沾滿泥土的衣袍,破爛不堪,瘦削的臉上溝壑縱橫,掛着一抹賤兮兮的笑,眼皮耷拉着眼睛,笑起來眯成一條縫。

沈牧看着眼前這位少年,心中有一股難以遏制的激動,凡塵可是因他才醒了!

陳望覺著這老頭有病,看得他渾身發麻,就像在欣賞一幅絕世畫卷一般,咳嗽了兩聲隨即尷尬說道:「要不,我把你背到我酒肆里,換身衣服,我倆再聊?順便吃點東西填肚子。」

沈牧收回視線,嗯了一聲,隨即讓陳望攥着他的衣角,陳望以為沈牧要讓他背他下山,突然陳望感覺周圍景色拉成一條線,眨眼間已經到了酒肆門口,只聽沈牧哈哈一笑,神色倨傲,賤的不行,爺爺告訴你是仙人,你別不信。

陳望兩腿發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開始磕頭,叫着神仙爺爺,笑的沈牧滿地打滾。

沒過一會兒,陳望給沈牧找來木桶,燒好熱水,一把將他扔進去,燙的沈牧嗷嗷叫,這次笑的陳望滿地打滾,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淚。

這人怎麼回事?沒手沒腳卻比他開心多了。

沈牧看着陳望,沉默片刻,示意陳望幫他找一身衣服幫他穿上,然後再找些吃食,提兩壺酒來最好。

陳望點燃燈,拿了張椅子把沈牧靠在上面,自己則坐在沈牧一旁,先給他餵了一口酒,說着這是後上桑葚釀的,味道還不錯,沈牧沒有接話,只顧著讓陳望灌酒,幾口下去,他臉色便有些紅潤,在燈光映襯下,竟顯得有幾分仙風道骨。

沈牧讓陳望先自己吃喝着,說給他講個故事聽聽。

從前有一位大戶人家少年,從小錦衣玉食,深被家中老祖器重,被譽為千年一遇的修鍊奇才,天生就靈氣入體。隨着他逐漸長大,同輩人的修為境界都遠遠被他拋在身後,甚至即將趕上一些家族長輩,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成長速度太快遭人嫉妒,那時少年不過十五六歲,風華正茂頭角崢嶸,總覺得天地間何處不可去,便仗劍遠遊,誰知這一走便是兩百多年。

當初少年遊歷四國回到家族,發現父母已經故去許久,家族長輩交予他一本劍法,說是父母遺留之物,他珍藏着這本劍法,時不時拿出觀摩印證自身所創之路,又是三百年過去,他早已名動四方,修為已達登台。

「不過仙台皆為虛妄」沈牧嘆了口氣,讓陳望喂一口酒,繼續說道。

那六百年一次的登仙台之戰中,他發現自身壽元被無形中割去一部分,境界跌落半成,出劍時如有凝滯,與自己所走之路開始對沖,剎那間被對手用拳打爛了四肢,一腳踢飛,從此仙路斷絕。

落敗后,他境界正快速流逝,怕當年仇家找上家族尋仇,心灰意冷,也無顏面對家族同胞,於是嘴裏叼著劍匣子,流離奔走來到這孫國邊關小鎮,打算將自己埋下等死。

沈牧說完,眼裏儘是滄桑,彷彿心氣皆失,枯槁的像一根老樹椏。

陳望餵了沈牧一大口酒,自己也灌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兒,問道:「這世間……真的有仙嗎,我之前聽老馮說修士才是這天地的主人翁,才能自己掌握命運。」

沈牧瞥了一眼陳望,蔑笑道:「小子,仙人只是修士的到一定境界的統稱而已,登台境過後都有資格稱仙……」

「什麼是境界?」

沈牧深吸一口氣,雙目睜開露出一股光芒,朗聲道:「正所謂下三境道種生花結締,調動周身數丈靈氣為己用,道種為根,感應靈氣,凝聚成力,但天賦不同品質不一,天差地別;當納靈足夠道種生花,自愈傷勢,凡塵百毒皆不可侵,如果道種境與生花境廝殺,興許實力差距不大,可生花境修士靈氣反哺自身,速度雖慢,可自行治癒傷口,孰強孰弱你我自知;開花結果便是萬物不變之規則,小三境之中,結締最為突出,初入結締,哪怕是品質最低,也可把前兩境實力增上三成,可想而知差距多少。」

燈光晦暗,沈牧示意陳望添點燈油,見陳望不為所動,目光如炬,呵呵一笑,「大三境么,褪凡,登台……飛升!入大三境之後,已不再是凡人。」

陳望正等著沈牧繼續說下去,誰知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繼續說,呵!睡著了竟然。

陳望嘆了口氣,起身收拾桌上酒壺,給沈牧在地上鋪好被褥之後,自己也準備鋪床睡覺,嘴裏嘟囔著這些仙人故事聽聽就好,自己一介凡人,想都不想,還是夢裏啥都有喲,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

月光如皎,色掩古今。

陳望呼呼大睡,沈牧默然睜眼,光輝似月……

呵!小子,凡塵道種,你必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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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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