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古家喪事,話問晉王
「這年節時下的,古家竟出了這樣的事,真是慘烈。」
「誰說不是呢,好好的一個小夥子,居然說沒就沒了。」
「死這麼突然,會不會是有人刺殺?」
「那可是兵部武庫司的五品主事啊,若是死於他殺,肯定會被追查的,如今各衙門沒說話,說明真是意外。」
古府門外,從張燈結綵,變成了全府素縞。
起初,還以為是古老將軍故去了,卻不料傳出消息說,是古家的長孫沒了。
古南明,年紀輕輕,官拜五品,這在整個京城的少爺圈裏,都是相當炸裂的。
可這樣的人,卻突然死了。
更炸裂了。
古家對外稱,古南明是死於意外,可死於什麼樣的意外卻沒有公開定論。
官府衙門,也派人來瞧了,後來都沒吱聲,意外之說想來是沒錯的。
「真是晦氣。」路過的人罵罵咧咧,聽到古府內傳出的鑼鼓聲,皺着眉頭遠離。
「今日正過年呀,怎麼非要在今日辦喪事?」有人覺得被衝撞了。
有人無語道:「咋地,你要死了,還能跟閻王爺商量,過了節慶日再死?」
……
方家莊。
「少爺,我去看過了,古家在辦喪事。」典一進屋,便解下襖子,屋裏有火盆不冷。
方覺指了指邊上,桌上放着一碗熱湯,示意典一先喝了暖暖。
「沒事,習武之人,這點寒氣不算什麼。」典一邊擺手,邊走過去,端起碗就灌下。
等典一喝完,方覺才緩緩道:
「是古南明死了吧?」
「是啊,少爺你怎麼知道的?」
典一還不知道,那日去古家時,送的禮盒是空盒子。
這也是方覺的意思,讓古家自己處置,免得事情擺在明面上來,古家就要遭受更多損失。
「你去古家看看。」
方覺道:「晚上去,看看死的是不是古南明。」
「啊?」
典一皺眉:「這事兒還能有假啊?他要是沒死,古家幹嘛給他辦喪事?」
「呵呵。」
冷笑兩聲,他不是謹慎,而是想到了葉家。
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想讓對方自覺付出代價,是很難的。
哪怕方覺現在聲勢駭人,正是炙手可熱,也難讓古家這麼快做出犧牲嫡長子的決斷。
而且,中間還隔了兩日,並不是當日死的,就更有操作空間了。
「我幾乎可以肯定,古南明還沒死。」
方覺淡淡道:「古家忌憚我,為了給我一個交代,會給古南明辦喪事。但並不意味着,他們就捨得一個如此出眾的繼承人。」
「哦……」
典一明悟:「少爺那日去古家,原來是這個意思……這古家人真是可惡,少爺都給他們機會了,他們若真敢欺瞞少爺,我就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
說罷,典一取了劍,隨手拿起襖子,就又要出門。
方覺道:「若古南明死了,就問古斌要他同黨的姓名。」
「若古南明沒死呢?」典一眯起眼,頗有些期待起來。
「那就殺了他!誰敢阻攔你,一併殺了……除了古斌。」方覺輕抬眉角,冷冷答道。
不殺古斌,不是怕什麼,而是給皇帝留點面子。
「好嘞!」
典一聞言,頓時驚喜,走出門去時心中想着——古南明,你最好還沒死!
…………
等典一走了,方覺走到庭院中,看着已經枯死的葡萄藤。
井邊有一株葡萄,移來沒多久,除卻根系外已經枯死。
今年秋後很熱。
但方覺沒有讓人將葡萄藤挖了,因為他知道,春天到了,那些還活着的部分自然會瘋狂生長。
「老爺,有客人。」方福揉着膝蓋走過來。
方覺笑道:「福叔你是老寒腿了,讓方翰來傳話就是。」
方翰是方福的兒子,如今也十幾歲了,可堪一用。
「那不行,那小崽子還沒調教好,莊子上的事情他大多不曉得,過幾年再說吧……我這老匹夫,還能抗些時日。」
說起那兒子,方福嘴角也滿是笑意。
方覺道:「福叔,若有一日方翰做了大錯事,你會怎麼辦?」
「這……」
方福沉吟道:「我會好生教導他,不讓這一日出現。」
「唉。」
方覺嘆道:「是啊,為何不好生教導呢……有些人就沒有這樣的想法,總是事後才想着找補。」
「老爺有此感慨,是在說誰呢?」方福笑道。
方覺搖了搖頭,才問:
「是哪個貴客來了?」
方福也恍然一笑:「老爺這一打岔,我都忘了……是晉王。」
晉王?
方覺輕笑:「今日過年,宮中設宴,他不去陪他父皇,來我這裏作甚?」
方福笑道:「想必是來給您這個老師請安的吧。」
「呵呵,秦王來了嗎?」方覺隨口問。
聞言,方福略回憶了一下,搖頭:「秦王派人送來了不少禮物,說是明日再來拜見。」
「我知道了,你將晉王帶去莊上,我帶他轉轉。」方覺點點頭。
……
「今日宮宴,加上今年北征大勝,今日宮中定然是盛況……你怎麼不去百官面前露個臉,到我這裏來了?」
壟上,方覺走在晉王前頭。
晉王笑道:「父皇不是也請了老師嗎,老師不也沒去?」
「我喜歡很熱鬧,但不喜歡太客套。」方覺搖頭。
作為國師,又是如今天下最有名氣的新晉之臣,方覺自然收到宴請。
但他根本不想去,當即就向來傳話的內監拒絕了邀請。
想起那內監怪異的神情,方覺現在都感到有趣。
「老師所言極是,弟子也不喜歡那場面。」晉王也附和。
方覺望着一片梅花林,心情尚好,道:「你與我不同,你得習慣才行,加入進去侃侃而談,如那秦王。」
晉王搖頭哂道:「秦王兄比我長袖善舞,我大概是藏慣了,要我太露頭反而不舒服。」
「你打算認輸了?」
方覺笑道:「此前聽聞你與秦王,已經開始在君前奏對,有所衝突了。」
「父皇要平衡朝局,秦王兄要政績人望,我不得不成全他們,有些是逢場作戲罷了。」
晉王望着方覺,不知怎麼,這個年假開始,他突然就覺得這個老師變了。
變得硬氣了。
一些之前要遮掩的話,現在直說了。
以前的少師,肯定不會拒絕出席宮宴,現在卻可以隨意拒絕了。
可偏偏父皇,並沒有更忌憚他的樣子。
晉王有些想不通,他想趁著今日宮宴沒人來方家莊,親自來問問一些事情。
「你知道,陛下為何不立太子?」
方覺回頭,笑眯了眼,盯着晉王。
晉王瞪道:「老師,您!」
左右看了看,還好沒人能聽見這話。
以前的少師,可不會這樣議論這種事情。
「請,老師指教?」晉王拱手,小心翼翼地開口,也不確定方覺是不是在試探。
方覺道:「你不必這般謹小慎微。」
「陛下不設太子,其一是因他太年輕,擔心太子積累太多聲望,過早取而代之。」
晉王咽了口唾沫,心中震驚。
親娘嘞,這還是我的老師嗎,怎麼突然這麼敢說話!
方覺自顧自繼續道:「其二,則是幾位被寄予厚望的皇子,都沒有展現出令他與宗室滿意的品行和能力。」
晉王苦笑:「弟子德行有缺,正該老師多多教誨。」
「元炅。」方覺突然喊道。
晉王一怔,沒想到被直呼其名,心中暗道這是要說何事,怎會突然如此鄭重。
「老師?」晉王小心翼翼地拱手,聽答。
方覺雙手背在身後,笑看着面前恭敬的晉王,卻語出驚人:
「你,想做天下之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