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寧王輸得不服
帳外,林北、魏楓、程傑等人,都識趣地退了出來。
只留下了秦時益,與葉紅衣,與方覺在帳內密談。
有些事情,已經屬於皇家隱秘,不能讓他們知道更多,是禍事。
帳內。
「秦大人原來是會變通的。」方覺欣賞道。
「少師如此年輕,又如此圓滑世故,卻能待人以誠,比下官更難得。」秦時益反手笑道。
方覺與葉紅衣,頓時都挑眉。
這個比……居然會拍馬屁?
這還是秦時益嗎?
「秦大人在朝中,如此耿直忠勇,倒是給我們留下了刻板印象。」方覺輕笑。
「那不過是下官的衷腸展現,做人與做事,其實是有差別的。」秦時益淡淡地整理衣襟。
誰也想不到,最頭鐵的左都御史,居然是最貼心皇帝的臣子。
說出去誰信?
方覺都不禁暗自懷疑,秦時益經常懟皇帝,是不是也是刻意為之。
為了給自己樹立一種刻板印象,從而降低別人對他的戒心,達到麻痹與欺騙的效果。
至於這有什麼用……
現在不就凸現出來了。
「這麼說來,秦大人是打算為陛下背鍋了?」葉紅衣笑道。
「食君之祿,擔君之事,理所應當。」秦時益拱手一頓。
「那您平日裝得還真像,誰都以為您當真目中無君,膽大包天呢……」葉紅衣打趣。
秦時益卻搖頭,正色道:
「這卻也不是裝的,本官確實憤世嫉俗,黑白分明。陛下與百官,若有不正之處,我自當指出,並非不貼心,反而能讓陛下更加賢明。」
「若是有錯卻不指正,這才不是忠臣應有的耿介。」
方覺嘖道:「秦大人說得好!」
葉紅衣更是咋舌,她沒想到秦時益竟是這樣想的。
「秦大人此言甚妙,君明臣直,此方為社稷之幸。」方覺正色,立時拱手,表示佩服。
秦時益肅然還禮:「少師雖年輕,卻有如此學識見解,真乃天下奇才,我大夏之幸!」
兩人同時稽首,而後抬頭對望,相視一笑,竟然有些惺惺相惜。
「哈哈……」
兩人仰頭笑起來,方覺撓頭,秦時益捋須。
心中對彼此,僅存的那一點微末隔閡,也漸漸消解。
「陛下密旨中,希望秦大人怎麼做?」方覺小聲起來,認真問道。
這才是將那幾人攆出去的原因。
秦時益也俯身過來,壓低聲音道:「陛下沒明說,但提及不願牽連太多人。」
「可若是不公開審,州府官員,以及附逆的將官,他們的罪責就不好定了。」方覺嚴肅道。
如果寧王沒公開定謀逆罪,那這些人自然也就沒有附逆之罪了,難道要容忍放縱?
此罪都可以隱去,何以震天下?
秦時益冷漠道:「好辦得很!」
方覺瞠目:「全宰了?」
「不株連他們親族,已是開恩了,寧王不能公審,涉案的其他人自然也就不能公審。」
「那懸劍司應該怎麼做?」葉紅衣有些懵。
她雖然是天子近臣,但太年輕了,比起師父肖首座來,差太多火候。
一些話,皇帝不暗示很明顯,葉紅衣是聽不懂的,甚至會擔心是自己想多了,所以不敢過多揣測聖意。
而秦時益,是老臣了,是皇帝的肱骨,他完全可以領會皇帝的暗示。
連方覺,也是比不上的,畢竟方覺不可能完全從檔案上,了解一個人的性情。
「懸劍司該怎麼查,就怎麼查,該牽扯出誰就牽扯出來,只不過最後不會放到明面上結案……」
秦時益道:「寧王大概會畏罪自盡,其他附逆之人為了不牽連家人,不敢活着受審,因此都在牢獄中自裁……而沒有經過明堂審問,不能定謀逆大罪,也不能株連,這是對各方而言最好的結果。」
「本官也不願看到,太多無辜之人被他們牽連,所以對陛下此舉,也很支持。」
秦時益大大方方地承認。
皇帝之心,正好合了他的意,秦時益是憤世嫉俗,但那隻針對犯罪的當事人。
對於大肆株連的刑律,秦時益不見得每一條都擁戴。
他是左都御史,不是廷尉府或刑部侍郎!
「陛下仁慈。」方覺拱手道。
葉紅衣輕笑,她已經明白了原因。
「羅陽謀逆,我朝已經發檄文嘲諷北涼,若是再出個寧王,六國都會發文嘲諷我大夏。」葉紅衣淡淡說道。
羅陽謀逆后,禮部就已經宣發了一些「通稿」。
其中就有一條,嘲諷北涼不愧是反叛之國,國中竟出羅陽此輩叛逆……落井下石得叫一個大快人心。
可這麼快,寧王就要跳出來了,這不是要打臉嗎?
皇帝怎麼可能允許發生此事。
秦時益也點頭:「是,我大夏的顏面,比多株連幾個無辜之人,要重要得多!絕對不容受辱!」
「我明白了,所以陛下才讓我,最好是悄無聲息鎮壓了寧王。」方覺笑道。
葉紅衣瞥過來,頓時覺得方覺,實在是深諳皇帝之心。
因為在秦時益沒開口前,方覺就已經猜到,皇帝不太會願意,讓寧王公開受審。
尤其,是在眼下。
北涼羅陽剛出事,大夏內再出事,就沒法笑話人家北涼了。
有些時候,有些醜聞是需要遮掩的,遮羞布誰家都有幾塊……這麼干不丟人。
……
寧王府。
寧王被押回來,關在府中。
原本想關在軍營,但想到不合適,畢竟是個王爺,按制不能如此。
而府衙地牢,因為寧王一案牽扯太多人,完全住不下了。
且,寧州府的地牢,也不能關押親王。
只好按照舊例,將寧王鎖在自己家中的密室里,派人一天十二個時辰監管。在有處置的旨意下來前,方覺不可能讓他有任何自裁的機會。
「嗡——」
地牢的石門,緩緩被推開,方覺與秦時益並肩而行。
看到正躺睡着,面容邋遢的寧王,秦時益將天子劍雙手奉著,方覺退了半步。
「送飯的,放下就行,本王要睡覺,不得攪擾!」寧王眼睛都沒睜開,察覺有人來,翻身繼續睡。
「寧王爺。」秦時益正色一聲。
這一聲,便將寧王驚醒,猛然起身,轉頭看向密室石門的方向。
「秦時益?」
「真是你?」密室光線昏暗,雖然有小窗,但寧王走進了,才確定是秦時益本尊。
在京城,寧王也是待過很多年的,與秦時益這樣的多年老臣有過焦急。
秦時益的聲音,原本就很具有辨識度,寧王聽出來也不奇怪。
「殿下。」秦時益語氣溫和,並沒有見面就罵。
畢竟是個將死之人,沒必要與之置氣。
「方覺!?」
寧王很快發現,秦時益身旁的方覺。
「你可算來了,本王每日都想見你,你卻不敢來見本王,今日為何來了?」寧王頗有氣度,一看就是王爺,即便淪為階下囚,也很有霸氣。
方覺笑道:「我為何不敢來見王爺?不過是不願授人以柄罷了。」
老子來見你,然後你就死了的話,這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謹慎,方覺是有這個優點的,尤其是在自我保護上,絕不可能給人機會陷害自己。
「呵呵……」
寧王不屑道:「你靠天兵天將奇襲我王府,令本王大軍無人指揮,才會被你輕易平定。若是公開對決,就算你有火器,本王也不懼怕你!」
是的,這位王爺,至今還是很不服氣的。
他覺得自己輸在,沒想到能有人從天上飛下來偷襲自己,而不是輸在了軍陣或是謀略的才華上。
故此,十分不服。
「天兵天將?」秦時益一臉古怪地看向方覺,「少師用了何種手段?」
「這個以後再說。」方覺擺了擺手。
看着寧王:「殿下不服,我可以理解,今後敗於我手的每一個敵人,都會覺得自己非戰之罪……他們都會不服的,放心吧,不止您一個。」
這話說得真誠,但寧王卻像是卡了一口濃痰,臉色難受得緊。
你不服可以啊,那就不服著唄,反正我贏了,結果才最重要!
給你一個心服口服的機會?別做夢了,我方某人早就決定了,從此要做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