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郡主府中有一個院子，栽滿了瀟湘竹。春風最是溫軟，卻讓湘竹響聲更添蕭索，本是文雅之物，卻偏染上了兒女情長。

「郡主，您該換個院子了，這處終歸是張娘子過的地方，到底晦氣。」輕扇拈著竹葉，頭也不抬。「殷其休已見過她了？」霜落將茶溫上，「見了，沒有具體說。」輕扇笑笑，「那便是滿意了，秦媽媽連武功都肯傳授給她，當真是視如己出。」說罷，起身將手上那片竹葉擱在桌上，將桌旁的籠里的小雀抱出來，「這鳥都要出籠了，更何況是鳳凰呢。」

「媽媽，大可不必如此騙我。」遮語把筆放下，將手放進盆中。「語兒，這是真的。」秦媽媽柔聲說著。遮語瞳孔一縮，任手浸在逐漸溫涼的水中，「我？媽媽，我不過是布衣一介，我…我既是公主，又何必養在這裡？」手不住的顫抖。「這事回宮後會有人同你說的，但若你不回去，整個落華樓怕也不用活了。」秦媽媽上前，用帕子細細擦著遮語的手，眼中隱隱含著淚。「那……按你們說的辦吧。」遮語抿唇。

遮語上馬車時，神情恍惚，車中她看見了殷其休，她輕諷，「殷探花還真是有空，紆尊降貴的來接我。」殷其休不言。「輕扇呢，也是你們安排的？」「殷其休開口「知畫郡主對殿下很是好奇。」遮語不在言語，獨自倚靠在角落，自己活了十六年，所有她所熟識的人都知道她是什麼人，什麼樣，平靜的陪她演這齣戲，看她待在那一隅之地。她胸腔一陣發堵，沒有怒氣，就是一種極端的惘然，什麼都不想想，想欺騙自己，不想接受現實，最好繼續待在那片地方，她挑開帘子，皇宮大內，紅牆高瓦，鳥雀難棲。

乾明殿，乾聖帝陳銘望見遮語進了殿，細細打量著，發現遮語生的容貌姝麗，行為舉止雖稍有欠缺，卻也是大方。輕笑，「這便是語兒了，你這些年在外面，苦了你了。」「回陛下，遮語不苦。」遮語低著頭，一副恭順的模樣。陳銘笑說，「語兒先住進疏桐宮，會有教習你的先生的。」「是。」遮語隨同殷其休出了殿。

疏桐宮，較御花園近，公主是正一品，且遮語較大了，可獨住一宮，二十四個婢女，四個貼身大宮女，八個內務宮女，十二個洒掃宮女，另設六個宦仆

正殿是零梓殿，側殿扶桐軒，遮語略加思索，選了側殿住下。

「殷探花也送到了，後宮不便男子入內，殷探花不若先回去。」遮語輕聲開口。殷其休淡笑，「殿下連杯茶都不給先生嗎？」

你…便是教引我的先生？」遮語胸腔有些不順，她並不喜歡殷其休，但既是探花郎，自是學富五車。壓下心中鬱結，淡淡開口，「今日初入宮中，還需熟悉，明日先生來時，必當好生接待。」殷其休行了一禮，便離去了。

宮中無後，引領她來的是太皇太後身邊的宮令女官。「殿下可從這二十四個宮女中挑四個為大宮女，這是花名冊。」碧落將冊子遞給遮語。「花影，離秋，長淮同棲梧吧。」那四人齊齊扣頭，「謝公主殿下。」碧落點頭，「你們都先下去吧。」眾人紛紛離去。

不等遮語問，碧落開口，「公主殿下乃是先皇后所生，現今是謝貴妃協理六宮。謝貴妃名下是九皇子，六歲。公主殿下乃是陛下唯一的公主，另有五個皇子，最大十三歲，最小不足一歲。待到公主十九歲時，會親賜長公主府，普通公主封地是修寧，長公主封地是茶郡及平樂。當初觀星師說公主孱弱多病，需指定地點修養，大家都沒想到會是落華樓。」

遮語慢慢消化，隨後親自送了碧落。

遮語坐在榻上，隔著窗欞，望見了空中那輪明月，庭中梧桐落了片葉子，被風吹的掛在了窗上，擋住了月，但縷縷白光透過隙縫漏進來，拖著長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