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主持法事
章州，安遠鎮。
偏遠荒郊山上一處破舊的道觀。
清晨，陽光照過門坎，身穿白色長袍的楊明夕正靠着門打着哈欠。
楊明夕，身材稍顯消瘦，偏大些的道袍穿在身上有些臃腫，他眼眶有些許發黑，旁人一看就知道他昨晚沒有休息好。
今天要去嶺背村作個法，師父估計是懶病犯了，這次讓他一個人去。
說起來這還是楊明夕第一次主持法事，也算是出師了。
其實作法也無非就是念些讓人聽不懂的咒語，阿巴阿巴兩下，然後拿着把桃木劍胡亂的揮舞幾下，再燒它兩張符咒。
嗯，師父就是這樣教的。
也不對，師父甚至沒有教，就是讓他在一旁看着，照着樣子學。
在有過幾次經驗之後，楊明夕也能一臉嚴肅地舞弄桃木劍了。
嶺背村在偏北方，馬車已經在山腳下等著楊明夕了。
都是老熟人了，馬車上還掛着楊明夕畫的平安符，雖說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玩意有用沒用，但是因為沒收錢，馬夫喜歡得很。
「小道長，你師父咋還沒下來呢？咱們得快些，那頭催得緊」
馬夫伸手接過楊明夕的包裹，一臉熱情地問候，神情中帶着些許敬意。
安遠鎮附近只有這一座老舊道觀，村民們的信仰全寄託於此。
楊明夕露出純凈的笑容，回答道：「師父還有其他要事，這次法事由我來主持。」
馬夫連忙點頭，「噢噢，是這樣，小道長也學有所成，可以出師了。」
楊明夕坐上馬車，開始了一路的顛簸。
透過帷幔，目光望向遠處，楊明夕習慣性陷入沉思。
來到這世界已有四五年了。
回想起幾年前剛剛從草地里醒來時，身上衣衫襤褸，火熱的太陽照在身上，楊明夕一度以為是在做夢。
幾經驗夢后，他終於確認下來，自己真的穿越了……
後來就是尋上山中的道觀討口飯吃，被觀中的道士收下當了個小道士。
師父道號雲清子，賜楊明夕道號明道子。
一晃，幾年光陰逝去。
師父除了丟給楊明夕一本破爛的道門修行功法，再沒正經傳授過什麼東西。
一想到這，楊明夕就忍不住一陣嘆息，回憶起第一次見到老道時，白袍傍身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楊明夕還幻想着遇見了得道高人，緊緊地纏着他要學修仙之法。
老道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了句：「莫要痴人說夢。」
……
楊明夕閉目調息后，口中念念有詞，手執桃木劍刺穿掛在一旁的符咒，煞有其事地揮舞了幾下，送至一旁燭火點燃。
壞了，是念啥來着，沒有師父站在一旁，楊明夕慌忙中有些忘了台詞。
「清清靈靈，心下丙丁，右觀七星。吾能混元，天地發生。吾涌一遍，可治百病，太上急急如律令……」
算了，念個差不太多的得了，反正都是裝模作樣。
祠堂中的村民正虔誠地俯身在地，極力地感受着三清的庇護。
……
事畢。
楊明夕額頭已經微微冒汗，這沒有師父在一旁給他壓陣，總還是會有些緊張。
好在沒有出現什麼大紕漏，楊明夕賣力表演時，村民也沒敢仰頭注視他。
或許這就是村民內心的信仰給他帶來的氣場吧。
環視一圈，嗯，不錯，效果還挺好。
咦，
這咋混進來一個小乞丐？
楊明夕把目光鎖定在角落裏一位衣衫襤褸又蓬頭垢面的小邋遢。
這小乞丐也來祈求三清的庇護嗎？
「小道長，村裏給您準備了些便飯，還請道長不要嫌棄。」村裏的幹事滿臉笑容地說道。
楊明夕點點頭回應道：「有勞了。」
雖然幹事嘴裏說的是便飯，但之前楊明夕每次跟着師父出來作法事，事後吃的都不會差，比起平日裏在觀里吃的那是好太多了。
雖然每個村的經濟狀況不一樣，會有些差異。
但是，騷雞肥鴨什麼的，總還是會有一樣。
今天師父那張大嘴不在，美味唯我獨享，妙哉妙哉。
「噢，小道長請隨我來。」幹事見楊明夕心不在焉的杵立着，不由地挑了挑眉毛，準備帶他去領法金。
在這裏，村民們請道士作法，給的錢財都稱作法金，楊明夕和他師父以往的收費通常在五百文到八百文之間，算不上多，但也夠維持他們的生活了。
楊明夕知道他會錯了意，連忙搖頭。
錢不着急，反正回到觀里，那老頭一樣要收走，這飯才是最重要的，吃到肚子裏的，才是真的。
「不急，法金在後，便飯在前，師父不在，只貧道一人施法，法力已然見底。」
「噢，噢，道長所言甚是有理，請隨我來。」
楊明夕搖頭晃腦慢步跟着幹事，他恍惚中聞見了燒雞的香氣在空中瀰漫。
……
方方正正的木桌上，滿滿當當地擺着五菜一湯。
小蔥拌豆腐，拔絲紅薯，清蒸鱸魚，清炒萵筍，菜葉湯。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燒雞。
這燒雞可是當地的美食，其色澤、味道、軟爛被稱為三絕。
此雞色澤淡紅淡黃，皮肉完整無缺，咸中帶甜，香嫩鮮美，雞骨一嘬即脫。
這是一道美味啊，還未入嘴，這香味聞着便口齒生津。
楊明夕滿意地點點頭，笑盈盈看着幹事。
幹事微笑回應，「那道長，您慢用，我這邊還有事情，就不打攪了。」
「無量天尊，信士慢走。」楊明夕已經迫不及待了。
幹事一邊給予楊明夕微笑，一邊慢步後撤，快到門口時才轉身。
「哎呀，哪裏來的臭乞丐？快快走開，莫要打擾了道長用膳。」
幹事一回頭，首先看見的便是滿頭披髮中藏着的一雙眼睛，小乞丐那渾濁的眼珠木然地盯着幹事。
「快走開，快走開。」幹事一邊捂著口鼻，一邊揮着袖子驅趕着。
小乞丐混然不動，乾裂的嘴唇蠕動了幾回終於開口，「我，我是來找道長結緣的。」
「結緣？莫要說笑了，你這般模樣道長怎會見你，快起開，你再停留在這我便要叫人趕你了。」
「我真的是來找道長結緣的，我，咕咕咕……」
小乞丐一看幹事要驅趕自己，著了急，大聲說着，可能是用力過度，肚子也來幫忙了。
一時間，尷尬萬分。
幹事皺着眉，心想，你這個，我都不好意思點破你。
而在屋內楊明夕手中拿着筷子，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搞什麼呢？還讓不讓人好好吃個飯了？
這幹事也是，趕個人都磨磨唧唧的。
楊明夕正琢磨著怎麼能讓自己快點吃上口燒雞時，門外的小乞丐又開口了。
「我就是有點餓了，可，可不可以，如果有點什麼剩菜剩飯的……」小乞丐一邊說一邊把頭低了下去，在旁人看不着的地方，耳朵根泛起了紅色。
楊明夕聽見這話，拿着筷子的手懸在了半空，呼吸一窒。
大約過了兩秒。
「罷了，既是結緣，便讓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