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妙啊
◎內容質量方面，她有絕對的自信。◎
助理敲門進入，柳信陽停止了對林曇的試探。
窗帘一拉，投影一開，林曇的PPT開始播放。
點開《關於[何律師的小逃妻]項目解決方案》標題頁后，清晰簡單的大字沖入柳信陽視線：
【在14年的市場環境下，古言項目會讓公司陷入資金周轉不良的被動境地！
都市言情時裝劇《何律師的小逃妻》卻能幫助公司賺取9000萬的純利潤。】
——這是一個結論，但林曇卻巧妙的將它放在了第一頁上。
「！」柳信陽盯着那個純利潤數字，挑起眉，無法置信的望向林曇。
9000萬利潤？她說真的嗎？
林曇一臉嚴肅認真，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彷彿自己這一頁上說的每個字，都是千真萬確，毫無誇張的。
柳信陽盯了林曇好一會兒，他可以確定，林曇的眼神格外真誠。
對於這個誇張的利潤額，至少她自己是篤信的。
柳信陽原本沒覺得林曇能拿出什麼有趣東西，可是一個如此具體的利潤額……不得不說，這的確勾起了他的興趣。
他很好奇她是如何得出這個數字的，又如何確保《小逃妻》這個問題多多的項目，真的能盈利這個數額。
在好奇的過程中，柳信陽也難免的，被這個數據勾起了一絲嚮往。『如果真能如此，那可就太好了』這樣的念頭，不知不覺出現在腦海，哪怕理性覺得不可能，卻還是難以抗拒。
「你開始吧。」微微坐直身體，他抬起一根手指，示意林曇繼續。
林曇從方才便一直盯着柳信陽的臉，看到他逐漸專註的表情，便知道自己以利誘人的『首頁策略』成功了。
一個切實的數據，難免讓人懷疑。
但只要她足夠自信，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受這種引誘的影響，哪怕是老練的柳信陽。
林曇知道自己現在還人微言輕，怕別人即便願意聽她的方案，也並不真的相信她。
她必須在最初，就把領導們的欲-望調動起來。他們想要拿9000萬利潤了，才會拿出認真的態度——而這個被她引導出來的態度，能讓她後面的PPT內容，顯得更有說服力。
所以，後面好幾頁都在不斷疊加信息，讓聽彙報的人相信這個盈利額真的能實現！
只有把人放進一個警惕心、質疑心低的狀態里，你才更容易讓這些人掏出錢來支持你。
利益勾出的貪婪，無疑是降低他人警惕心最好的方法——無數上當受騙的例子，佐證了這一點。
「好。」林曇深吸一口氣，用中氣十足又格外篤定的語調開始了她的方案拆解。
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里，柳信陽辦公室中，只剩PPT翻頁時閃爍的光影，和林曇不急不躁的聲音。
……
……
張則離開柳信陽辦公室時，心情對比林曇，完全可稱之為冰火兩重天。
穿過HR辦公區時，他敏感的察覺到四周偷偷打量目光中的憐憫和探究，這讓他的男性自尊嚴重受挫。
公司是最八卦的環境，大家忙碌工作之餘最大的樂趣莫過於討論身邊的人和事。
而今天，他張則無疑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臉上努力維持淡淡的自信笑容，他把胸膛挺的筆直，但插在褲兜里的手卻緊攥成拳，步速也不自覺變快。
直到穿過HR部門工位，回到自己的靠窗大工位，他臉色才沉下來。
靜靜坐了好一會兒，他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除了這個星期林曇不接他的電話，只偶爾回復他信息外，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在離開上海出差前，他和她還好好的，沒有吵架，連彆扭也無。
他們還依偎在一起暢想婚後生活，商討關於房子裝修和生寶寶的幸福細節……
回想不出原由，他又跟林曇的同事打探她最近一周在忙什麼，大家只說她一直在電腦上啪啪啪打字，還常常加班。
張則察覺到了這其間的不尋常。
林曇手上有兩個項目，一個是科幻類漫畫改編，一個是言情小說改編。她要初定兩個項目的改編方向，尋找合適的編劇，然後再拿出完整的具有可執行性的方案找柳信陽申請立項。
現在她還處在初級階段，編劇一個都沒接觸過，兩個項目的改編方向也還沒有，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東西好寫的。也完全沒到申請立項的階段。
那她這一周在寫什麼？找柳信陽要彙報的又是哪個項目的方案？
今天原本計劃要做的事，張則全無心情應對。
他忽而疑惑，忽而憤怒。
他覺得自己被耍了，氣得要死。羞恥感讓他火氣衝天。
他知道一定有什麼大事發生，偏偏毫無頭緒，重要信息遺失的痛苦狠狠灼燒他。
他從未如這一天般，似裸身在冰里翻滾，似澆了熱油在火海奔逃。
他焦慮的等待，一心想着等林曇從柳信陽辦公室出來！
他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
……
《何律師的小逃妻》是林曇前世離職前，最感興趣的項目。
即便沒有重生過，她也是看好這個項目的。
反而覺得張則的古言項目雖然是14年大熱題材，但暮氣沉沉的，絲毫沒有爆款氣質。
可那時候她是張則的未婚妻，她已經被他說服，決定離職回家做他的全職太太。再則，就算她繼續工作，也不可能去接未婚夫對頭的項目。
她還記得離職后，自己常常腦補如果要做《小逃妻》，要如何策劃，如何做粗綱，如何做分集——所有的一切都曾在腦內無數遍的排演。
失婚後回想這一切，她才意識到，自己對這份工作，其實充滿了熱愛。
現在，她重生歸來，正巧有機會彌補這個遺憾。
所以，過去一星期，她將《小逃妻》項目360度無死角的分析了一遍。
林曇不僅製作了攻克項目難題的PPT，還按照前世想法，熬夜整合出人物小傳、一句話簡介，並簡略的捋出了全部內容的分集大綱。
眾所周知，做家庭主婦雖然又忙又累，精神上卻常常是孤獨和空虛的，因此，《小逃妻》這個離職前最後一個想做的項目，成了她很長一段時間裏的精神支柱。
一閑下來，她就會對自己推演出的內容進行推敲和精修。
甚至她還隨着時間的更迭，不斷把過去推演出來的東西翻新，使之與時俱進——
是以，內容質量方面，她有絕對的自信。
而且對於一個因為劇本大綱被駁回，無限期擱淺的項目來說，她這份內容光憑完整度，就夠讓項目負責人原地尖叫的了。
即便跟張則項目現階段產出的東西pk，她也大有勝算。
林曇必須讓《小逃妻》成為她在公司內打響名號的項目。
越快得到領導和老闆的信任，她才能越快從劇本策劃職位，轉向製片，達成快速擴張人脈、積累口碑的目的。
準備越充分越好，有備無患。
介紹PPT的措辭，她也在私下演練過無數次。
是以侃侃而談，如一場總統演講般，顯得如此的胸有成竹。
柳信陽以往聽其他人做PPT宣講，總能找到契口打斷別人，以彰顯自己的犀利，和優於他人的強大。
畢竟，找到各種各樣刁鑽角度，問倒下屬、難倒下屬，是一名領導考驗下屬、督促下屬工作的必備能力。
可林曇的PPT邏輯清晰，他居然一直沒能找到打斷她的機會。
那個聽起來如此不可思議的利潤數字，好像也漸漸變得可靠起來。
在PPT推進過半，林曇講到昂揚處，乾脆站起身，走到投影布前，指點着投影的文字和圖標，更投入的介紹起來。
柳信陽覺得自己不像是在聽下屬彙報工作展望，而像是在……聽說書。
他已經完全被帶入到她的語境裏，順着她的話思考，去暢想《小逃妻》的成功。
不得不說，她將自己的方案PPT組織的十分引人入勝。
待PPT劃到最後一頁，【ThankYou！】字樣出現在幕布上，柳信陽居然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彷彿剛大唱了一宿KTV。
可他明明一個字沒說，一個音節都未發出過。
「……」想要開口說點什麼，以回應林曇望過來的詢問眼神。
可他情緒還有點不平靜，不想讓她看出他的激動，不想讓自己顯得特別沒有城府，是以，柳信陽沉吟半晌，故意拉長了林曇的等待時間，也讓自己沉下來情緒。
之後，他才慢條斯理點了點頭，一副冷靜模樣道：
「挺好的。」
「謝謝柳總。」林曇露出微笑，身上那股殺伐決斷的張揚氣焰消退，顯得柔軟了許多。
「嗯，這樣——」柳信陽看了下時間，忽然起意：
「現在《小逃妻》的製作人恰巧在公司，我們開個會，你把方案再給他們講解一下如何？」
這份急迫，到底還是暴露了他的熱切。
林曇拉平了唇角，讓自己不要顯得太得意，只點頭，故作淡然的應了聲「可以~」。
於是，小劉立即去訂會議室，給所有《小逃妻》相關的同事發郵件邀請與會。
林曇講的口渴，清了清喉嚨道：「柳總，我先去上個衛生間，整理一下自己。」
「好，辛苦你。」柳信陽對她的態度，不自覺多了分關照和看重。
直到林曇離開辦公室，走出去幾米遠了，柳信陽才忽然以掌輕拍幾下桌面，忍耐不住的笑起來。
回想《小逃妻》項目出問題時，自己還被老闆狠狠訓了一頓，說他監管項目執行不利……
目光落向林曇的PPT，柳信陽又將之翻看了一遍，這不是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嘛，他忍不住開始想像老闆得知他帶着下屬力挽狂瀾……終於忍不住嘆了一聲：
「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