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有你等相隨,幸矣

第四十五章 有你等相隨,幸矣

聶羽被那婦人的氣息死死地鎖著,屏息慢慢朝身後看去。

此時此刻,他才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這婦人修為之強。這氣息中不帶半點和善之意,這兩年間,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幾乎對方動動手指就能將自己置於死地的感覺。就連密洞中的那頭雙牛獸的jīng魂,帶給他的震懾相比之下都要小上一些。

黃袍婦人就這麼靜靜地走過了他的腳邊,大得出奇的眼睛此刻顯露著幾絲親昵的神情,盯着他腳下的三隻青蛙,根本沒把他的一絲一毫放在眼中。

「要不是當rì應允滿月時再要你的命,就沖你剛才那句話,此時已變成老娘的肉飼魚餌了!」婦人看都沒看他,而是俯身將他腳下那隻一直靜默不動的青蛙抱了起來。

聶羽一聽婦人這麼說,心中突然又多了幾分希望。他當時說出那番話時盤算了好久,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賭上一把,按著婦人的修為定然不會在乎將自己的xìng命多留幾rì。

他之前就已掂量過了,這婦人修為雖然遠不是他能夠揣測,但看當時婦人的手段,道乞師父比她只強不弱。若能拖到滿月道乞師父現身,定讓這婦人吃上一癟。而聽剛才婦人這番話,更堅定了他心中的主意。雖然不知道是她本xìng如此,還是因為彼此修為差距太大她根本不在乎,她倒還真沒有毀諾殺了自己的意思。

想到此處,聶羽臉sè微微緩和了一些,硬著頭皮問道:「前輩,這……這裏難道是水下?」

「將死之人,哪兒來這麼多話?」黃袍婦人看都沒看他,只是衣袖擺了擺,便有一道無形的氣浪擊在了他胸前。

砰地一聲,聶羽只覺胸口彷彿被一塊巨石壓住了般,連呼吸都十分困難。強忍着五臟俱裂般的惡痛,他自喉中強行擠出一句話:「……不是說滿月再取我xìng……命么?前輩……要食言不成?」

「咦?」

婦人看着面無血sè的聶羽,神sè微動地輕咦道。

下一刻,聶羽胸口的巨力就已驟然撤去。他雙目微微凸起地疾喘了幾口氣,驚懼異常地看着婦人,暗自慶幸虧得自己天生筋骨強健又提前修行了碎骨煞勁訣。方才那一擊若是換成個普通修士,想必早都胸骨盡斷而亡了。

「老娘原還納悶,那口破鍾雖然不入流,但憑你這連入門都算不上的修為怎麼能敲得響。沒想到,你這臭小子居然還懂得些煉體法門,正好!正好!」婦人說到此處,忽然嘎嘎地怪笑起來。

說話間,婦人面帶喜sè地俯下了身子:「火六、火八、九九,前rì你們不還抱怨說這湖底沒有活物供你們修鍊蟾啐之法么?這小子被娘甩了這一袖尚還沒死,身子骨倒也算得上結實,正好供你們練功!」

婦人言罷,靜靜地站在了三隻碧綠sè的青蛙一旁,當即擺出一副冷眼旁觀的神情來。

聽黃袍婦人這麼一說,之前沖着聶羽連蹦帶叫的兩隻青蛙忽地頓住了身形,一動不動地伏在了地上,頜下不斷地漲縮,如同在醞釀着什麼。

見過了婦人在聚星閣頂上先後兩擊,此刻又聽到「蟾啐之法」這四個字,聶羽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青蛙們要幹什麼,這顯然就是要將自己當活靶子,練習婦人之前那番啐唾沫的大神通!

「這……別……別別!」

聶羽此刻兩眼瞪得如銅鈴一般,邊叫邊扭動着被水草捆住的身子。怎奈這水草滑膩異常,隨他這麼一掙反倒越扎越緊了。

下一刻,那兩隻伏在地上的綠皮青蛙竟毫不客氣地嘟起了嘴,如同兩門連珠炮般接二連三地啐出了五六枚氣彈,帶着連連破空之聲,朝聶羽狂襲了過來。

聖人書言,人固有一死,若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聶羽年少時飽讀聖人教誨,也曾思量過自己將來會是怎樣的死法,是像鎮上那些害了惡疾撒的人含恨離去,還是如同那些活到耄耋之年的老翁老嫗安詳辭世。在遇到道乞師父之後,他更對長生不老的渺茫念頭動過真心。

可無論何時,他都沒料想過,自己竟會被兩隻不起眼的綠皮青蛙給活活啐死。

聶羽強扭著身子,努力躲過了開頭的兩三氣彈,可另外一半卻都擊中了自己。這氣彈雖不起眼,但砸在他身上卻如同顆顆鋼珠般,內勁奇大。

受了方才婦人那一擊,他身子此刻已經隱痛難忍了。一連又中了三顆氣彈,雖然均沒有傷及骨頭,但傷上加傷,他面上表情當即扭曲了幾分,強忍着劇痛低吼道:「我敬……你是前輩……怎能羞辱我!?」

「九九?」

「九九,你哪兒不舒服了么?」

聶羽雙目緊閉,正還等著下一輪氣彈,耳中卻再次傳來那名婦人略帶疑惑的聲音,他遂即睜開了眼。

兩隻綠皮青蛙依舊靜靜地伏在地上,而之前那隻身形小上一些的已被婦人再次托在了手中。婦人眉眼間有幾分關切,又帶着些疑惑,似乎在聽這隻青蛙說着些什麼。而這青蛙口中無非就是些「呱呱」、「呱」的蛙鳴,聶羽可是半點都聽不明白。

不一會兒的功夫,婦人忽地大眼一眯,略帶疑惑地沖着聶羽咂了咂嘴,低喝道:「火六、火八,你們兩個先跟娘回洞府來!」

說罷,婦人竟頭也不回地帶着三個青蛙轉身離去,將聶羽一人留在此處。

聶羽驚疑不定地看着身上被三顆氣彈擊傷之處,與想像中那些令人噁心的粘稠痰液不同,自己的衣衫上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迹。此刻的他不但僅剩下一絲法力,而且被這水草僅僅束縛著身子。就算用師父賜予的劍符暫時脫困,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以兩擊斬殺那個黃袍婦人。況且此處是湖底,就算他能僥倖得勝,他不會那婦人的遁術神通,又該如何逃得出眼下的境地?

想到此處,他兩眸忽地一亮,沒有半點猶豫地將心神沉入寶符之中。

……

血界妖塔中,聶羽正靜靜地靠坐在一顆參天大樹下,身旁圍着數百隻愁眉苦臉的紅背妖蛤。在他身前的一顆巨大的灌木下,盤踞著一隻滿身紅斑的黑蟒,沉沉地睡着。化作青年模樣的紫羅正插手默立一旁,目sè凝重地看着聶羽。

「小主子……您別愁眉苦臉的了,實在不行我們就跟那人拼了!」阿三見着聶羽滿臉沉悶,焦急地說道。

「你給老子閉嘴!拚命!拚命還輪得到你?」紫羅細目中劃過一絲厲sè,瞪了阿三一眼,旋即沖聶羽說道:「主子,紫羅有句話,不知主子願不願聽?」

「你說……」聶羽已將所有的辦法都想了一遍,但卻依舊沒有半點頭緒。

「如您所言,以那婦人的修為,就算我們全都拼了xìng命也不過是多死幾個而已。我們妖族天xìng嗜血好鬥,遇到強敵時還要留九分退路。大丈夫能屈能伸,主子不如就先忍上些時rì,待到滿月老神仙現身之時,這些問題自然迎刃而解了。」紫羅顯然不願說出這番話,但此時此刻,這番話卻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想法。

「我又何嘗不懂這些道理,依你們所言,我昏睡了不過兩rì,也就是說離師父下次現身尚有二十餘rì。這婦人喜怒無常,我倒還真怕自己熬不過去。」聶羽輕嘆一聲,忽地肅然抬起了頭。

「紫羅、阿三,我雖從沒有把你們當成過奴僕,但我們好歹是主僕一場,我也不知道萬一我丟了xìng命,

這寶符會生什麼變化。如果當真到了別無選擇的時候,我會把你們盡數喚出去。這婦人法名叫妙蟾聖姑,想必跟你們妖蛤一族有些關係,你們求她一求,或許能留下一條xìng命。」

「主子!您說的什麼話!」一時間,不止阿三和紫羅,就連周圍的那些大小蛤蟆們也都忿然叫了起來。

「若沒有您,我和弟弟今rì想必還在那荒漠上渾渾噩噩的度rì,又怎能化成這副人身。我們雖是妖奴,主子待我二人卻如同手足,當rì白城幻象之中,主子那份恩情我們兄弟至今不敢相忘。紫羅要是從了您這番話,就是留下了這條xìng命,紅剎他醒來也不會原諒我。」紫羅聲音雖低,可其中真情任誰都聽得出來。

「紫羅……」聶羽忽地苦笑一聲。

「紅剎閉關前曾千叮萬囑,讓我保護好主子,您若死了,紫羅這條命留着又有何用!」紫羅猛然跨前一步,沖着聶羽兀然半跪,鏗鏘言道:「若主子去意已決,紫羅願陪您共赴生死!」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似乎是被紫羅這番話所煽動,就連平rì那些貪生怕死的蛤蟆們此刻都頗有幾分豪氣地嚷嚷了起來。

聶羽看着周圍這些妖蛤眼中的決意之sè,豁然站起了身子,無奈地搖頭苦笑:「有你們這些傢伙陪着,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

話到此處,他兩眸驟然露出絲絲果決,語調一揚。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我這個當主子的又怎能認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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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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