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人來犯血界?

第六章 何人來犯血界?

聽到身後的聲音,聶羽騰地站起了身子,隨手從腰間將短刃抽出架在了身前。可當他看清眼前說話之人的瞬間,整個人當即怔在了原地。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髒得已看不清面貌的老叟,佝僂的身板藏在一件破破爛爛的薄衫下,一手端著破碗,一手持著個yīn陽魚。

「你是……你是西街那個算命的乞丐?」聶羽瞪大了雙眼,詫異之極地問道。

老叟並沒有回他的話,而是幾步走到墳冢前,默默打量了一二,緩聲道:「秦家小子也是可憐之人,我便幫他修修這身後之事。」

說罷,老者掌上的yīn陽魚和破碗驀然不見,他徐徐伸出一隻手掌,遂即便有無數白sè螢火毫無徵兆地聚在他掌上,化作一朵耀眼的白蓮徐徐旋轉。

聶羽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死死盯著眼前的老者,不敢松下絲毫的戒備。

老者看著他的表情,笑著一翻掌便將手中的白蓮砸入了墳冢。轟的一聲,方圓數丈當即被一層刺目白霞所籠罩。

待聶羽睜開了雙眼,卻現此時爹爹的墳頭上如罩上了一層薄幕,散著陣陣流轉不定的白芒,晃動了數息才緩緩散去。

「這墳地若就這麼放著,等你回來看他時,想必連個土丘都尋不到了。」老者瞟了聶羽一眼,淡笑著說道。見他不答話,老者不緊不慢地接著道:「羽兒,你能否答我兩問。」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聶羽驚詫地看著眼前的老叟,回想他每次出現在鎮上時所說的那些話語,他心下一沉,暗道難不成這老者真是個仙人?

老叟看他面sèyīn晴不定,並未回答他的問題,接著笑問道:「你可知道之前那些小輩為何沒將你與你景兒一同帶走?」

聶羽目sè茫然,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聶景那孩子根骨奇佳。天生便是個修道的胚子,至於你……」老者說到此處忽地詭異一笑,遂即肅然問道:「那尊七彩如意想必你也看到了,如今我只問你,這等焚山煮海上天入地的手段你想不想學?」

被老叟這麼一問,聶羽面上的表情當即凝滯了。想到鎮上的滔天劫難,他暗嘆著若自己能有妖仙簿中那些得道高人的本事,又怎能讓乾爹乾娘、弟弟和李斯顧家姐妹等人遭逢殺身之禍。

想到此處,他眼中迷茫的霧sè陡然散去,沖著老叟把頭點得如同撥浪鼓一樣。

「哈哈哈哈!南澤境內這方圓寥寥數十萬里,那醉烏山的御霄小兒倒也數得上名號。但放眼五州之外,妖谷仙門、魔教禪宗又何止千千萬萬,醉烏小派所修不過是些不入流的道法,不學也罷。」老叟目露不屑,砸吧砸吧嘴道:「有老夫從旁指點,給你一兩個甲子的時間修行,就是去那醉烏山上登做一峰之主也可得!」

聶羽怔了怔,暗道兩個甲子就是百餘年,人生不過區區數十載,又怎活得了那麼長。

老者似乎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捻著雜亂的鬍鬚咧嘴一笑道:「這天地之間得證大道之人,哪個不是活了幾百上千年。若是妖族大能,就是活上個數萬載也不為過。老夫成道至今七百餘載,不是也活得好好的?你若真成了大道,千年之期也不過是白駒過隙!」

「妖族……千年?萬年?那不是長生不老,活成王八了?」聶羽嘟囔了一聲。

老者絲毫沒有在意聶羽的胡話,接著笑道:「道求長生,不可妄論,不過你可知道醉烏山距離此地遙遙七萬里,你若是想去尋景兒那孩子,沒個數十載想必是到不了。倒不如跟我修行個十年八年,待到修為有成,風風光光去看他豈不痛快,痛快!」

「七萬里!」

聶羽當即駭然,自小到大他們兄弟兩人在爹爹的嚴管之下連鎮子周圍方圓十里都從未出過,實在是想不出這七八萬里到底有多遠。

「道門之人不但能長生不老,更能瞬息千里,虛空橫渡。如此廣袤天地,即便你窮盡一生,也不過盡覽林中一花一草。若成了大道,倏忽甲子,長生不敗,神遊四海,豈不快哉!」

聽聞聶羽的驚呼,老者朗聲大笑,驀然化作一團刺目白芒,流星般直穿九霄雲外,在暗紅sè的夜空中劃出一道貫穿天地的長虹,眨眼的功夫便又落回到聶羽的身前,笑吟吟地看著他。

「這……這……」

此刻聶羽的心中已如驚濤駭浪,眼前的老者分明就是個神仙,他可不願錯過這等機會。可如今弟弟生死不明,他又怎能安下心來跟著他修行道法。

老者瞬間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低聲言道:「景兒那孩子如今一切安好,你若想見他,老夫倒不介意幫你一幫。」

「此話當真!?」不出老者所料,聶羽臉上神sè陡變,死死地盯著他。

「老夫一心收你為徒,又怎會戲弄於你……」老叟面sè淡然地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先讓我看看弟弟!」聶羽神sè肅然,言語之中一絲說笑之意都沒有。

老叟嘿嘿一笑,旋即自破破爛爛的大袖中取出一麵粉sè絹帕,運起一道白華打入其中。絹帕納了白華,徐徐泛起一層白蒙蒙的霧氣,居然浮在了二人面前。

聶羽目不轉睛地看著霧氣中的場景,真如仙家畫卷一般。

畫卷中,一頭白鹿正飛馳在茫茫雲海中,背上一前一後馱著兩人,坐在後面的正是那位羅紗遮面的粉袍仙子,而弟弟聶景則面sè蒼白地靠在她懷中。

看到這一幕,聶羽雙手毅然合十,沖著老叟躬身拜倒:「老神仙,請問尊姓大名?」

「哈哈,老夫可不是什麼老神仙,在鎮上守了你十幾年,真想拜我,喚我一聲道乞師父我倒也當得起。」老者開懷一笑,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守了我十三年?這是從何說起?」聶羽滿臉疑惑,驀然想起了鎮上的種種異狀,連聲問道:「道乞師父!鎮上的鄉民們,還有那個紫sè的香爐還有……」

「這些事情慢慢你便會知曉,不過這往後的rì子,倒要你守著我了。」道乞詭異一笑,遂即低喝了一聲:

「老夫的時間也不多了,今rì的滿月莫要浪費了,閉眼!」

聶羽忽覺頭重腳輕,低頭一看,卻現自己被道乞師父拎著飛到了空中。耳邊嘶嘶風聲呼嘯而過,臉上也被這風刃颳得生疼,遂即腹內一陣陣翻滾,只飛了兩三息的功夫,渾身竟如同要散了一般。

「唉!原想你有三陽之基護體,沒想到這麼不中用。」

下一刻,道乞的聲音再次響起時,他腳下已踩在了地上,當即彎了腰「哇哇「地嘔了起來。睡了三rì,他腹中那些碗餛飩早都不見了蹤影,乾嘔了半晌才緩緩站起了身子,環視四周,哪兒還有鎮子的半點痕迹,目光所及之處儘是枯木殘骨、瘡痍遍地。

道乞看著灰頭土臉的聶羽,目光上下略一打量忽地停在了他的腰間,似笑非笑地說道:「那老匹夫對你倒還不錯,不知景兒那孩子得到了哪一件。」

聶羽的心思根本不在此處,望著光禿禿的四下,感受著燥熱的暖風,定了定心神問道:「道乞師父,這裡是什麼地方?」

「歡顏鎮東五百里。」道乞若無其事地答道。

「五……五百里?」聶羽說話眼,彷彿兩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可才這一下的功夫……」

「此時可沒有閑功夫給你講這些瑣碎之事,你先閉目坐下。」說罷,道乞席地雙膝一盤,閉目坐下,聶羽心中雖然忐忑,但也照葫蘆畫瓢般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羽兒,你身上三陽之基不穩,我贈你一絲炎月之力,就當是拜師之禮。」

聲音方落,聶羽忽覺自己的身體彷彿沐浴在一片柔和的白光里。緊接著,隨著胸口上一陣酥麻奇癢,竟好像有萬千隻蛆蟲爭搶著要鑽入他的身體一般。他正要去抓撓,耳邊道乞師父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意守膻中,以意為眼,以氣為目,可窺體內氣脈繞行,此為窺內之法。」

聶羽當即將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胸前奇癢的位置,驀地進入了一個十分奇妙的狀態,就如同變成了一個小人,鑽入了自己的體表之內般,經脈臟腑均是看得一清二楚。

正興奮著,他忽然覺胸口蟲癢處正有一股股溫暖的氣息不斷湧入,稍一凝聚便化作絲絲暖意順著經脈緩行而上,每經一穴,便會盤踞半刻再行前進。

不多時,無數道暖意漸漸於他顱頂匯聚在一起,縈繞再三,纏成了溫紅sè的一團,懸停在了他顱頂的神庭內,就在這時,道乞的聲音再次傳來。

「守住心神,試著將方才凝聚的念力順著經脈走形,將這些靈氣引到胸內絳宮之中,其間莫要停止吐納。」

聶羽小心翼翼地凝運著暖意向胸口絳宮送去,幾經凝聚,這些靈氣已化作數道細不可察的紅絲,隨著他的念力,先後鑽入了絳宮中。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他從未見過的一番景象。

絳宮之內猶如渾沌,霧氣繚繞化作茫茫一片,而在瀰漫的霧氣中,正時隱時現著一些赤紅sè的光點,如同晦暗夜空中依稀可見的星辰一般。

「羽兒。」

聶羽沉浸在如真似幻的感覺中,耳畔突然傳來了師父的聲音,當即徐徐睜開了雙目。

就在他眼前,道乞單臂指天,指尖源源不斷地shè出四道衝天白華。華光直入雲霄,仿若四根利刃,在雲層中劃出了一方孔洞。月華透過孔洞而下,不偏不倚地照在了他和道乞師父所在的數十丈內。

而他膚上正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紅光,四周也有不少紅sè螢火懸在空中,竟與他絳宮中的景象極為相像。星星點點的紅sè螢火正不斷向他靠近,不斷地融入他體表的紅sè光幕中。

感受著體內前所未有的暢快,他現眼前道乞師父正慈眉善目地看著自己,當即心神一震。雖然這老叟佝僂矮小,穿著破爛,可他眉眼中的那份慈愛,竟與爹爹當年教授自己武藝時的感覺一般無二。

遂即,無論是他身上的紅芒還是四周的星點,都在他分神的瞬間倏地消失一空。見到此狀,道乞默默收回了指尖的光華,頭頂天空的赤雲也再一次彌合如初了。

「之前這窺內的法子學會了么?」道乞仍是這副不變的笑容。

聶羽雖然不解其中的深意,但身體卻是牢牢地記住了這種奇異的感覺,當即點了點頭。

「果然是老夫的好徒兒,這樣倒好告訴你些東西了,」道乞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接著道:「把你頸上的護符取下來。」

聶羽怔了怔,旋即不明所以地把頸上的護符取了下來,帶著疑問看向了道乞。

「正是此物……」道乞面上的笑意徐徐散去,一臉凝重地打量著聶羽手中之物。

「這東西是個寶貝,你rì若真能運用自如……」道乞說到這,目中卻露出了鮮有的一絲猶豫,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聶羽一聽此物是寶,又想想之前道乞千方百計想要收自己為徒,眉頭微皺地將伸出去一半的手又縮回來幾分。

「哈哈,你小子倒是機靈,道門之中殺人奪寶的事雖不常見,但也時有生,長個心眼也好。只不過此物,就是你送給我,我也用不得……」道乞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此物用法我也僅僅知曉十之一二,倒也可以點你一點。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rì后是福是禍體悟深淺,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道乞長吁一聲,面sè緩和了不少,似笑非笑地接著道:「循著我剛才教你的聚念之法,試著將心神投入其中。至於這之後的事情……你就自行參悟參悟吧。」

聽了師父的話,聶羽死死地攥著護符,生怕其中跑出些妖魔鬼怪來。他屏息凝神地往護符中一探,心神之力竟如同被捲入了一個無比巨大的漩渦般,當即掙脫了自己的控制,被吸入了護符中。

聶羽心中大驚,頭痛yù裂間大罵一句道:「臭老道,你坑我!」

話未出口,他腦中砰然炸響了一個猶如滾滾雷霆般的低沉聲音。

「何人來犯血界?」

待他定睛再瞧,周遭哪兒還有道乞師父的身影,自己不知何時已身處於一片鋪天蓋地的血s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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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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