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虧欠
「你們走吧，恕不奉陪了。」
見洞明閉門謝客，江錦反倒疑心了幾分，對着屋子的方向揚聲道：「陸凌，你在不在？」
陸凌聽到江錦的聲音，趕忙對外面的洞明喊道：「讓他進來吧，我認識他。」
洞明眉毛一蹙，又把江錦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如此，你們進去吧。」
江錦頷首道：「多謝。」
江錦進門看到陸凌很是高興，剛要跟他打招呼，賀蘭雪卻在背後叫道：「江大哥小心！」
看着被打暈過去的江錦，陸凌和賀蘭雪異口同聲慍怒道：「你做什麼！」
始作俑者洞明此刻無辜地攤了攤手：「只是想試探下他的武功，誰知道這人這麼弱啊，連最起碼的防範意識都沒有。」
賀蘭雪本想解釋些什麼，張張口又閉上了。
無奈陸凌行動不便，只得對洞明說道：「江公子氣色不是很好，勞煩先生給他看看。」
「這般關心他，他是你朋友？」
「我……」
「得了，當我沒問。」
洞明麻利地把江錦扶起來，簡單粗暴地丟到榻上，給他把了脈后，一言不發，只是眉頭鎖得更緊。
賀蘭雪忍不住問道：「怎麼樣啊大夫？」
「叫神醫大人就告訴你。」
「神醫大人，江大哥怎麼樣了？」
洞明噗嗤一笑：「沒事，只像是內力消耗過度，剛才沒下重手，他只是精神不濟而已。」
洞明找出一個木箱子，從裏面取出一袋長短不一的銀針：「你們出去吧，別打擾我治病。」
賀蘭雪點點頭，推着陸凌出去了，細心地帶上了門。
江錦揉揉後頸坐起來，便看見自己一隻手被人抓着，上面被施滿了銀針。
他愣愣地看着那些銀針，心裏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別看了，這些針是用來救你的，你中毒了。」
「是嗎，多謝……唉，這人在江湖盪啊，不免有幾個難纏的仇家，敢問神醫，我這毒不嚴重吧，還能不能撐個幾年？」
「嚴不嚴重，你自己心裏不清楚？」
江錦被反問得啞口無言，只好訕訕道：「嚴重應該是嚴重，就是不知道具體還能活個五年還是十年。」
「最多三年。」
彷彿一瞬間被電流貫穿了全身。
但他還是如同往常一樣鎮靜，只是神色黯然：「這樣嗎……還以為時間不會這麼少的。」
「現在知道怕死了，早幹嘛去了，你這是中了很多種不一樣的毒，毒素日積月纍堆積成無葯可解的寒毒，江公子，你這仇家還真不一般吶，你既能得罪得起，想必你也不是一般人，我說的沒錯吧？」
「實話說，你是當之無愧的神醫。」
「過獎，過獎。」
「請教神醫，這毒可有壓制的辦法？」
「暫時沒有，若說有的話，你自己也找到了，寒毒屬陰，遇陽則散，只有遠離陰寒之地，即便偶爾發作，可以內力護體，再多加休養，只要你不作死，再活個兩三年還是沒問題的。」
「多謝。」
「對了，你若是不慎內力消耗過度，這套針法能幫助你更快恢復，要不要我教你？若是需要，針可以送你。」
江錦猶豫了片刻，還是拒絕道：「不必了，先生是位善人，它在你手中才能善用。」
洞明摸摸下巴笑道：「行吧，你有需要，可隨時來『暗夜』找我。」
江錦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並沒有再問什麼。
門外賀蘭雪一臉擔憂地看着輪椅上的陸凌：「陸大哥，你這傷嚴不嚴重，連路都走不了，該不會……」
「想什麼呢小丫頭，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沒什麼大礙的，過兩天就能走了。對了，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江大哥在傅掌門那兒買到的消息，聽說你墜崖了，他很擔心的樣子，立馬下來找你了！」
「擔心……我？」
陸凌滯了一瞬，轉即凝思道：「明知危險，江錦為何帶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下來？還有，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怎麼會內力損耗成那樣？」
「我……我不太清楚……」
「如此好奇，為何不親自問我？」
陸凌回頭，便見江錦笑着走過來，面色儼然比方才好看。
洞明背了個竹簍出來：「廚房有火，餓了自個兒做飯吃，我上山採藥去了。」
賀蘭雪毛遂自薦，主動擔任起了廚子這一角色，做了一桌香噴噴的好菜，江錦邊吃邊誇讚道：「陸凌，你現在知道為什麼我要帶她下來了么，手藝這般不錯，要是哪家公子娶了蘭雪做媳婦兒便是有口福了。」
賀蘭雪一陣臉紅：「江大哥你說什麼吶！」
「說正經的，你這年紀的姑娘，大多已經相夫教子，你也是時候該考慮考慮婚姻大事了。」
賀蘭雪又是一晌沉默。
「我的決心從未改變過，家人九泉之下尚未瞑目，我又怎能先考慮自己！況且，我上無父母兄姊，無媒無聘，嫁不得人的。」
江錦停住筷子，望着她道：「若是你不嫌棄，認鄙人做兄長也可。」
賀蘭雪連忙擺擺手：「不不，怎麼會嫌棄呢，如今只有高攀一說。」
高攀？
攬月山莊還在時，賀蘭雪是七大門派之一，搖光派的千金大小姐，家世顯赫，才學不淺，與皇城貴女尚可齊名，若談及婚配，便是世家公子也堪堪是能配得上的，怎麼如今認他個江湖上無名無籍的人物做兄長，她都覺得是她高攀了？
她的人生本不該這樣的。
是誰害的呢……
到底是誰害的呢！
江錦手中的筷子突然「啪嗒」斷成好幾節。
賀蘭雪顯然被江錦陰鷙的眼神嚇到了，陸凌卻只是眼中閃過一絲驚詫：「江錦，你沒事吧？」
江錦瞬間切換表情，強顏笑道：「沒事，抱歉，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憶，一時激動了些……蘭雪，不必妄自菲薄，沒有什麼高攀不高攀的，其實我小時候啊，父親告訴過我，他和搖光派掌門賀允有點交情，本就交代過我，如有機會遇到要好生關照你的……你看，我竟然做得如此糟糕，想必他老人家一定對我失望透頂了，說起來……應當……應當是我虧欠你的。」
「怎麼可能虧欠，那不過是長輩一句無心之言，江大哥卻因為一句話可以做到這個地步，為了救我犧牲那麼多，還在我最無助的時候鼓勵我，幫助我，現在是我欠你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