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身未死道心依舊
未過半個時辰，牢門之外便傳來一陣略顯沉重而又錯亂的腳步聲。
憑着這股氣息，該是古淵無疑。
只是相比上次卻是安靜了許多，顯然，之前奉命看守黑水地牢的禁衛已被古淵盡數撤走。
眼前，古淵小心翼翼的打開牢門，隨即從空間靈戒當中取出一個用沉星木精心雕琢而成的葫蘆，微微屈身，將其恭敬的奉到獨孤燼殤身前。
「沉星葫蘆，倒是個不錯的東西!」
獨孤燼殤只是稍微輕瞥一眼，便將其辨認了出來。
相傳沉星木以星辰之氣為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通過星辰的精華淬養己身，整整百年才可成長一寸，千年才能凝聚出一道年輪，可謂世所罕至。
據說，沉星木內所蘊含的星辰之力更是能夠幫助修士淬鍊自身肉體，使得自己體內的靈力更加精純。
而眼前這個用沉星木雕琢而成的沉星葫蘆則是效果更甚，不僅能夠貯藏星辰之氣，配合詭異莫測的陣法銘文，裏面更是自成一方空間，能夠不斷衍生出新的星辰精華，其價值自是不言而喻。
別說是在這片蠻荒之域，就算是在上界，沉星葫蘆也絕對稱得上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頂級靈寶，甚至能夠引得無數號令一方的煉丹宗師都為其抓狂，如痴如醉。
獨孤燼殤自然不會跟他客氣，當即取過沉星葫蘆，往裏面打入一道神念，順着自己的神念索引，很快，伴隨着一道星辰光華，便有幾枚生肌續脈丹與復血丹從葫蘆口懸浮而出。
與普通的丹藥不同，眼前的這幾枚丹藥在經歷了星辰之氣的淬鍊之後，散發出燦燦光華與一股無比醇厚的丹香。
相比同類丹藥，無論是品階亦或是功效都明顯上升了一個階層，最讓獨孤燼殤感到意外的是，這些丹藥的上面竟都生出了一條丹紋!
在同一類別的丹藥之中，有無丹紋，其價值起碼相差了數倍，甚至百倍。
「不愧是沉星葫蘆，傳聞沉星木乃是萬千煉丹師夢寐以求的的丹道聖物，如今看來，倒是所傳非虛。」獨孤燼殤忍不住讚歎道。
隨後將目光微微下傾，此刻的古淵正一動不動的屈身在他的面前，完全沒有了先前那份睥睨天下的傲氣，臉上唯獨殘留着一絲莫名的惶恐與恭敬。
見此，獨孤燼殤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聲笑道：「本公子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魔頭，不必如此驚慌。」
即便獨孤燼殤這麼說，但古淵卻是依舊顫慄的立在原地，不敢作聲。
一時間，這處不過數米寬廣的偏隅空間竟是凝固到了極點。
約莫半刻鐘過後，獨孤燼殤這才將手收回，微微點頭，頗為滿意的笑道：「不錯，古淵你真是越來越有做奴才的樣子了，念你獻寶有功，之前你所做的一切我便暫時不與你追究了，若你能夠一直保持下去，未來上界的天地當有你一方席位!」
聽聞此話，古淵頓時如蒙大赦，一下子跪倒在獨孤燼殤跟前，連連拜謝道：「謝主恩賜，老奴定當竭盡全力，傾吾所有為主效力!」
在服下丹藥的一個時辰之內，獨孤燼殤身上的傷痕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的體表漸漸褪去。
隨即生出新的肌膚與血肉，連同原先的傷口一起迅速癒合，最後，竟變得和嬰兒一般光滑細膩。
此時，獨孤燼殤盤坐在黑水地牢內，已是恢復了些許元氣，那雙凌厲且冰冷的雙眸猛地睜開。
原本早已乾涸的丹田，此刻，竟隱隱有一縷靈氣在體內游弋涌動，似乎已經有了些許復甦的跡象。
但即便如此，獨孤燼殤卻仍舊提不起半點興緻，哀哀嘆了口氣，「看來這種品階的丹藥並不足以修復我的經脈，果然是我自己妄想了......」
旋即，獨孤燼殤調動體內僅存的那股靈力，配合自己的神念，向著經脈所在的位置緩緩靠攏。
驀地，獨孤燼殤似是感知到了什麼，頓時五指緊扣，咳出一口猩紅的血液，嚇得身旁的古淵猛地一個激靈，「獨孤命天，你當真是好狠的心哪!」
一身血脈被奪暫且不論。
就在剛才，他發現自己體內的靈脈竟已全都化為了死脈，而自己體內的靈血，也都被盡數抽干，換作了一灘凡血。
何為死脈?
自然同它的名稱一般，便是完全壞死的脈絡，徹底失去了經脈該有的功效。
廢脈尚有修復的可能，一旦修復，體內便能夠再次孕育出靈力，重新踏入仙途。
但若是死脈的話，那麼對於這位修士來說，也就意味着此生便再與仙路無緣了。
即便有着靈液的蘊養，有幸尋得復甦的方法，但由於無法汲取靈氣的緣故，縱然再度復甦過來，也終究是大打折扣，甚至不及原先血脈的萬一。
而此刻的獨孤燼殤，便是徹底淪為了一具凡體，若無逆天的機緣，終其一生，估計也就只能達到尋常修士的水準了。
「難道此生只能修鍊神念了嗎......」獨孤燼殤喃喃自語，久久不能釋然。
他本是上界的天之驕子，何等風光，縱使落魄於此卻依舊是人中之龍，怎甘心做那平庸之輩，虛度此生......
不經意間，一抹莫名的灰暗在他的眼眸當中一閃而逝，但僅僅只是一個瞬息的時間，他的目光卻又變得無比堅定。
開什麼玩笑?
他獨孤燼殤乃是順應時代而生的絕代天驕，當年，年僅16歲的他，一身修為便已達到了人皇三重境，其神念更是跨入了尊者之境，神體雙修，天賦萬古無一，堪稱少年至尊。
曾以一己之力殺死了一頭為禍一方的尊者九重境巔峰大妖，引得整個修仙界都為之顫動。
也正是那一戰，奠定了他荒殤之子的地位，使得整個三千世界乃至九重天荒各個世家大族的年輕一輩都對其打上了一層深入骨血的靈魂烙印。
寧交好不得罪，寧退避不得罪，寧死不得罪!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他還當真是意氣風發，風光無限哪......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當年的自己能夠做得的事，難道現在的他就做不得了嗎?
即便血脈盡毀、淪為凡體又如何，再不濟，他獨孤燼殤依舊能夠憑藉着他那過人的神念成就大道。
終有一日，他定會衝破這修仙界的桎梏枷鎖，向世人證明，向上界的萬千生靈與昔日的故友仇敵證明，只要他獨孤燼殤還活着，便能夠自成一個奇迹!
「為今之計，還是當以提升神念為重，同時，必須儘快尋得復甦血脈的契機!」獨孤燼殤暗自思索。
隨後，獨孤燼殤朝着單跪在自己面前的古淵盯了過去，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取過他手中的那枚空間靈戒，「這枚靈戒倒是個好東西，現在，它歸我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話落，獨孤燼殤將自己的一道神念打入靈戒之內，一番摸索過後，顯得頗為驚喜。
「百化魔譜，沒想到你這老傢伙竟還藏有這種好東西!」
獨孤燼殤目光如炬，激動的盯着手中這張塵封已久的詭異人皮，上面隱約顯露著幾條血色筋絡，看着有些瘮人，不知是其血跡尚未乾涸，亦或是本就如此，其中甚至還有一縷殘存的邪祟煞氣涌動。
據說，百化魔譜乃是數千年前一位魔修界的大能千相法王利用數百位尊者境、人皇境修士的血肉與鮮血祭煉而成。
藉著百化魔譜，不僅能夠隨意變換自身的相貌，掩藏自己的修為氣息，更能夠借用其中所蘊藏的血煞之氣來提升修士的戰力，爆發出遠超自身數十倍的恐怖威力，可謂是一件震駭三千世界的蓋世魔器。
面對如此至寶，怎能令獨孤燼殤不為之心動?
「此乃老奴僥倖所得，主人您若是喜歡的話儘管拿去便是。」
「自然。」
獨孤燼殤也沒和他客氣，既然是從靈戒中取出來的物品，自然是歸自己所有。
沒有多想，獨孤燼殤便將百化魔譜慢慢附在自己的臉上，一點一點與自己的面孔緊緊貼合，漸漸的，滲透出一滴滴夾雜着精純靈力的鮮紅血液。
此刻，這張人皮竟如同一條貪婪的水蛭一般，正在不斷汲取著獨孤燼殤的生命靈血。
對此，獨孤燼殤並未太過在意，一些殘濁不堪的靈血罷了，給它也無妨!
隨後，繼續將自己的神念融入其中，試圖掌控百化魔譜。
但令獨孤燼殤感到意外的是，這次的神念牽引竟出奇的順利。
感知到自己的神念與百化魔譜的聯繫愈發強烈，獨孤燼殤索性直接打開自己的識海，將自己的半數神念化作絲線，全部注入百化魔譜當中。
卻不曾想，就在獨孤燼殤以為就要得手之時，驀地，那縷原本依附在人皮之中的邪祟煞氣竟突然擺脫束縛，從人皮之中游弋出來，順着那一條條由神念化成的絲線，直侵他的識海與心魂。
「區區邪祟，膽敢噬主?」
獨孤燼殤暴喝一聲，沒有絲毫猶豫，當即運轉萬靈造化訣，催動第五轉秘技「魂渡萬靈」。
頃刻間，獨孤燼殤的丹田之內彷彿出現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漩渦，瘋狂吸納著來自天地間的浩瀚靈氣。
僅僅半柱香的時間，那磅礴的靈氣便已經將他的丹田徹底填滿。
而此刻，他的修為也一下子達到了靈空九重境巔峰，若是再給他幾個時辰的時間，他的修為估計還能夠提升更高，甚至連人皇境都不在話下。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
既然是秘法，那肯定是會遭受反噬的，若是放在以前，除非逼不得已，到了十死無生的境地，否則，他獨孤燼殤是萬萬不可能做出這種損害自身根基的事情。
獨孤燼殤當機立斷，絲毫不顧識海內被邪祟侵蝕的痛苦，頓時將這股雄渾的靈力盡數打入人皮之內。
隨即口中默念法訣，引動黑水地牢之內的亡靈怨念持續進入百化魔譜當中，在「魂渡萬靈」的牽引之下，很快便與百化魔譜融為一體。
隨後，漸漸孕育出一道新的亡靈枷鎖，循着那縷殘存在人皮上面的詭異氣息，朝着獨孤燼殤的識海迅速延伸過去。
配合獨孤燼殤的尊者神念，很快便將那縷邪祟煞氣徹底壓制，把它再度囚於人皮之內。
「不愧是千相法王祭煉出來的至尊魔器，果然兇險萬分!」
事過之後，即便是一向處事冷靜的獨孤燼殤也是不禁捏了把冷汗。
若非獨孤燼殤有着超然的神念與獨特的秘法加持，否則，早在釋放神念之前，他便已被這道煞氣吞噬心魂，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卻是出乎在他的意料之外，果然，此等凶煞之物並不是尋常修士所能掌控的，但他獨孤燼殤又豈是等閑之輩?
見此，一旁的古淵卻是倒吸一口涼氣，顯得有些怔然，他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百化魔譜的恐怖之處。
百餘年前，古淵從一處洞府之中僥倖拾得百化魔譜，但僅僅憑藉着他那時人皇一重境初期的修為根本無法駕馭這張人皮，甚至還險些丟掉性命。
直至後來待他修為突破至人皇九重境巔峰的時候才敢再度嘗試，卻依是顯得格外吃力，無法駕馭絲毫。
而如今眼前的獨孤燼殤竟能夠在短短几息之內便完全掌控百化魔譜，簡直是駭人驚聞的異事。
難道他的神念強度已經達到了尊者之列了嗎?怎麼可能?
眼前這個男子的年紀才幾何啊?
恐怕連三旬之齡都還未有吧!
這世上當真有少年至尊么......
若非親眼所見，古淵是萬萬不可能相信的。
不知為什麼，此刻古淵的心中竟竄出兩股莫名的情緒，時而興奮，時而悸動，或許，跟着眼前的這個人未必不是一種榮耀......
在徹底煉化了百化魔譜之後，獨孤燼殤循着先前自己在古籍之中看到的方法，用神念控制着這張人皮，在自己的臉上親身試驗。
此時，獨孤燼殤臉上的五官開始漸漸消失，隨後，像是有一支畫筆在他的臉上精心勾勒一般，未過多久，全新的眼眸、鼻樑......在他的臉上一一浮現出來。
最後，竟是出現了一張與先前截然不同的面孔。
與原先相比，雖說少了幾分上位者該有的大氣與俊冷，卻是多了幾分初涉仙世的熱情與剛毅。
「主人，這究竟是......」看着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旁的古淵不由得瞪大雙眼，滿臉狐疑的盯向獨孤燼殤，渴望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雖說古淵拾得百化魔譜已有百餘年的時間，但對於它的來歷和用途卻還是知之甚少。
而反觀眼前的獨孤燼殤，此刻，無論是他的相貌還是內斂氣息，竟都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若非古淵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跟隨在他的身邊，否則換作他人，又怎會相信眼前這無比荒謬的一幕。
說實話，古淵歷經了這麼多年的歲月，還是頭一次親眼目睹這種怪事。
「只是一些遮掩身份的手段罷了。」
看着眼前一臉錯愕的古淵，獨孤燼殤並未多言，也無需多言，只是拋出這麼一句模稜兩可的話語。
隨後，便從空間靈戒內取出一件黑袍披在自己身上，緩緩起身，準備離開黑水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