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

進屋捧起手機，楊溯毫不猶豫地開啟了移動數據。

「滴滴——」

「滴滴——滴滴——」

還未打開qq，信息提示音便不絕於耳地響了起來，過了十幾秒才安靜下來。

楊溯點開了置頂的消息框，饒有興趣地翻看着梁子發來的信息。

「9：00，起床啦！！」

下面配了一張照片，是一棵楊樹。

「11：32，楊溯你怎麼不回消息！」

楊溯看到這也摸著下巴想了想，十一點半，我還沒從列車上穿回來，按道理應該收到消息了，怎麼都是未讀？難道這貨吃過早飯就直接去了學校，一直沒開數據看信息？！想到這，楊溯為自己的直男行徑頓生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11：35，楊樹，你查成績了沒？」

看文字都能感覺到打字時的小心翼翼，平時開玩笑的昵稱都出來了。楊溯覺得還挺可愛的，繼續往下翻著。

11：39，是一條語音。

楊溯把音量調到最大，把手機稍稍舉起，點開了語音，清澈的聲音響起，但是刻意壓低了聲線，明顯是有人在旁邊——大概率是伯母。

楊溯聽着許久未聞的聲音，恍如隔世。

「誒楊樹楊樹，你考多少分，不會比我低太多不敢說吧，嘿嘿沒事沒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姐姐我寬宏大量，不會……梁梁快過來你叔叔打電話幫你問學校呢……」

想像著梁子偷發語音被伯母打斷，還按著語音鍵的獃獃模樣，楊溯就又笑了起來。

「11：50，不會嘲笑你太久的。」

楊溯噙著笑容，繼續看着信息，小聲道：「傻妮子。」

「楊溯楊溯你咋了，出啥事了嗎？怎麼還不回我，該不會躲起來哭鼻子去了吧～」

下午一點，梁子又發了一條語音。真是心有靈犀，猜的這麼准，楊溯那時候確實躺在徐老師宿舍里哭得稀里嘩啦。

「16：49，楊溯，我打電話問過班主任了，沒事的，我也去陳中。」

消息到此結束。

楊溯愕然，這傻妮子不去淮中來陳中幹嘛？上個時光里有這回事嗎？

楊溯冥思苦想，努力翻找著過去關於自己女友的記憶。

還真有這回事，想起往事的楊溯哭笑不得了起來。

上個時光里梁子確實也是這麼說的，堅定要來陳中，為此還和她媽媽起了矛盾。最後楊溯帶着梁子去縣城裏玩了一天，好說歹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這一次姑娘非常倔強，咬口不松，任憑楊溯三寸不爛之舌，她也不答話，只是笑着拉着他在商場里到處逛。最後楊溯急了，硬推著這傻姑娘找了一處椅子坐下。楊溯又在一旁勸解，梁子坐在椅子上，側身背對着他。說了好一會兒，楊溯的語氣越來越急，他真的不想因為自己耽誤別人，陳中的學習環境和資源他非常清楚，她不應該去那裏，平白拉低了自己的上限。

就在楊溯着急準備說一些重話的時候，梁子卻突然轉過頭，用那兩隻含着淚水的清純眼睛望着楊溯，水汪汪的眼睛裏反射著楊溯着急的身影。眼睛裏沒有倔強的抗拒，只有一份希冀的祈求。

梁子淚眼望着楊溯道：

「我還想和你做同班同學，我們小學就是同班同學了，我不走，我不想分開，我想和你在一起……」

說着趴在自己膝蓋上哭了起來。

楊溯聞言心裏也是一痛，看着眼前傷心的女友，他趕忙輕拍着她的肩膀，細聲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這不一直在這嘛，你看，抬頭看看嘛，我就在這不走的，不走的……」

過了一會兒，趁著梁子抬頭，楊溯趕緊擠著鼻子眨着眼睛做了一個鬼臉，果然，還是那麼好哄，梁子破涕為笑。

趁著氣氛稍稍緩和，楊溯拉起梁子的手，又用另外一隻手輕輕抹去了她眼角的淚水，看着眼前可憐兮兮的人兒，終於還是說道：

「梁梁，你還記得班主任之前教我們的那首詞嗎？」

「哪一首啊？」

「秦少游的。」

梁子抬頭盯着楊溯。然後摟住楊溯的手臂，低頭不語。

楊溯苦笑，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

「秦少游騙人的……我們不做牛郎織女……」

說着抱着楊溯的手拱了拱，在他短袖上擦了擦眼淚。

「怎麼會是騙人呢，牛郎織女多浪漫呀，你看，金鳳雨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多美好的場景，牛郎織女很幸福的……」

梁子還是低着頭，不說話，繼續抱着楊溯。

楊溯見狀，終是狠下了心。笑着用驚詫地語氣抑揚頓挫地說道：「哦～看來你是對我們倆的感情沒有信心啊，你想啊，倆人一分開，去了更好的地方，遇見更優秀的人，又不能經常聯繫，你擔心一不小心就會忘了我，對不對？」

梁子急了，趕忙抬頭，沖着楊溯喊道：「才不是！」

喊完還不忘狠狠地掐了掐楊溯大臂上的軟肉，感覺不解氣，又咬了咬肩膀，才哼了一聲，又繼續抱着手臂不說話。

楊溯吃痛，面部逐漸猙獰，死丫頭這回來真的啊……嘶，忍着疼痛，咬牙又道：

「你心虛了。」

「沒有！」

「沒有你在害怕什麼？」

「我不害怕！」

「不害怕為什麼不敢自己上高中，非得和我在一起？」

「哼！」梁子氣不過，也來了一招以退為進，「怕你走了之後不理我，怕你總是想着為我好，怕我學習壓力大了之後沒機會看到你！」

本還笑着的楊溯，聽到這卻愣住了。

這些會成真嗎？

「不會的不會的，我答應！每次星期我都會去看你，給你帶雪糕旺旺雪餅彩虹糖，每個月都會帶你來出來玩，看電影打電動！

梁子，你想啊，我去陳中，以後肯定不如你，我考不上好大學，那咱倆不得有一個人分數要考得特別特別高，上特別特別好的大學，所以你得去更好的環境，然後上更好的大學，之後才有能力賺錢養我嘛，是不是啊，未來的小富婆。」

楊溯一頓聲情並茂地演講，希冀地望着抬頭盯着他看的梁子。

梁子抬眼想了想，終於還是小聲嘀咕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楊溯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身心喜悅，高興道：「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你先叫一聲好姐姐，讓我聽聽。」梁子鬆開抱着手臂楊溯的雙手，好整以暇地坐着。

「什麼？」楊溯懵圈。

「叫聲好姐姐～」梁子狡黠地瞥了一眼，然後又迅速收回了目光，義正嚴辭地說着，「你就不怕現在本富婆不高興，以後瞧不上你嗎？」

楊溯的臉瞬間黑了下去：

「不叫。」

「那我就不去淮中嘍～」梁子看着楊溯聳聳肩無所謂地笑道。

楊溯咬牙切齒：「梁子你不要得寸進尺！」

「小弟弟，叫不叫嘛，人家時間很有限的呢。」梁子愈發入戲了，感覺非常棒。

楊溯：「……」

……

……

趕緊中斷了回憶，楊溯驚魂未定，心說還好還好，沒想到就是沒發生過，沒叫過沒叫過。

但是低頭看着那條信息，他又頭疼了起來。

「16：49，楊溯，我打電話問過班主任了，沒事的，我也去陳中。」

蒼天啊，不會還得再對着這妮子叫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