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年少荒唐買單

第二天正午寂以寧剛用過早飯，還沒來得及梳妝打扮就聽到敲門聲，一聲，兩聲，三聲，大抵是這聲音太有規律太過沉默，寂以寧年少時期被恐

怖片折磨的心滋啦一聲出現了裂痕，她冷汗直流，顫顫巍巍地和侍女一起伸手握住門柄，她在害怕。女孩子在為年少的荒唐買單。

「寧同學？」門被打開的一瞬寂以寧看清了來人。少年穿著一身秋季暗藍色校服，背著裝得滿滿當當的書包，懷裡抱著琵琶，指尖不時劃過琴弦，奏出短暫又漫長的樂音，他白皙的耳朵帶著耳機，耳機連著的手機裝在校服口袋裡，少年臉上的不可思議，成了寂以寧再也忘之不去的夏日紀願。「你這幅樣子好像畫里的仙女。」

「嗯哼？」女孩子的長發隨意披在身後，服侍的小姑娘梳頭的動作停下，和她一起開門，所以，少年看見的是一幅被打擾到的有起床氣，不滿又睏倦的古人圖。「水彩畫還是油畫？」

「中國畫。」少年回答。

寂以寧走回鏡子前，任由侍女把她的頭髮盤得繁雜美麗，她回想自己在資料上看見的古人中國畫，不耐地說:「不都長得一樣嗎？」

寧願夏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其中的奧妙，他沒有學過美術，顯而易見寂以寧也沒仔細學過，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少女素描和水彩的功底有，卻對中國畫不了解。這是花燈會的船上知道的。

「你以前應該學過美術，為什麼沒學中國畫呢？」寧願夏不見外地找了個凳子坐下，期待即將公布的答案。

寂以寧看著終於梳好的黑長直，拖了個凳子坐到他旁邊:「中考美術專業生只考素描和水彩，我放假報了個國畫班的，可惜被丟到這個世界來了。」

「哦哦……」少年沒有多問，他拉開書包的拉鏈，露出裡面十多本參考書全是高中的，有些還是大學的:「我原本打算暑假裡好好預習，驚呆爸媽，然後就和你在這裡了。」

「我記得你是學英語專業的，那你文科應該很好吧，這裡有本語文試題，上一年的，給你做吧。」說著他就將一本厚重的暗紅色的資料冊正放在寂以寧面前，還附帶一支貓咪的解壓筆。「事先提醒一下，這套題目有點讓人無語，你心裡要是煩躁就捏貓貓，貓貓很舒服的。」

寂以寧認真看起試捲來，她做題的速度一向無人能敵，前面的題目並沒有難倒一個中考全省第二的文科優等生，她的筆從未間斷，流暢地寫完一題又一題，只是，作文有點為難她這個記敘文障礙患者。

作文的題目是《難忘的一件事》

寂以寧心裡無聲地吐槽:為什麼高考試卷還有這種無語的小學生題目啊!!難忘什麼？我一點都不難忘!嗚嗚，我不想編一個類似媽媽半夜送感冒的小寧寧去醫院還差點被車撞，鞋都跑掉一隻的沙雕大眾故事啊!!!

我心好痛，誰能來幫幫我……

無語歸無語，如果她真的在高考中遇上這類作文，她還能不寫嗎？這可是行走的六十分，一份幹掉一千人啊。

於是，目睹她沉默二十幾分鐘，比前面題目做的時間還久的懵逼少年寧願夏就看見他的語文偶像在紙上寫了這麼一篇作文:

難忘的一件事

如果你忽視了一個人，那個人是可憐的；如果大家忽視了一個人，那個人則是可悲的；如果你忽視我，你是會錯失美好的。我最難忘的一件事，發生在我最孤獨的時期。

那個夏天，百叫無絕的猿啼闖進了青檸的美好，果汁被害怕的風吹得搖擺不定，我的心也是，我開始後悔和朋友隨口說出的略帶驕傲的話:「我媽媽今天要給我買行李箱去考試，粉色的。」我的心裡憧憬著和別人一樣的箱子，卻忘記了從前被欺騙流下的眼淚在暗夜裡生輝。

和以前很多次一樣。一進門，媽媽像在尖叫的聲音就和我撞了個滿懷，我聽見她說:「箱子太貴了就不買了，你帶三個包去照樣裝得下。他們都沒買。」又是這樣，我心裡憤憤不平，群裡面從來都沒有人說話，你又是憑什麼肯定他們一定沒帶，說不定他們東西都收拾好了。看著整理衣服的媽媽鬢角的白髮，我再一次忍受。接受不知是第幾次的忽視。

如我所猜測的。從校車上下來到考點集合，同學們都是拖著各種各樣的箱子高高興興，而我提著好不容易抗爭到的兩個大袋子站在人群里格格不入，我的心裡流著淚，它不知道該怎麼辦。更糟糕的是去宿舍的路上我的袋子繩還斷了一根，這實在雪上加霜。

……

在怨天尤人的時候，我想起了家裡的媽媽，她總是把好吃的留給我，早上五點多就起來調好熱水，叫我起床，她不懂得抗爭，只知道把愛留給唯一在她身邊的孩子。冥冥之中，我也同樣忽視了一個有著小缺憾卻完美無缺的媽媽。

如果我們不忽視自己的親人，是否他們也不會忽視我們的感受？這件事令我記憶猶新，值得任何時期的我思考，探索。

少年發表自己的感謝:「這……記敘文怎麼感覺有股議論文和抒情散文結合的味道，不過確實我以前老是忽視父母，的確應該思考。」說罷，他對上了寂以寧冷漠的臉。

女孩子把試卷蓋上，開始在草稿紙上寫數學。

天氣有點悶熱，寧願夏走到房間一側把窗戶打開，再回來就看見他的位置上有張簡短的計算過程，拿起來仔細一看，是他絞盡腦汁都沒想出來的那道大題。

偷偷放紙的女孩子笑嘻嘻地指著題目說:「我看你的大致思路是能計算出正確答案的，但是中間容易迷茫，所以，我給你寫了份新的，是不是被我……感動了。」

「寧同學!你怎麼了？」剛才被一語點破題目感到震撼的少年眼下驚慌失措，他猶豫地看著深入女孩子脖頸的銀針，思考要不要拔出來。

他剛要動手，有人從窗戶外翻進來，複雜地說:「這位玩家，我勸你不要那麼做，她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