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與此同時。
承恩公府周家。
白日在定侯府上為晏家大小姐說了許多句公道話的周久思一回家，就被他的親爹親娘給逮住了。
周久思他爹倒是不怕事，只是有些不懂這個傻白甜兒子為什麼老出去惹事。「人家晏大小姐被唐家公子推了，關你什麼事？這裏面指不定有什麼陰私，你這個小傻子就這麼摻和進去。」
周久思他娘就在旁邊看着，他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生的大兒子聰慧得很，年紀輕輕就考中了進士，才智過人，這個小兒子呢，和他哥哥天生對照組，生來就傻白甜的很。別人不說的話，他衝出去說。別人都知道看眼色，他偏不管不顧的。
說實在的，要不是他的姓氏好，早就被人打斷腿了。
周久思這次倒沒有胡說八道的，而是正色道：「阿爹，你有沒有想過，唐榮要是推得再重一些，晏大小姐已經沒了。在生命面前，這些陰不陰私的，真有那麼重要麼？」
他真的不是在多管閑事。
周久思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晏大小姐確實已經沒了，換來了異世的這個晏盈。
周久思爹聽了，若有所思，最後一句長嘆：「你所言不錯。若是晏大小姐今日喪命，誰又為她討公道呢。觀今日韓氏所為，想必對這個女兒並不上心。你小子有一顆善心，一顆是非之心，難得。」
被父親誇了，周久思頗有些得意。
周久思阿娘也與有榮焉地看着兒子。小兒子長大了啊。
在一旁聽這一家三口說了半天的周老爺子嗤笑一聲。
周久思爹：「阿爹？」
周老爺子本來是自娛自樂地下棋，一人分飾兩角，聽兒子一家人說起今日之事，卻忍不住嘲笑兒子：「你覺得你兒子小傻子，我看你才是個小傻子呢。」
周久思爹：「蛤？」
周老爺子懶得下了：「枉你比你兒子多活了三十歲，還沒看出你兒子來。」
周久思也不理會他阿爹的難堪，走到周老爺子面前，「祖父就別埋汰我阿爹了。」
周老爺子一指他爹：「你爹還不知道呢。」
周久思爹就是個翰林院裏修書的，心思單純，但自恃為人處世總比兒子多不少經驗，才認為兒子今日衝動，又當了一回傻白甜的。「我應當知道什麼，阿爹你倒是說個明白。」
周老爺子說：「你這個小兒子，明明一肚子心腸，轉的九曲十八彎的，偏偏你這個做他爹的，都只看到了最表面的。兒啊，這也沒有外人，阿爹就實話實說了，咱們姓周的，四個人，你阿爹，你大兒子，你小兒子，個個都比你聰明。」
周久思爹：「……」
蛤？他爹聰明他知道，他大兒子聰明他也知道，他這個傻白甜小兒子周久思怎麼也比他聰明了呢。他不服。
周老爺子嘆口氣，對周久思指着他爹說：「告訴你爹，你今日為什麼要插手此事？除了剛才告訴你爹的以外，還有什麼原因。」
周久思手指拈起一枚黑棋，補上他祖父的殘局，忽的一笑：「咱們家不是靠聖心立足么？」
周老爺子眸中閃過滿意：「何來聖心？」
周久思：「祖父裝什麼？咱們註定是太上皇的人，周家和太上皇的關係世人皆知。」
太上皇娶了周家女，也就是周老爺子的姐姐，雖然周太後去得早，但太上皇一向和周家關係很好，對周老爺子這個小舅子十分不錯。而周家也很識趣，雖然是后族，卻從來不爭權奪勢，也不喜歡走到枱面上，特別低調。
這對祖孫說的津津有味，周久思他爹就有些不明白了：「阿爹，陛下不也是姑姑的孩子么？」
陛下雖然是太上皇和仙蕙太后的小兒子，但到底和周家是隔了一層的。更別提，聖人是個極有個性的人。
嗯……
周久思對他爹說：「良禽擇木而棲。跟對了主子最重要。我們周家是捆死在太上皇這條船上的，既然這樣，就別做什麼腳踏兩船的美夢了。」
周久思爹震驚了一下，又說：「可，可是太上皇都退位十五年了，如今只是遊歷在外。他們父子之間，難不成，難不成還……」
周久思爹屬實想不得這個問題，要是太上皇除了陛下還有別的兒子也就算了。偏偏太上皇就只有兩個兒子，出色的嫡長子意外死去之後，就只有這嫡次子能拎起來用一用了。難不成他們父子還能相爭？
是，他承認陛下的水平遠遠比不上太上皇，也比不上他那個沒做過皇帝的哥。
但，就算太上皇爭贏了，還能讓誰當繼承人？
周老爺子道：「近些年陛下越發荒唐。雖然太上皇不明說，但我也知道他不滿。」太上皇把皇位直接扔給兒子，自己出門遊歷天下，但偶爾還會回一回燕京，找自己的小舅子聊聊。
不管太上皇打的什麼主意，他們周家都是不可以首鼠兩端的。想來這個小孫子就是看明白了這一點，太上皇對晏家尤其是晏首輔很不滿，所以今日才借題發揮，揭出首輔夫人不慈的一面。
周久思微笑：「祖父所言甚是。」
周老爺子：「你不怕陛下與周家清算？」
周久思哼哼一聲：「祖父不怕，我也不怕。」
祖孫二人對視一眼，眼裏都藏了只狐狸。
反而是一直覺得小兒子是個傻白甜的周大人和周夫人瞠目結舌，誰能想到呢。全家竟是我最蠢？小丑竟是我自己。
周老爺子對兒子說：「無論何時也別小看了人。你這兒子呀，是個人精。」
表面傻白甜內里人精的周久思瞅了一眼他爹，調皮一笑。
……
長央宮內。
陸皇后正閑着無事，隨便翻翻書。陛下對她並沒有什麼感情，一個月也不過來幾次，來的話也多是商量他們倆的兒子諸葛恕的。
而陸皇后對此也沒有什麼意見。她本就不是依附男人的性子。她有母族，有兄長，有孩子，有地位，陛下的那點情情愛愛在她看來不過是笑話。
只不過……她其實還挺擔心諸葛恕的。這孩子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外人總說他千般好，在朝臣中名聲也好，只是知子莫若母，她這個做阿娘的知道他的根底。
他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心腸頗有些三國賈詡的毒性在裏頭，背地裏行事不擇手段。她不是不贊同有智謀，而是不喜歡他那般行事。這一點，諸葛恕並不像她這個阿娘。
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從前有幾次諸葛恕按著自己的法子做事惹了麻煩，都是她這個母後為他收的尾。
聽說太子來了，她也淡淡笑了笑。
「母后。」諸葛恕對陸皇后觀感不壞，雖然知道她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從小到大陸皇后對他都很好，教他讀書教他做人，他心裏是很認可這個母親的。
所以見到她都是恭敬的。
陸皇后道：「從定侯府回來了？」
定侯之女算是下嫁，所以今日來參加宴席的高門子弟多是到陸家去的。
諸葛恕就笑着將今日宴席見聞與陸皇後分說。
陸皇后聽了，忽的開口：「本宮怎麼聽聞，晏首輔家的大小姐出事了？」
諸葛恕抿抿唇：「是。唐大公子推搡了晏大小姐一把，就倉皇逃開。兒子聽說此事，先讓人請了太醫，又前去查看情況。」
陸皇后目光清澈地好像一個十多歲的少女，入宮多年從未讓她變得陰沉世故，她打量一下諸葛恕：「是么？」
陸皇后這一問，倒讓諸葛恕沒忍住，將自己的計劃與陸皇后說了，「母后，兒子心儀晏大小姐。」
晏盈越長越開，只怕日後名聲不會遜於她那個有燕京第一美人之稱的母親。她的美貌既然能動他的心，自然也能動旁人的心。況且……諸葛恕想起今日晏盈對他的態度，不如往常熱切，似乎連那點熟悉和溫柔也消失了。
他不清楚這種變化是因為什麼，難道就因為自己給唐家說情了嗎？可是晏盈，自己那麼愛她，她支持一下自己的事業，又有什麼呢。
看來只能和母后說，讓母后做主了。
陸皇后聽他這一說，愣了一愣，口中念了一下「晏大小姐。」
諸葛恕十五歲了，作為他阿娘考慮他日後親事也是有的。但她還在擇取中，本當聽聽他自己喜好，便也沒有要強行指配。
只是，晏大小姐，那個叫晏盈的小姑娘，她從前確實沒怎麼考慮過。晏首輔是個老狐狸，他的夫人韓氏，更是讓她不是很喜歡。而且，韓氏和這位陛下當年，似乎也有些不清不楚的。
只是，她和韓氏從前的過節，也沒必要扯到下一代身上來。晏盈那小姑娘好像不怎麼有名聲，還比不上她那個妹妹。
陸皇后笑笑：「你想娶晏大小姐做太子妃？這事可不小，讓母后好好想一想。」見諸葛恕愣了一愣，她還以過來人的感受代入了，安撫他道，「你放心，阿娘知道你，肯定會把你的心意考慮進去的。」
以陸皇后這番話，晏盈做太子妃，大概有六成可能了。這已經很不錯了。只是憑着陸皇后對兒子眼光的信任。
諸葛恕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他幾次看了看陸皇后，還是沒張嘴說。
陸皇后拍了拍他肩膀：「阿娘這你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心裏已經開始猜測，莫不是他又有什麼事沒辦好手尾，要她來收尾了？
諸葛恕心想，還是得說清楚，省的陸皇后跑去皇帝那說了，就全完了。
「母后，兒子是想娶晏大小姐做側妃。」
陸皇后臉色陡然一沉，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恕兒，你怎會這般想。你不是心儀晏大小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