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惡奴欺主

第七章 惡奴欺主

馬嬤嬤去世后,我的玲瓏小築便少了個管事嬤嬤,原本想將我院中的崔嬤嬤提上去,崔嬤嬤是馬嬤嬤的副手,也是從小就跟在我身邊的嬤嬤。但母親覺得我如今養成下廚這種下九流興趣,都是身邊嬤嬤唆使之故,她不放心我身邊的人,便將她陪嫁丫鬟之一,如今已是某個掌柜娘子的楊嬤嬤派到我的身邊。

楊嬤嬤是帶著我母親管教的旨意來的,依著她的規矩編排我的飲食起居,做事毫不顧及我的情面,發落起我身邊的下人,便似她才是這院子的主子。我若不服,或護著被罰的下人,她便動不動就請出我母親,強權之下,一時間我院中的下人大半以她馬首是瞻,我這主子想做點事情還需看她的臉色。

托楊嬤嬤的福,我每日卯時三刻便需起床洗漱,吃了頓簡單的清粥小菜,卯正一刻便要開始做功課,功課的內容是母親替我安排的,列得滿滿當當。母親說我既然在念書上沒有天賦,那不如老老實實往賢妻良母的方向發展,因此給我列的全是刺繡、紡織等女紅的功課,還有算賬等管家的能力。

教女紅的是府上最好的綉娘王姑姑。她和馬嬤嬤一樣也是江南人士,學的是姑蘇那一帶的綉法,講究的是平齊工整。上她的課,我覺得很舒心,一來我和馬嬤嬤呆得時間久了,沾上了吳儂軟語的小調,聽著她的口音覺得十分親切;二來她性子謙和柔軟,教得既用心又有效,點撥得也一針見血,把枯燥的技法教得深入淺出。我原以為刺繡這種精細活和我是無緣的,想不到學了小半年,我自己便能獨立完成一整件衣服的刺繡。王姑姑打趣我說:「三娘子成親的嫁衣不怕沒有著落了。」

楊嬤嬤的郎君是管著幾間店鋪的大掌柜,她成婚前也是我母親手下得力幹將,因此看賬本、撥算盤這些小事教起來便得心應手。只是她一向以夫人下派管教一方的管事嬤嬤自居,無形中多了一分輕慢,若我稍有遲疑,便在一旁唉聲嘆氣,不會的地方問第二遍就要感慨當年二姑奶奶跟著夫人學算賬時是如何一點就通。我厭惡至極,卻不得不忍受。

我不是沒有想過向母親告狀楊嬤嬤奴大欺主的惡行,但她做事極為圓滑,既讓我覺得難受,可並非全無理由,樁樁件件我竟挑不出她的錯處。如她罰我貼身侍女小茶三個月月例銀子一般。

楊嬤嬤來了之後,我白日里的閑暇時間便壓縮得只剩兩個時辰,因此正經做菜的次數驟減,但諸如燒餅、魚膾等不費時的小吃,隔著三五天我仍是會做一回。既做了,份量便不會少,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分給府中下人,也給張聞備上一份。

這事我從來就沒有把它當做見不得光的事,我做的菜又不是只分給張聞,府上下人有誰沒有吃過我和馬嬤嬤做的菜?張聞雖出身貧苦,但機靈會來事,府上不論主子還是下人都對他頗有好感。誰知,到了楊嬤嬤這,竟生生冠上私相授受的帽子,她仗著在我母親面前得臉不容我分說,就跑到母親院子里,跪在她面前,要求發落我身邊教唆主子的侍女。

「馬嬤嬤人都沒了,奴婢本來不應該說死人的壞話,但張聞是什麼低賤奴才,她竟然讓三娘子做菜給他吃。三娘子年少不懂事,難道馬嬤嬤也不懂嗎?三娘子與他即便清清白白,可若是被有心人傳揚出去,世人不知要如何議論。奴婢與馬嬤嬤共事多年,竟不知她如此粗心。馬嬤嬤打理三娘子院子十幾年,可見是從根上就爛的,恕奴多嘴,如今貼身伺候娘子的這些人都該好好調教一番。」

我院中下人懼她威勢都已投靠於她,唯有我身邊幾位侍女尚對我忠心,她連這些人都要處理,讓我如何能忍?

「張聞雖不是我府中下人,但又與下人有什麼分別?我試菜每回份量都多,吃不完丟棄豈不浪費?我可以分給門房、侍衛、奴僕為何就分不得他?難不成在嬤嬤眼中他竟不是下人而是可以與我相提並論的男子?」

「三娘子言重了,但那張聞畢竟是外男,娘子與他來往頗多不免落人口舌。」

「外男?」我見她眼皮下墜一雙三角眼轉著精明算計,一時不敢判斷,她是太過教條,還是太過自負。

我嗤笑一聲:「張聞不過一介商販,便是我真的與他有首尾,外面人也是想都不敢想堂堂尚書府小姐會自甘墮落至此。何論我與他向來光明正大。嬤嬤你未免太過草木皆兵了吧。」

「奴婢都是為了娘子。」楊嬤嬤突然跪下,匍匐在我母親腳邊,「自夫人將奴婢指到三娘子身邊,奴婢一日都不敢忘記夫人的託付,縱然三娘子覺得奴婢草木皆兵,但奴婢謹小慎微都是為了三娘子日後的路走的安穩。請夫人明鑒。」

楊嬤嬤的眼淚像泔水桶里的汁水淌在她溝壑縱橫的老臉上讓人覺得噁心。

「楊嬤嬤的擔憂雖過了點,但南順你已及笄有些事不得不注意,楊嬤嬤也是好意。你下廚一事若非你阿翁同意,我是不贊成的,既是興趣我也順著你的意沒有更加干涉,但你如今到了議親的年紀,該把心思多放在女紅和管家的事情上。」

我低眉順眼連稱是。

「阿娘,小茶、雀兒和銀珠都是跟了女兒很多年的侍女,打小的情誼難得,她們縱然有錯,但女兒之後一定好生管束,請阿娘不要發落她們。」

「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楊嬤嬤說得嚴重些是嚇唬你們呢。」母親溫和地笑了笑,「但娘子與外男有來往,小茶你作為大丫鬟沒有及時提醒是有錯,為表警示便罰你三個月的份例吧。」

母親的話看似維護了我的面子,實則半分沒有解釋我和張聞之間的「私相授受」。

眾目睽睽之下何談「私」?

只有我與他,沒有他與我,何論「相」?

既沒有「私」,亦沒有「相」,哪裡來的「私相授受」?

母親,你的心未免太偏了一點。

我是府上不受寵的小娘子,楊嬤嬤卻是我母親跟前的紅人。

她敢在我院中一人獨大,母親不是不知道,她用張聞一事立威,母親也不是看不穿。

母親放任楊嬤嬤不過是想借她之手牢牢管控我這個在她心中冥頑不靈、上不了檯面的女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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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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