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醒

「呸！」

滿臉橫肉，一對不大三角眼中凶光閃爍，心狠手辣的瘋狗一臉戾氣大罵道：「小B養的，敢壞老子好事，Tm的自己找死！」

手中血跡斑斑的木棍狠狠砸在躺在血泊中的年輕人身上，瘋狗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突然，他一個縱身高高跳起，一記飛踹重重跺在年輕人心口位置，下腳之狠就是想要對方的命。

「咔嚓！」

一聲骨頭斷裂的悶聲傳出，失去知覺的年輕人再遭重創，一團觸目驚心的血sè花朵在胸口慢慢綻放開來……

「老大，踢得漂亮！」

「狗哥，神腳無敵！」

「那是，狗哥打遍全城無敵手！」

「狗哥，偶像……」

一旁幾個小混混抓住機會狂拍瘋狗馬屁，一個個諂媚嘴臉活脫脫一副老二沒割乾淨的奴才模樣，滿嘴胡亂噴糞，臭氣熏天！

這幫有人生沒人養的小混賬王八蛋，每天跟着瘋狗到處坑蒙拐騙，打架滋事。除了混口吃喝外，還盼著老大哪天心情好，到紅燈屋收過保護費后，能將玩過的妹子賞給他們過過癮。一群沒屁眼的人渣！

一邊享受着狗腿子們的如chao馬屁，嘴角帶着一絲獰笑的瘋狗使了個眼sè，頭染成「鴨屎黃」顏sè的黑皮心領神會，彎腰抓起年輕人被鮮血浸透的頭，晃了晃，又挑起衣服瞄一眼，年輕人心口位置綻開一個兵乓球大小的血窟窿，血液正汩汩流出！

此外，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散落着一些黑sè物質，像是金屬碎屑之類……

懶得再去理會一個將死之人，黑皮忙不迭地向老大獻媚道：「狗哥，您老這招踹心腳真是利害，這小子死定了！」

「什麼玩意！敢跑來壞狗哥的生意。打不死你！」團伙中的狗頭軍師，矮矮瘦瘦，腮無二兩肉的鬼子六再次踹了年輕人一腳，不屑罵道。

轉，鬼子六向瘋狗說道：「老大，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剛才跑走的幾個小妞抓回來沒有？」

一句話提醒了瘋狗，他目光冰冷地看了奄奄一息的年輕人一眼，狠狠吐出一口濃痰。隨後叼著煙，在七八個小弟簇擁下，一幫人「嘩嘩啦啦」消失在蘆葦高長、雜草叢生的廢墟之中。

rì頭漸漸拉高，在人跡罕至的老柴油機廠廢棄廠區深處，在一塊被踏平的草叢中，一個渾身血污的年輕人氣若遊絲，頭上身上多處深可見骨的開放xìng傷口已經凝血，看來死亡只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

……

珠城的老柴油機廠，國家級大型能源裝備製造企業。偌大廠區內擁有專線鐵路、貨物裝卸碼頭、十幾個大型製造車間、數十間加工廠房，加之配套的生活小區、學校、醫院、體育場、購物商場以及飯店、旅館、菜市場……一區區坐落有序，鱗次櫛比，儼然一個城中之城。曾一度被業內譽為「能源裝備製造業的dú1ì王國！」

21世紀中葉，人類宇宙航天工程爆一場里程碑xìng重大革命，即——空間跳躍（星門）技術被成功應用。十數年後，科學家向全世界拋出「重磅炸彈」，鄭重宣佈人類終於證實了宇宙中暗物質的本質，而佔據宇宙73%質能，導致宇宙加膨脹，推動其運動的暗能量亦被成功破解。

一切遂即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小型化、量產化的「暗能量動力轉換器」迅在全球推廣開來，在這場新能源革命的衝擊下，石油、煤炭等老能源企業以及配套產業鏈遭遇到一場致命打擊，要麼轉型、要麼倒閉，而曾經無比輝煌的柴油機廠就屬於後者之列。

熱鬧非常，熙熙攘攘的老廠區失去昔rì繁華，迅敗落下來。zhèngfǔ原本有意將此地重建，不想一番實地查證后卻現，坐落淮河之畔的老柴油機廠為防rì后地基下陷，早在建廠初期就按軍工標準在地下澆灌了數米厚的混凝土層，若想拆除絕非易事，而且耗資驚人。遂即，關於老柴油機廠的改建項目就被束之高閣，再也無人提及！

多年後，隨着城市區域的不斷拓建，珠城的展重心轉向了尖端配套設施齊全，居住環境優越的科技新城區、高新開區。而老柴油機廠風光不再，逐漸淪為一個「三不管」地帶，被徹底的城市邊緣化！

沒有了任何經濟價值，居住人口的大量遷走。近年來，一些蛇蟲鼠蟻競相湧入老廠小區，窩藏私貨的、打架鬥毆的、殺人滅屍的、不法交易的……各種血腥暴力事件rì益漸多！

……

……

「這是哪裏？我不是摔了一跤嗎？」

像從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中突然醒來，一身劇烈疼痛的紫虎震驚現，自己怎麼躺在一片雜草叢中，渾身污泥草屑不講，破爛不堪的衣服上還滿是暗黑污跡，隱隱散出一絲惡臭……

「啊——！」

一股徹骨寒意籠罩全身，驚恐看着自己糊滿黑sè血痂的手臂，撓一撓有些緊的臉龐，結成一團的頭，大片血痂如飄雪一般簇簇落下……

可是傷口呢？

摸遍渾身上下，毫無傷的紫虎還在疑惑中，一個下意識動作，習慣xìng摸了摸脖子，就在指尖將將觸到一條黑sè鏈繩時，他的身體猛然一震，整個人瞬間石化了！

……

——二十三年前一個漆黑雨夜，一對老夫婦在返家途中，抱回一個被人遺棄在廢棄公交站台的初生男嬰……

——「老頭子，你一個人掙錢養家太辛苦了！要不然我也……」

「不行！孩子現在太小了，需要人照顧。再說咱倆不說好了，你在家帶孩子，我去建築工地上班。」

「那我等到小虎大一點再去找份活干，多少能給他添點營養。」

「先這樣吧！來來來，把我們老紫家的祖傳『寶物』給小虎寶貝帶上……」

「呸！什麼祖傳『寶物』，鐵籠子裏面裝着一塊破石頭。」

「呵呵！一個念想罷了。」

——「nainai你看，我撿到一個鐵罐子。」

藍sè校服已經洗得泛白，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背著書包，舉著一個空飲料罐蹦跳着向一位頭花白的老婦人跑來。

「小虎，nainai不是早跟你說過，以後放學直接回家寫作業，不要到這來！」

卸下背上的大大竹筐，一位個頭不高的老婦人站在惡臭陣陣的垃圾場中，假裝生氣道：「不聽話！」

「嘿嘿，我來接您呀！對了nainai，今天考試我又是全年級第一名！」

「我家小虎是最棒的！今天晚上nainai給你做紅燒肉吃。」

「紅燒肉，吸——（流口水）！能給爺爺買瓶酒嗎？」

「真乖！你到那邊等一會兒，nainai把這些破爛賣了咱倆就回家。」

「哦！吃紅燒肉嘍！」

——「小虎nainai……小虎nainai！你快去看看吧，你家小虎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大夫，大夫，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我給您跪下了，大夫！」

「大娘你快起來。這孩子是摔到了後腦，屬於腦幹嚴重受損，能醒過來已是萬幸，至於後遺症，我們實在……」

——「哈哈哈！傻虎，小傻虎！」

「……」

「傻虎，喊我一聲爸爸給你糖吃。快喊！」

「……」

「滾開！快滾開——！你們這些壞孩子。」

平rì連吵架都不會的nainai就像急紅眼的老牛，不顧一切沖了過來，將一臉憨笑的小虎緊緊護在懷中。

「哦哦！小虎是個大傻子！」幾個半大孩子叫嚷着一鬨而散。

「小虎，」nainai淚眼婆娑：「你怎麼又一個人跑出來了！」

「……」

——「小虎，你倒是哭一聲啊？這個傻……唉！這個孩子。」

「……」

「算了吧，你講什麼他也聽不懂。好好一個孩子怎麼摔成這樣！」

「真是作孽呀！老紫頭兩年前就去世了，如今老太太這麼一走，這讓小虎以後怎麼活啊？」

「……在座都是一些老街坊鄰居，別的也不多說，往後大傢伙都多上點心，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小虎餓死吧！」

「唉！只能這樣了，盡人事吧！」

——「謝謝小哥！對對對，就是把鐵栓給拔了……」

「快來人啊！幾個小妞跑了。」

「狗哥，大門是這小子打開的。你看，他還拿着鎖門的鐵栓呢！」

「這不是傻虎嘛！」

「什麼傻虎？哪來的？」

「老大，他是住在老住宅區的一個傻子！」

「傻子？Tm的一個傻子也敢動我的貨！走，把他給我拖到那邊打，今天讓你們這幫小子長長見識，見見血……」

……

「轟——！」

封閉許久的記憶庫瞬間爆炸，從自己高三生的那一場意外，到學校的退學、小朋友的笑話欺負、吃飯不知道饑飽、到處遭人白眼、被人惡意作弄、放走幾個女孩子、遭到的一頓毒打……記憶中一幕幕畫面如chao涌一般釋放出來，一切如此清晰，仿若生在昨天似的！

17歲意外受傷后，紫虎的靈魂就像被禁錮在身體之中，心智也如同一台停止工作的處理器，對於一切事物都是無動於衷的渾渾噩噩狀態，控制**只是一種人類生存本能罷了。但多年來，他的大腦——這個有着海量儲存空間的「大硬碟」卻一刻未休，真實記錄下過往生的一切。直到這個命運多舛的少年今天奇迹般清醒過來時，所有記憶被瞬間激活，從而融為一個真正的——紫虎！

……

……

天sè漸漸黯淡，一道蒼涼的寒風吹過，空氣中捲來一絲風雨yù來的土腥味，漫無邊際的雜草叢微微搖曳，出哭泣一樣嗚嗚聲響。幾棵纏繞着焦黃藤蔓的枯樹，幾片倒塌的褐紅磚牆，數根殘存半截的水泥柱，在一片荒涼廢墟中述說着老廠區的昔rì繁榮影像！

「原來我已經傻了六年！」死死攥著脖子上的黑sè鏈繩，紫虎痴痴說道。

奪眶而出的淚水浸濕了臉上的乾涸血痂，兩道觸目驚心的血淚緩緩流下……

……

老人冢，處於老柴油機廠極西之地，原為老廠公共墓地。在那個以廠為家，廠興我榮，為之奉獻一生的遙遠年代，在那個還有「福利」一詞的時期，生后可以進入老人冢，其中留有自己一塊方寸之地，是當時每一位老廠工人引以為傲的事情！

時至如今，老人冢的絕大部分墓室已被各家後人6續遷出，只餘下幾座破破爛爛的無主孤墓殘留此地。

「爺爺！nainai……！」

潑墨一般的夜晚，荒廢多年的老人冢，一個嘶啞泣聲回蕩在殘破荒涼的墓園上空。一聲聲悲泣彷彿祈求着逝去親人魂兮歸來，痛徹心扉的哀鳴讓人聞之心酸……

「咔嚓！」漆黑夜sè中，一道閃電驀間劃過。

「嘩——！」憋了一天的暴雨轟然落下。時至深秋，如此劇烈雷雨天氣實是罕見。

瓢潑大雨中，衣裳襤褸的紫虎跪在一塊低矮石碑前，碑面上淺淺刻着：祖父紫浩然、祖母紫葉芳華之墓。落款人：不孝孫紫虎泣立。

渾身血污在雨水沖刷下淡去，紫虎死死抱着墓碑，臉龐緊緊貼在粗糙碑面上，神情有如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一般，口中不住低喃著：「爺爺nainai，你們看一眼呀，小虎醒了，你們的傻小虎醒了……」

可是，冰冷的石碑不會回答，昔rì一切美好記憶都已yīn陽兩隔。在紫虎的記憶中，爺爺滿是老繭的粗糙大手、每天下班后美滋滋喝着一小杯白酒，吃上一塊nainai做的紅燒肉、自己小時候被小朋友欺負了，倚在nainai溫暖懷中的哭訴、每次考試單拿回家后爺爺nainai的自豪幸福笑容……這些深深烙在兒時記憶中的平平淡淡往事，如今回想起來卻是如此「奢侈」！

心中一陣刀絞劇痛襲來，紫虎仰天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爺爺nainai，你們回來吧——！」

狂風暴雨越下越大，急火攻心的紫虎趴在爺爺nainai墓碑上已昏厥過去，風吹雨打下體表溫度開始緩慢下降，眼看如此下去不死也要大病一場！

倏然，無盡黑暗中亮起一抹紅光，朦朦的赤sè光華就像暗夜中跳動的一簇鬼火，詭異散著一絲妖艷yīn森的味道，一股充滿了血腥暴虐的氣息在破爛不堪的墓園中彌散開來……

紫虎心口位置，一團幽幽血光「燃燒」越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