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江暮的從前

黎王走後。

江暮跪在地上朝元毅，崔姑姑分別磕了三個響頭。

「江暮在此謝過元伯伯，元伯母的照拂之恩，謝過崔姑姑的養育之恩，身在元府兩年，阿暮心中早就將各位尊長當成家人一般的存在，江暮無以為報。」

元毅扶起江暮，爽朗道：「好孩子，如今苦盡甘來，實屬不易，相信你將來定能大放光彩，元伯父看好你，你元伯母那裏我會轉告的。」

崔姑姑顫顫巍巍地將一玉鐲放在江暮手心。

崔姑姑一直當江暮是親兒子，心裏是又高興又難過，讓江暮好好收著，抹着眼淚道：「不是什麼貴重物品，原本是想着你娶妻之時，送給你的新婦，可惜我沒這福氣，不能坐在高堂看你娶妻，如今就是世家公子哥了，不要嫌棄崔姑姑的一點心意。」

江暮看着手鐲眼眶微熱，這手鐲是崔姑姑祖上傳下來的，平日裏捨不得戴，偶爾才拿出來仔細擦拭。重重點頭道：「阿暮會常來探望您的。」

崔姑姑拍拍江暮的手連道了幾聲好。

「去和長櫻也好好拜個別吧，她心善救下了你，如今肯定是捨不得你的。」

「好。」

江暮知道長櫻應是在屋外偷聽的，只是不知道長櫻會不會像他捨不得她一樣，捨不得他。

長櫻知道江暮肯定會來自己院子裏同她拜別，趕緊跑回去仔細打扮了一番，說實話她其實也捨不得江暮，江暮年紀比她小卻也教會了她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

從前她莽撞總不小心惹禍，江暮剛來那會她還帶着他一起被阿爹批評過幾次，後來江暮像開了竅一樣，能說會道，處事謹慎，帶着她做了許多好事，被誇了幾回少年真英雄，一點一點幫她實現俠客夢。

還記得從前二人武力值不夠的時候去報復李杉源，沒想到李杉源學聰明了，將身邊的小廝換成了大漢，還是八個，結果二人被追着被迫躲在雞窩裏，一身的雞屎味，吐了半里路，當時那狼狽樣猶在眼前。

現在武力值高了，阿暮和自己忙的事情變多了，也不像從前那般快樂了，可能她就是沒受過挫吧，閑的憶苦。

江暮走到元長櫻的院子裏，看着趴在窗口的元長櫻，可能是因為捨得不得離開這裏，覺得長櫻今日格外的好看，少女俏麗若三春之桃，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煩惱的，漂亮的眉毛時而微皺時而舒展，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

「長櫻，我要走了。」

「我知道，你苦着臉做什麼，搞得好像我們以後見不著一樣，不過我的直覺沒錯，我就猜你是哪個流落在外的世家公子吧，阿暮，你要過真正的好日子啦。」元長櫻故作輕鬆道。

江暮走到長櫻跟前，在長櫻注視下環住長櫻，道：「那你肯定也有疑問吧，我那個時候為什麼不承認。」

元長櫻一時被江暮的舉動搞的有點懵，道：「你阿母不是和你說你阿爹在你出生前就死了嗎？你不知道也正常。」

江暮搖搖頭，道：「自我有記憶起，我阿母就常帶着我搬家，我阿母是綉娘，靠着刺繡手藝日子也過的下去，突然有一天，一群人闖入了我家，阿母抱着我藏在地窖里才躲過一劫，那群人走的時候向院子裏扔了一把火，我阿母非要出去，說是阿爹留給她的東西不能被燒沒了，東西拿到了，眼睛看不清了。」

「後來她將自己賣到青樓，只求老鴇能給我口飯吃。我們在青樓里呆了三年，我每日做着最髒的活，我也很少見到阿母，見到她時，她總是一臉疲態，和從前的阿母相差甚遠，在我滿十一歲生辰那天，阿母為我穿上新衣，為我做了碗魚湯麵，忽而青樓里尖叫一片，阿母讓我藏在床底下不要出聲，她躲在別處。」

「長櫻你知道嗎？阿母騙我，她騙我，她沒有躲，她就倒在我面前！」江暮激動的嘶吼起來，淚如雨下。

元長櫻看着這個從前身高只有她肩高的孩子已經長到和她一般高了，原來他比她想像的要苦的多得多，心裏藏了這麼多事，難怪他不愛吃魚，難怪他生辰時愛一個人獃著，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江暮，只能用笨拙的手拍著江暮的背。

「阿暮，現在你有阿爹了，他會護你愛你，不要怕。」

「長櫻，我和我阿母受苦被人追殺的時候，他沒有在，他不配做我阿爹。」

江暮沒有告訴元長櫻，他所謂的阿爹其實連人都算不上，他這次「回家」是復仇，他也想站在高處，能夠十里紅妝迎娶長櫻，崔姑姑也可以坐在高堂喝上他的喜茶。

「你有我，有崔姑姑，有我阿兄，有我阿爹阿母，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江暮不舍的鬆開長櫻，道：「好，那我走了。」

「保重，常回來看看。」

元長櫻看着江暮離去的背影，覺著江暮和從前很不一樣了，感覺江暮心裏裝着很多事，從前她只當江暮家世可憐，想帶着他多玩玩，變得活潑開朗些，和其他小孩一般長大，江暮也達到了她的期許，會在她面前表現出開心，委屈，調皮。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呢？江暮一直是這樣嗎？

她希望江暮是。